打工结束后,王萧回了寝室,眼看时间尚早,便打算先小憩片刻,再去寻艾琳练招。可他一躺上床,便觉浑身骨头都酥了似的,睡得甚是酣畅。再迷迷糊糊有些意识的时候,一看时间,已是夜半两点。王萧大吃一惊,蹑手蹑脚的套衣塞鞋,奔出寝室,唿哨一声,骑上瑞斯提拉,由谧末诸界往与艾琳约定的地方驰去。
东南市,落封山,2:05AM
夜深风寒,林叶簌动,山顶之上,艾琳斜倚在树干之上,双目闭合,发出轻轻的鼻息。
空气中裂开一道白光隙纹,王萧“啊哟”的一声,从中飞出,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却是他催促瑞斯提拉奔驰过急,停步之时稍有出神,竟被直惯了出来。
“呸”的一声,王萧吐出嘴里的泥沙,扑打下身子,一眼便瞧见艾琳静静靠在树上,似已睡去,心道:“不是吧,这么高难度的睡姿也能睡得着?”眼见她并未离去,心里倒放下一截,看着那低敛在兜帽之下的白发清颜,忍不住来了孩子脾气,嘿嘿一笑,双手在地上抹满泥土,凑了过去,便欲在她脸上涂画起来。
王萧走得近了,将手伸到艾琳面前,心道:“哼哼,要你平时总是那么威风,我先给你画个乌龟再补个胡须,任你待会再这么牛气哄哄的,也只能由我暗地里笑话你啦。”想到她清冷淡然的模样,一本正经的对自己说教之时,脸上却是由自己捣蛋刻画的杰作,就忍不住嘻嘻而笑。
王萧指尖还未触到艾琳,她却蓦地睁开眼来,冷冷道:“你做什么?”神清气朗,语音清冷,殊无困顿之意。王萧对上她湛蓝清澈的眼眸,顿感浑身都被圈入冰天雪地的世界当中,冷汗涔涔而下,心道:“怎么就醒了呢?哎哟哟,这玩笑开大了,要是被艾琳知道了,我不会被她给杀掉吧..”猛地里回转手来,往自己脸上抹去,笑道:“没、没什么..”艾琳瞧着他灰头土脸,心绪内怯的傻样,不由一怔,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王萧讪笑道:“赶路赶得急了,不小心给摔了一跤。”艾琳点点头,说道:“是么?好了,那咱们开始吧。”王萧收起笑容,一脸诚挚的合十弯腰,说道:“我来得晚了些,抱歉。”艾琳瞧了眼天空的弯月,说道:“是稍晚了些,没关系,抓紧时间吧。”神色漠然,语气清淡,似乎丝毫没有为被他鸽了两个小时而感到一星半点的恼怒。
王萧原以为以艾琳蛮不讲理的脾气,若追究起来,得知自己因睡过头而迟到,那多半是免不了要挨上些耳光拳脚的,却没料到她竟然有如此宽容大度的一面。精神一振,说道:“那好,我来了,剑!”“嗖”的一声,剑光黑焰,升腾而出。
艾琳点头道:“稍稍有些样子了。”王萧道:“先用厄特拉的力量压制住达涅古之息的狂暴,在黑息修补重组器脏精魄与厄特拉的剧烈消耗之下取得平衡,这就是起手的战斗状态了。”
艾琳道:“哼,偏偏就你有这么多古怪。然后呢?让我见识下你到手的新力量。”
王萧道:“接下来就是..”呼啦一声,黑息闪烁,烈焰燃动,厄特拉断刃处生出剑锋如火。艾琳暗道:“圣剑抽取元素之力,也是为了修弥自己的剑锋么?唉,说起与厄特拉极不相性的,怕也不是小窝囊一人..”
王萧呼喝一声,双手拄剑贯入地中,只见火隙丛生,裂出规律的纹路,一道火光冲天而起,眼前尽是烈焰熊熊之色,明灭之间,眼前已换了天地。
天空中飘散着烈焰的余烬,四野如赤,火河静淌,岩浆缓流,骄焰暗伏,炎灼炙人。这与昨晚的结界大抵相同,是王萧与厄特拉心意相同的结果,极大的抑制的元素的释出。
艾琳左右四顾,露出稍许惊讶之色,说道:“原来是类似于结界的法术么?原来厄特拉还有这么许多能力,用元素之力构制替换现世的空间..”
