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安眼见艾琳坐在王萧身侧,双目款款温柔的眷注着他,叹道:“丫头,你应当明白,中了“血眼之厄”是不再可能恢复如常了,还不如杀了干脆。”艾琳道:“我当然知道啊。。只是怕他不高兴。”迦安道:“那便将他也杀了。”艾琳恼道:“你要是再这么说,我就不理你了。”迦安苦笑道:“好,我不说就是,可如此数量的血眼人,控制起来大是不易,若是稍有疏漏,难免会酿成更大的灾祸。”
艾琳道:“那只有等他醒来,再筹划对策了。”迦安道:“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你这么信任?”艾琳瞧着王萧,忽而微笑道:“他或许并不非常强大,但非常热忱、善良,没有战士的狂妄与傲慢,内心祥和而宁静,偶尔会自我纠结,但却从未迷茫。而且。。他给人无限的可能,好似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可以解决一般。你与他战斗过,难道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到么?”
迦安笑道:“傻丫头,你怎么也如此糊涂了,只有力量才能决定一切,若他真有里。。里特的实力,也无须在多余的仁慈与无谓的愤怒中挣扎了。”艾琳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才糊涂呢,你若不明白也就算了,我不与你辩。”念头一转,又道:“喂,帮我做个事情吧。”迦安道:“你且说说是什么事。”艾琳道:“帮我监视血眼之厄的动向。”迦安道:“我这是帮你还是帮他?”艾琳皱眉道:“你这个臭石头、老顽固怎么就这么小心眼?”
迦安负手道:“你求人帮忙的时候,都是这个态度么?”艾琳沉默片刻,极不情愿的喊道:“哥哥。。”迦安心下大喜,立时答应下来:“没问题,交给我就是了。”艾琳道:“你有了消息,只须第一时间通知我,可别擅作主张。”迦安道:“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这就去了。”足下一撑,纵跃之间已然没了踪影。
过不多时,听得警笛鸣响,政府各个部门已然相继赶至现场,进行事后处理。艾琳不愿在此多耽,招呼瑞斯提拉自行回去,提着王萧来到一处僻静的楼厦之顶,静静守护其旁。
待得王萧悠然醒转的时候,已是清晨五点。他眼睁一线,听得清冷叮咚的声音说道:“你好啦?”他精神稍振,瞧清自己正身处于一方天台之上,身后又硬又咯,却是倚靠在一块石墩之上,艾琳站立身侧,负手在后,面无表情的凝望着自己,一双湛蓝的妙目却渗出柔情似水。
王萧乍一清醒,便问道:“那些红眼怪人呢?都安置好了么?”艾琳道:“你别担心,那些遗民已经将所有的血眼人都控制住了。”王萧缓了一口气,说道:“是么?那可多谢你了。”念头一转,又说道:“艾琳,我有件事情想要问你。”艾琳道:“你尽管问好了。”王萧道:“究竟是什么涅古鲁在传染这红眼怪病?是不是跟那个丑恶的娃娃有关?”
艾琳问道:“你见过那娃娃了?”王萧点点头。艾琳叹道:“那就是“血眼之厄”亚古米的儡身了。”王萧道:“那只涅古鲁叫亚古米?儡身又是什么东西?”艾琳道:“亚古米生前被人施以火刑,直到临亡之际,才以偌大愤恨怨念驱使达涅古之息,寄宿在那娃娃身中,这便是所谓的儡身。那娃娃。。是他父母留给他唯一的遗物。”
王萧惊道:“火刑?活活将他烧死?这也忒野蛮了,究竟是为了什么?”艾琳道:“亚古米的身世其实是相当可怜的,幼时父母早亡,从此便流落在古王国都城的贫民窟里,成为了一个乐天知命的小乞丐。直至后来涅古鲁兴起,嗜血好战的种族开始了对外扩张,不可避免的与古王国产生了摩擦,爆发了旷日持久的战争。在涅古鲁未知的恐怖力量面前,古王国的军队溃不成军,节节败退,甚至还有许多遗民在战争过程中因为某些因素,而堕落为邪物,使得战争的天平越发倾向于涅古鲁一边。”
王萧问道:“这与亚古米和那红眼异病有什么关系么?”艾琳点头道:“当然,那是后来,在古王国军队精锐几已丧失殆尽的情况下,高阶议会不得不从民间抽调兵源。他们自然明白无人能抵敌涅古鲁的力量,是以这一次征兵,不过是召一些为他们拖延战争时间无谓的牺牲者罢了。而在王国都城贫民窟里流落漂泊的乞人,与鸡鸣狗盗的市井之徒,则是其中最好的选择。”
王萧道:“可这么一来,那些人不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么?”艾琳道:“在种族与王国的利益面前,这些本就无用的弃民又算得什么?”王萧默然片刻,摇头道:“人命关天,又岂可置诸利益?”艾琳不答他话,继续说道:“亚古米就是这么被征召入伍。可何谓命运,终究难言,与他一道入伍的,还有那时背井离乡,来到王国都城去追逐自己英雄梦想的。。唉,谁又能想到。。”王萧听她口气,知她口中所说的那个人必是里特无疑,点点头,问道:“那后来呢?”
