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萧将这一段往事听完,不禁呆呆出神片刻。艾琳问道:“想什么呢?呆里呆气的样子。”王萧道:“我只是觉得亚古米也蛮可怜的,究竟是怎样的恨意,才使得他对曾经深眷的王城,施下如此恶毒的诅咒呢?”艾琳叹道:“我早就料得你会这么想了,可你若真有作为柏戈的觉悟,是绝不可去同情你的敌人的。你只有彻底将他消灭,才有可能断绝这个诅咒。”
王萧叹道:“可我真不愿见着那些染上血眼的人平白丧命。艾琳,你说他们一个是追逐英雄梦想的年轻人,一个是乐天自在的小乞丐,这明明是很好的事情,怎地就被命运引向险恶的途径,以致于酿成的恶果到了如今仍无可收拾呢?”艾琳轻轻道:“命途际遇之事,原就难说的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你应当最能了解,不是么?”
王萧自嘲道:“说的也是。若非我那日误打误撞闯入遗迹之中,怕也不会有这柏戈的模样。”艾琳微微一笑,说道:“你是不是有些小小的后悔了?”王萧摆手道:“后悔与否,是我从来不与别人讨论的话题,因为答案对结果没有任何影响,若是心存悔念,不过徒惹烦忧罢了。所以我宁愿一往无前,将错就错,起码走到终途之后,我觉得自己至少是坚定的。”艾琳道:“我瞧你性子才是执拗别扭的紧,跟头蠢牛似的。”
王萧哈哈大笑,忽道:“你知道么?我刚刚在想,要是人们之间能多些理解,或许事情就不会演变至这种地步了。”艾琳道:“怎么说呢?”王萧道:“你想啊,要是古遗民们不将身居达涅古之息的两人视作秽民祸害,反倒能理解尊重他们的意愿,里特的英雄之途的末路,会不会不再有拄剑悲泣的悔恨呢?亚古米是不是也能长留于贫民窟中乐此一生呢?他们两个人不就永远都是朋友了么?”
艾琳一怔,幽然而叹,说道:“话虽如此,但要人彼此间相互理解,却又谈何容易?就..就好像一起长大的人,我也从未理解过他..”王萧道:“我原以为世间再怎么为难之事,只要大家彼此交心,互相帮助,也就过去了。可人心难测,看来远非我这个糊里糊涂的傻小子所能看明白的。”
艾琳静默一会儿,蓦地起身道:“我走了。”王萧道:“啊?是不是我又说错什么话了,惹你不开心?”艾琳摇头道:“咱们该说的都说完啦,你重伤虽愈,也得好好休息调养才是。”王萧道:“也好,要不要我着小白送你一程?”艾琳道:“不了,你自己早些回去吧。趁这段时间我会搜寻亚古米的踪迹,你也不必忧心多虑,那家伙若是有心隐藏气息,除了..除了那人以外,是谁也无法搜寻到他的。总之若亚古米藏匿的好,也就罢了,若稍露气息,是绝无可能逃过他的感知。”
王萧道:“你是指迦安么?难怪他能一箭射杀TADL12600,看来那家伙潜行逃匿的时候,也并非了无气息,只是我感知不到吧。”艾琳道:“等有了亚古米的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王萧道:“可你该怎么通知我啊,你有手机么?”艾琳摇了摇头,说道:“何须用那东西?”伸出食指,旋绕淡淡雪华,忽地一挥而出,飘散升空,散做晶莹剔透的文字:“如此,这般。”跟着说道:“我在这里头稍稍倾注了些许气息,你一定能感知的到,到时候只须抬头瞧瞧天空便好了。”
王萧不免咋舌,赞道:“厉害,厉害,那可有劳你了,多谢。”艾琳颔首道:“不必,我先去了,再..再见。”身子一纵,径从高楼跃下,几个蹿跃之间,便即没了踪影。
王萧目送她离去之后,这才唿哨瑞斯提拉来,由谧末诸界而去。
往后两日,整个东南市尽皆讨论着特警队惨败于TADL的12600与陶然社区集中爆发红眼异病的事情。根据各方调查显示,市民的恐慌不安与对特警队的不信任感,已达到了自TADL出没以来的一个新的高度。另一方面,在王萧等人协助下擒困的红眼病人竟达七百例有余,为了安置这些疯狂暴虐的特殊病人,政府不得不将市四、五医院腾出,作为专项场所将他们控制观察。由于病人极具攻击性,医护人员亦只得用导管维系他们的各项需求。另外尚有许多漏网脱逃的红眼病人仍不断于市内作乱,政府也只得出大力尽早将他们擒拿收押。