王萧甩弄着手中的厄特拉,满是自得的说道:“怎么样,厉害么?你要是不适应的话,我就先撤销结界,咱们先出去随便打上两手也是可以的,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逼我使出这一招的。”
“嗯,厉害。”艾琳半蹲身子,五指支地,念道,“玄冥法,履霜。”
霎时之间,冷风吹袭,霜寒大至,这火焰结界里的炙热立时便被压了下去。“格棱棱”之声绵延响彻,从艾琳指尖生出的寒冰冻霜飞速扩张伸展开去,整个结界立时化作一片冰天雪地。
王萧咋舌道:“什、什么..?!”艾琳站了起来,念道:“就这样,随霜雪散去吧,冰至。”身周立时暴起劲急冰风往四周鼓动呼啸而去。“喀拉拉”碎裂之声,整个空间为冰风所迫,瞬时崩灭毁废。转眼之间,明月当空,山风吹袭,两人又立于山顶树旁。
艾琳面无表情的瞧着他,说道:“嗯,真是厉害。”虽仍是一成不变的冷淡语气,可其中讥嘲轻蔑之意却显而易见。
王萧也全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新力量,竟是如此不堪一击,恼道:“还有更厉害的呢。”将厄特拉扔入空中,一跃而起,在剑身飞旋之间把住剑柄,持剑惯地而下。呼啦一声,焰纹喷溅,烈焰如柱,炸裂开去,再次构制出火源之地。
千里大地赤火如烧,爆炎炸起,火龙冲天旋空盘视,火浆滚鼓,焰麟在地奔袭吼怒,烈焰横飞,炎火跳窜,眼前景色比之方才的结界要狂野强横十倍有余。王萧竟已不再自制,疯狂的外泄着火焰元素。
艾琳早已料到这火界绝不可能如方才那么安静宁和,说道:“不肯服气么?那便攻过来吧,看看你构制的世界又有几分用处。”
王萧只感肝脏渐痛,显是结界损耗过剧,就连达涅古之息一时间也难以修补其上,当此情况,只得全力出击,迅速解决战斗才是。他自知艾琳的强大,她既有心陪自己练招,那么多半是对自己的实力有个大致的判定,这还未成型的火焰结界看似猛烈,实则也伤她不得。既想通了这一节,王萧出手之时便不再拘束保留,心念稍动,手掌伸张,结界内的浩浩炽焰、滚滚火浆立时为他所用,四面八方当先卷起阵阵火焰龙卷,旋动呼啸而去。
艾琳只感火龙卷四周吸力与斥力混合交缠、撕裂引取,身为所制,动弹不得,当下双目一闭,念道:“冰河凝结,固有其御,坚胜铁,恒逾钢,以避万敌,玄冥法,障。”“呼棱”一声,整个身子立时为浑厚晶莹的冰晶所护。那火龙卷从四方袭来,冲撞于坚冰之上,激出漫天冰屑雪花,却分毫也破不了那冰障的防御。
王萧手掌自上招下,飞跃跳窜的火焰混杂着漫天的余烬,化为烧灼的陨星,唰唰声中,不绝落下。烈焰鼓风爆裂,赤炎挟烬飞坠,轰隆隆声中,火卷止、焰星堕,艾琳脱冰跃出,回手抚额,念道:“冰风固心血,霜寒凝骨脉,玄冥法,佑。”周身立时晶莹通透起来,便好似为纯白的冰雪所制,履上一层薄冰,散落星星点点的冰华。跟着双手一张,错落翻滚的冰墙破空而生,逼退了不绝袭至的烈火,显得甚是轻松自如,行有余力。
王萧脸色惨然,冷汗如雨,捂住胸腹,跪倒在地,心道:“如果倾释所有的火焰元素,都不能对艾琳造成一丝困扰,那么这结界真的能击败那怨骨与黑白人么?”心急意躁之下,倍加催动精魄火力,那火龙焰麟立时奔袭而上。
艾琳叹了一口气,手指一抬,念道:“霜恸。”短促而凄凉幽怨的爆鸣声猛地响起,唰唰声中,急速凝结的冰刺立时飞射而出,击中焰麟。那焰麟为冰矛雪刺所击迫,不住倒退,坠入火浆当中,嘶吼声中化为一团火焰。这霜恸的威力并不如何惊人,与那次在陵谷大道攻击魔物时的规模,实不可同日而语,可见她出手之时拿捏的极有分寸,只求制敌,而不多有一分损耗。
艾琳手掌一扬,凝出一柄玄冰长矛,脚下轻点,一块锥形冰晶悬空而起,踏足而上,挺矛直飞咆哮而至的火龙面前。哗啦啦飞雪漫天,那晶莹的长矛挑出冰风如虎,穿透了赤炎火龙。结界中霎时散落着火花飞雪,交融飘落,煞是好看。
艾琳稍不止息,一跃而下,将冰矛飞掷而出,王萧挥剑格开,触上冰矛之时,只感寒气袭体,不禁浑身轻颤。王萧身周火息明灭,可见又到了精魄剧损,难以为继的时刻了,这一剑格出,早已丢失了艾琳的方向,只是凭着感觉直刺而出。艾琳早就看出他力有不逮的情状了,身子一幌,闪到他身后,一手刀轻轻挥下,轻声道:“稍稍休息下吧..”
