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萧待众警员行远之后,这才打起精神,寻着达涅古之息浓密之处,挺剑奔行上山。他可怜这重重白骨多半是谁家父母子女的遗骸,所以疾冲途中,也不愿对他们下了重手,尽量闪避腾挪,实到迫不得已处才使剑挑断他们纠缠自己的手脚。
忽听得风声急掠,王萧抬目望去,只见一行行惨白骨节激飞而来。他举剑于前,将其格开,落于地上。只见山坡之上正立着一个半面血肉,半面白骨的怪物,正是莫努。
王萧横剑在前,喝问道:“这些枯骨身上的达涅古之息与你如出一撤,就是你在玩弄亡者的遗骸,不使他们安息么,怪物?”莫努嘴角一咧,朝他勾了勾食指,并不答话。
王萧一笑,说道:“你不肯说是么?那我就把你这骨架子打散拆碎,去阴间为你被你亵渎的亡者赎罪吧!”纵身而起,举起厄特拉,朝他直劈而去。这一剑势头凶恶狂猛,莫努只感气息为之一窒,不敢与之相抗,念道:“骸骨法,骨墙。”只见空气中骨灰聚合,“咯咯”声中,化为一道横亘山道的巨型骨墙,为他阻敌来势。
王萧大喝一声,凝力于臂,厄特拉爆出烈烈黑芒,砍在骨墙之上,“轰隆”一声,骸尘灰飞,墙崩骨碎。莫努趁势倒纵而出,见了这等威势,不禁吃了一惊:“他怎会如此厉害?”一念未毕,只见烟尘当中,绿焰燃灭,“嗖”的一声,倏然不见,跟着身后风声忽作,想要回头,却已然不及。只见绿光斜掠,剑锋一闪,王萧已将莫努自左肩至肋下,劈为两半。
莫努痛呼一声,念道,“骸骨法,缚身。”那被卸下的半截身子立时褪去血肉,现出森白骨架,圈合紧缚,将王萧困住。王萧惊道:“这是什么鬼东西?!”只见莫努跌跌撞撞的倒退数步,身周骨灰凝聚,片刻间便自行补齐半边身子。
王萧使劲挣扎不开缚身之骨,心道:“可绿焰姿态下速度快是快了,可力量实在是小得可怜。”双目一睁,瞳孔收缩,黑息化为丝线实质,破空而出,手指回缩,将莫努层层缠绕而住,喝道:“捆人的小把戏而已,我也会!”
莫努方才为王萧重创,虽暂且修补了身子,可身上的达涅古之息却也弱了不少。他本身的实力比之翟沮大是不如,更遑论艾琳,之所以来到墓园,只是为了寻找“百骸怨骨”,既未寻到,也就不敢再与柏戈多做纠缠,当下苦思脱身之策。
王萧眼见山道之上所有的枯骨大军尽皆化为灰末而散,清晰的感受到莫努身上的黑息骤然减弱,急欲这挣脱束身之法,上前了结他。他对这元素之力掌握尚不纯熟,变为这绿焰姿态,一时之间却难以运使达涅古之息,否则以这等束缚,自然困他不住。莫努甚是机警,瞧出了王萧在被这湖光笼罩后,虽然速度急迅无匹,却已远不如使用达涅古之息时狂野力大了,念道:“骸骨法,骨牢。”身周黑息鼓涌而出,将他左身的骨架拆卸整合,化作些许碗来粗细的骨针,裹挟虎虎风势,飞射下来。
“嘭嘭”炸响,骨针插落在地,围成一道坚固的牢笼,又听得“嗤”的声响,一根飞落的骨针刺入王萧小腿,贯透而过。
王萧“哎哟”一声,刺痛神经,绿焰顿时一消而散,黑息如火熊熊升腾而出,双手一展,立时挣脱了缚身的骸骨,跟着拔除脚上的骨针,横剑挥断骨牢,一跃而出。眼见莫努半侧骸骨增愈极缓,感知他身上的黑息愈弱,心知这是取他性命的最好时机,更不犹豫,挺剑直刺而前。
莫努为黑色丝线层层捆缚,动弹不得,眼见闪烁着灼灼光芒的厄特拉便要及身,却倏地于点点辉光中渐渐消逝不见。王萧未觉,手上势头不停,顶到莫努骨骸之上,着力戳了戳。
“..”
“..”
王萧愕然惊道:“什..什么?!”厄特拉消散之后,只一息之间,脑海便为达涅古之息所涌动的狂躁暴虐的杀意所攫取,捂脑蹲倒于地,咬牙苦声道:“停..不行,停下来,快停下来..”凝神清心,止住杀欲,所幸为时未晚,片刻之后,黑息便焰消火灭。
原来自那日在陵谷大道使出“勾芒”的剑技之后,厄特拉便一直未曾于过损中恢复过来,此时虽将它召唤现世而出,却也难以长时维持。此事王萧自然不知,就算知道也决计不会料到它竟于这种时刻忽地掉了链子。
达涅古之息与厄特拉一同散去,柏戈立时变成了王萧,缠绕莫努的黑息捆索也随之褪去。他望着头上身得自由的怪物,咽了口唾沫,抚首笑道:“要不..我们讨论下和解的事情?你觉得怎么样?”