与此同时,那些因在TADL祸乱中丧生市民的亲属与屡遭TADL危及人身与财产安全的市民,对于政府的不作为大为愤怒,因而联合在一处,爆发了轰轰烈烈的反(和谐)政府游行与媒体网络抗议。对此情势感到焦头烂额的政府高层,不得不正式启用next计划,以超级人类的力量去对抗TADL。
王萧在家休养了两天,身体已然大好,期间苏念雪等人亦不定时的来瞧过他,眼见他身体无碍,也都放心下来。他既无得到艾琳的消息,自也乐得清闲,干脆诸事不管不问,但求自在快活。这一日中,他想起近来多食面条蔬菜,口中都要淡出鸟来了,可想要买些新鲜鱼肉大快朵颐,却又苦于钱财无多。他思索再三,有了计较,自制了一根简陋的鱼竿,挖了许多蚯蚓做饵,趁着这日朗朗晴空,万里无云,来到杨枝湖处,享受那垂钓之乐。
王萧支着钓竿,倚在树荫之下,打了个哈欠,午后的太阳晒得他有些晕乎乎的,却也是一番难得慵懒的享受,心想:“等TADL的祸乱止息之后,我便可以卸下包袱,四处浪荡啦。从此山河万里,天地无限,任我逍遥快活,怕是神仙的日子,也不过如此。”正想间,只见湖泛涟漪,鱼竿颤动,他哈哈大笑:“上钩了!”收起竿来,但听噗通一声,钓起一只鲜龙活跳的鲫鱼来。他将鱼儿扔入身旁的水桶当中,拍手笑道:“你大爷的,老子要开荤了。”
他也不贪多,再钓得两条鱼后,便即收手,满心欢喜的掇了许多枯枝,生起火来,将三条鱼架在火上一烤,从背包里取出瓶瓶罐罐的椒盐酱醋,拌得均匀,提起一只鱼来,张嘴便咬,但觉鱼肉鲜嫩,不掩清香甘甜,连连赞道:“美味,美味。”
他胃口大开,三两下便将三条鱼吃得干净,伸舌舔了舔嘴边的汁水,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将行囊收拾好了,只待他日闲暇之时,再行垂钓享受一番,当下漫步缓缓而归。
王萧自湖边小道穿行至望月广场,忽听得前方一片扰攘惊呼,无数人满脸惊惶失措的往这头奔来。他微微一惊,逆着人流而上,远远便瞧见三名身染红眼异病的怪人,站立于广场之侧,围住了一对孤弱无助的母子,发出阵阵嘶吼之声。那妇女护着怀中年齿尚幼的孩子,瑟瑟发抖,惨然失声。
王萧想道:“原来在陶然社区中尚有许多漏网之鱼,得赶紧阻止他们才是。”“唰”的一声,抽出鱼竿,忽地愣道:“不对。”方欲召唤厄特拉抗敌,忽见一道黑色身影从远处飞落,电闪之间,倏然欺近,拳打、脚压,将两名红眼怪人击倒在地,跟着猛一出手,将最后一只怪人扼颈提起,将其按到在地,轰地一声,地面顿时裂开道道细纹。
王萧一惊,他感知虽敏,但那人动作之迅捷凌厉,竟不下于涅古鲁,凝目看去,只见那人一袭黑色劲装,身躯魁梧,肌肉虬结,甚是雄壮。王萧大感惊奇,心道:“这..这是普通人?怎地身手如此了得,竟能一击便将那血眼人制服?”正在这时,一辆经过改造的军用装甲车忽地驶近,从上头下来两个与那人一般的黑衣男子。
那先至的黑衣人轻描淡写的将手中的红眼怪人掷出,但见车旁的另一名黑衣人一晃抢出,踏足而上,将其踩翻在地。那先至的黑衣人对他们点头示意,自行缓步走到另外两名血眼怪人跟前。那两名血眼怪人嘶吼嗥叫,飞身扑上,但见那黑衣人拳出如虎,呼呼两声,正着胸腹之间,两怪人哼唧闷叫,惨然变色,翻身倒地,颤颤蠕动,显是身受重击,难以动弹。
王萧心念电闪,似是感觉在哪儿见过这种攻击方式,一时间却也记不起来了。那黑衣人迈着沉重的脚步声,上前两步,猛地抬起脚来,着力踩下,只听得“喀喀”数响,竟将那两人的手脚关节踩得粉碎。他落脚甚快,虽是连连踩踏四下,但动作之奇诡急迅,竟与只出了一脚一般。
王萧直瞧得暗暗皱眉,心道:“这人的手段怎如此狠辣?”猛听得一声怪叫,调头看去,只见另一只血眼怪人正被装甲车旁的一名较为壮实的黑衣人踩头在地,也不知如何奋起奇力,猛地掀起那黑衣人的脚来,翻身扑去,张嘴便咬。王萧急叫:“小心!”话刚落地,那黑衣人已被血眼怪人给咬住项颈了。
王萧“啊”一声,不免担心起来黑衣人的安危起来,可只瞧了片刻,忽地又发出“噫”的惊诧。原来那黑衣人虽为血眼怪人咬住,却纹丝不动,脸上无甚表情,便好似血眼人丝毫也没伤得他一般。只见那黑衣人猛地扳开血眼怪人的脑袋,对着他的面门便是一拳,直击得他眼珠凸出,鼻梁歪塌,血液迸溅,跟着“喀喀”数响,竟生生的将他的手脚关节给撇断了。王萧心下一寒,不禁又是“啊”的一声,既惊且奇,复觉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