艾琳出神半晌,幽幽道:“那两个人性子投契,倒是成了极为要好的朋友。后来这临时组建起来的杂牌军,未经过多少正规的训练,甚至连兵器甲胄都没置办齐全,便被匆匆推上了战场。战争的结果不言而喻,涅古鲁几乎不费什么力气便将这支军队屠戮殆尽。我与迦安得知消息赶往战场的时候,也只见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惨剧。古王国盲目将遗民送于战场的结果,只不过促使了众多涅古鲁进一步的进化罢了。”
王萧道:“里特与亚古米没死是不是?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艾琳轻声道:“嗯,他们不仅活了下来,还获取了达涅古之息,成为了涅古鲁。”王萧“啊”惊呼出声,吞吐道:“里、里特是涅。。涅古鲁?”艾琳叹道:“是啊,那又有什么奇怪的?你不也可以运使达涅古之息么?”王萧道:“那、那我也是涅古鲁?”艾琳摇头道:“那也不是,或许是出于他的心思,你所身具的达涅古之息尽数蕴藉于圣剑厄特拉之中,在不战斗的情况下,你与常人也无二致。”
王萧讪笑道:“我倒是觉得涅古鲁也蛮不错的,像你说的,起码身体器官都进化了,可以节约一大笔伙食费,是不是?嘿嘿。”他这一番话自是顾念到艾琳对于自己涅古鲁身份的敏感,若自己言语中流露出些许反感这些异种的情绪,难免会惹她不快,是以调转话头,如此说来。艾琳并无所觉,凝眉撇嘴,追忆往事,忽地眼眶儿一红,波光粼粼,有如湛蓝海光。
王萧知她念及旧事,难免神伤,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温言道:“hi,艾琳。。?好啦,都过去啦,又有什么好哭的?乖,就当做善事呗,来,笑一个。”挤眉弄眼,作出诸般丑态,只盼逗得她开心才是。艾琳见了,虽然半分笑意,却也止住了泪光,琼鼻轻耸,问道:“我刚刚说到哪儿了?”王萧道:“你说那两个人都没死,获取了达涅古之息,成为了涅古鲁。”
艾琳道:“是了,与其他堕为涅古鲁,沉醉于这黑息力量的遗民不同,他与亚古米神识如常,本心未变。一个在战士荣耀的驱使下,念念不忘自己所追寻的英雄之路。一个自来达观豁达,时时刻刻贪念着故土贫民窟无忧的空气。两人颇经挫折,最后一齐逃回了古王国之都——阿约瓦德尔。”
艾琳有条不紊,语速甚慢,王萧听得着迷,忍不住追问道:“然后呢?”艾琳白了他一眼,略有责备道:“我可不知道你性子这么急,我慢慢讲,你慢慢听便是了。”王萧道:“是,是,说得太快便没什么余味了。”
艾琳续道:“从他们归国起的许多事情,我也只是有所耳闻罢了。不过你大抵也可以想见,由于身具达涅古之息的关系,他们在阿约瓦德尔的境遇实是悲惨之极,被人斥之为卑贱丑恶的秽民,遭人疏离背弃,讥讽嘲弄。亚古米自幼便流落街头,受人欺侮,当此境遇倒也罢了,只要日日得在贫民窟中欢歌笑语,他心里便也觉得快活。可他。。他。。”
她顿了顿,脸上的神色已然酸涩苦楚至极,便好似那人身遭屈辱,比之加诸她身,更令她凄然难受。她胸口微微起伏,缓和了下促急的呼吸,这才说道:“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意图成为英雄的梦想与满腔的赤诚,换来的却是那个王国冷漠的背叛和遗弃,他既感耻辱又觉愤恨,但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所渴求的那条英雄的道路是否正确,从来没有。。他坚韧而顽强,越是遭逢苦难,便越加坚定了他奋勇而前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