呼的一声,焰灭剑散,王萧眼前一黑,摔倒在一方柔软清凉的臂弯当中,就此昏死过去。
过了些许时候,王萧悠悠醒转,睁开眼来,看到夜空蒙蒙,新月如弦,跟着便发觉正躺在地上。忽听得脚步声动,渐行渐近,眼前便现出一张清逸若仙的脸颊来,蓝眸忽闪,淡淡道:“你醒了?”正是艾琳。
王萧爬了起来,问道:“诶,我..我怎么昏了过去?”艾琳道:“是我将你敲晕的。”王萧抚着后脑,晕晕沉沉的道:“难怪..我就说怎么头昏脑涨的,嘿,艾琳,你以后下手能不能稍微轻些。”
艾琳手掌一抬,冷冷道:“那你要再试试么?”王萧忙摆手道:“不了,不了,友好,和谐。”叹了口气,又道,“怎么我这结界对你一点儿用都没有?那..那我该怎么跟那怨骨与黑白人打?”言下大有沮丧之意。艾琳叹道:“只可惜这么好的招式,沦落到你手中就没有半点用处了。像你这般奇思妙想,尽会学,而不会用,以后可就危险了。”
王萧又惊又喜,问道:“这招式很好么?那里好了?”艾琳道:“昨日你与那黑白人在结界内战斗的时候,瑞斯提拉却独自徘徊在大道之上,并非是它不去协助你退敌,而是即便是它也无法通入你的结界当中。空间独立,无可出入,这是其一。”
王萧听得半懂不懂,模棱两可的“嗯”了两声。艾琳接着道:“当我击晕你,出结界来之后,”指了指天空,只见夜空沉沉,新月天悬,“发现时间从你布置出结界的那一刹那,就不再有丝毫流动。时间静滞,使你的战斗有了很大的活性,这是其二。”
王萧问道:“嗯,嗯,然后呢?”艾琳道:“然后?什么然后?有了这等固有束缚,当然是在结界之内解决掉战斗就好了啊。”王萧恼丧道:“怎么打么,用这一招的时候若是出力少了,就是莫名其妙的中途崩灭,若出力多了,那就痛得自己死去活来,从这几次经验看来,几乎就没成功过。”艾琳道:“那你就不能动动脑子,将元素之力控制在一个合适的范围之内么?盈不可久,衰不可守,所以既不能使结界松弛到一触即破,也不能紧绷到给身体带来太大的负担。小窝囊,构制结界是过程,而纵火伤敌才是目的,你一口气把所以的元素之力都倾泻到结界之上,又拿什么攻敌?若你身上有十分力气,只要拿出三分来构制维系这个结界便可以了。”
其实这些道理浅显的紧,只是王萧吃了全倾元素之力所带来的苦头之后,构筑结界时一直谨小慎微,甚是保守,而当他面对艾琳,发现收束的结界是如此不堪一击时,情急之下又走上了倾尽全力的老路,误入另一个极端当中。此刻听得艾琳稍一提点,王萧便即恍然,说道:“我先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可真是笨到家了。这火焰元素的要领并不在于构制结界,而是怎么留力去对付被困缚其中的敌人。”艾琳翻起白眼,说道:“可不是么?你这脑袋就会胡思乱想,却一点也不务实。”
王萧既明其理,精神为之一振,站起身来,说道:“艾琳,咱们再来试试招么?你累么?”他问得甚是直接,但体念到对方终究是个女孩子,最后又补上一句温柔的关切。艾琳道:“哼,学了新本事就了不起了么?你尽管全力攻来,看看你究竟明白了几分。”
王萧心知早一日熟习这结界,与那黑白怪人交手时便多一份把握,起身之际,黑息遍体燃火,剑芒闪烁间,只见空阔的大地之上生出道道火焰纹路,绽出红莲柱火,交睫之刻,已替换了现世。
呼啦一声,烈焰如幕,缓缓拉开,只见天空彻红,大地赤灼,火星余烬缓缓飘落,炽焰渺渺,火浆汨汨,拟化千百诸态于瞬息之间。这次构制的结界既不复收束元素之时的脆弱不堪,亦无全力倾释时的躁动灼痛。艾琳微微颔首,只见不远处焰息如火,手持灼灼长剑的人儿正自候立,轻哼一声,说道:“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