莫努一时却也猜不透其中曲折,不过眼见方才神威凛凛的柏戈变为一个毫无抗力的遗民,暗自庆幸之余,嘴角便自然的弯出一个森然的弧度。王萧冷汗阵阵,也跟着不自然的笑了起来,脑子里已把“剑”念了无数遍,可却无半点厄特拉现世之状,讪笑道:“当然,我投降也行..”莫努嘶声道:“你说去阴间为被我亵渎的亡者赎罪?会的,会去的,不过是你替我去而已。”说着伸出五指,对准了瘫软在地的王萧。
值此间不容发之际,猛听得“砰”的枪响,莫努脑子前垂,立时中弹。回头看时,见到一警持枪而立。正是于山道之下狙击而待的刘振野。
王萧得此余裕,急唿哨一声,喝道:“小白,救命!”倏然之间,空气颤动,白光闪烁,莫努还未回头来,只感一股狠辣凌厉的巨力从胸前袭至,身子立时从飞出,堕入山间。却是瑞斯提拉闻得主人声哨从谧末诸界奔袭驰援而来。
瑞斯提拉缓步至山道间望了几眼,旋即转步回来,亲热的舐了舐王萧的脸颊。王萧大乐,搂了搂瑞斯提拉,下到山道之上。刘振野远远见了,提枪迎来,问道:“没事吧?”王萧摇头道:“没事。警察先生,你见着那TADL么?他被小白撞飞落在这附近,这时却看不见了。”
刘振野道:“我刚刚追寻了一阵,也没见着。”王萧犯难道:“抱歉,警察先生,没了厄特拉,我也感知不到那黑色的气息,要找他可就不容易了。”刘振野道:“这种事别放在心上,托你的福,所幸今天也无重大伤亡。我方才瞧见你与那TADL战斗的时候,怎么突然由柏戈变回常人的状态了?是不是这次对手很强,应付不来?”
王萧茫然道:“那怪物倒并不是很强,只是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厄特拉突然就消失了,而且现在完全召唤不出来。”刘振野问道:“我之前听你提过,你由这厄特拉得来的能力,似乎不太稳定?”王萧道:“厄特拉确实是时而灵,时而不灵的,不受我控制,但从来没有毫无道理就这么消失的先例,这可真是令人难以捉摸了。”说着拍了拍身边的瑞斯提拉,笑道,“好在小白聪慧通灵,总能及时的救我一命。”
瑞斯提拉琥珀色的眸子静凝王萧,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欢嘶一声。
刘振野早前便注意到这匹白净明朗,俊逸绝俗神驹,问道:“这匹马是?”王萧笑道:“小白啊,他是我熟习厄特拉的师傅,战斗中的伙伴,以及柏戈的坐骑,许多次战斗中,都是他在危急之时救了我性命呢。不过啊,小白绝对不是普普通通的凡物,所以心高气傲的紧,要是发起脾气来,我也得让他三分。”瑞斯提拉昂首傲目,低低哼了一声。
刘振野见这白马大有灵性,果不似凡间之物,而眉目之间,自有一股倨傲神色,正是应了王萧心性高傲之言。只是这白马时时凝望着王萧,却显得既温顺又亲昵,对那孩子般热切亲密“小白小白”的称呼,也无丝毫反感之色。刘振野不禁莞尔,笑道:“我还想着以后案情频发时,是不是要为你配辆代步工具,不过见你有这等神驹骏足,可就省事不少。”王萧笑道:“那是,这世上又有什么代步工具及得上小白呢?”一语说完,望向满目疮痍、骨尘飞舞的公墓,心念电转,皱眉不语。
刘振野顺着他目光看去,问道:“怎么了?”王萧正色道:“警察先生,我觉得这个TADL的行为有些古怪。”刘振野问道:“这话怎么说?”王萧道:“照理说来,TADL们受制于体内黑息凶恶狂暴的杀意,所以应该会出没于人烟稠密处屠戮生民活物,借以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刘振野问道:“你说他们之所以展开无差别的屠杀,是为了..为了供食这黑色的气息?”王萧道:“我不敢肯定,但当每次他们制造了恐怖的凶案之后,再与我交手时,黑息所散发出来阴戾狞恶的气息总会比以往更甚,实力也要强大得多。由此推测的话,指不定两者间会有些许联系。”刘振野沉吟道:“虽然这只是你的猜想,但也足以说明他们杀人并不是毫无动机的。”王萧道:“但这只TADL却并没有往闹市去生事杀人,反..反而来这人迹罕至的公墓作案,可就教人想不明白了。如果说他耗损大量黑息,只是为了将这公墓中的骨灰复活成不堪一击的枯骨大军,我倒觉得可能性并不大。”
刘振野一凛,说道:“你是说他别有目的?”王萧点头道:“他今天于这里重伤受挫,想必短时间内不会再次行凶作案。可我担心目前既然寻不到他踪迹,要是他另有计划,暗中行动,可就难办了。”刘振野思索片刻,有了计较,说道:“我立刻回去安排人手,日夜监视市内所有大小型公墓,要是有了这方面的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王萧道:“嗯,那就有劳警察先生了。”
两人于山下作别而去。当天下午,编号为“12586”的骸骨状TADL,于乌木山公墓被柏戈击退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东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