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王萧他们醒转的时候,已近正午,吃过午饭后,径往三十二高而去。
三十二高中是东南市一所示范高中,亦是林致远的母校。时值午休时分,校门口处无甚行人,摊贩零落,一派冷落衰靡。王萧等人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进,却被当值的门卫给拦住,说是学校最近屡发事端,校内加强警戒,不许任何校外人士入内。李泽问起具体缘由来,那门卫却又讳莫如深了。
王萧等颇感无奈,只得退了出来,随着林致远往校后小门而去,翻过围墙,落在车棚处,穿过过道,出了体育馆,来到操场之上。一眼看去,但见骄阳之下操场空荡,惟有少数结伴的男男女女正自怯怯缩缩的穿过走廊,消失在教学楼之侧。
李泽笑道:“果然是重点中学的做派,午休的时候都没什么活动,全窝在教室读书呢?”林致远奇道:“没道理啊,以前这个时候,操场上热闹着呢,该散步的散步,打球的打球,怎么今天安静成这个样子?”王萧道:“我觉得你们学校古怪的紧,说不定真发生了什么事情,咱们还是赶紧去找那个姑娘吧。”
现在正是暑假时候,校内只有高三的学生留校补课,林致远领着众人往高三年级的教室而去。上得楼来,途经几间教室,但见里头稀稀疏疏的只坐了十数个人,各自低首埋头用功,竟不稍动,显得颇为吊诡。王萧等面面相觑,大感讶异,行不几步,便见三名女子手挽着手低头絮絮,迎面而来。林致远低声道:“你们瞧,就是那左首的姑娘了。”王萧等依言看去,只见那女子杏眼桃腮,身姿曼妙,容色照人,虽仍不脱稚气,但已是个十足十的美貌姑娘。
李泽等人不由都恍惚了片刻,王萧却已迎了上去,瞳孔急缩,将那姑娘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那三名女子吓了一跳,挽手退开几步,待见得眼前湛然清矍的年轻男子,却又不由大感羞奇。王萧回身朝他们摇了摇头,意示眼前姑娘并无异处。
林致远大是惊奇,再细凝眼前姑娘时,发现她神情赧然,不脱娇羞,与昨晚木然呆涩的神情大是不同,手中那狞恶可怖的娃娃也没了踪影。那中间的女子问道:“你。。你们是谁?来我们学校做什么?”林致远上前为礼道:“你好,我是这里10届的学生,今天陪几位大学同学回来瞧瞧。”那女子“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学长么,你好。”林致远道:“客气。请问学校今天的气氛怎么有些古怪,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三名女子对视一眼,仍是那中间女子犹疑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学长还是早些回去比较好,这学校已经很不安全了。”林致远又惊又奇,问道:“这话怎么说?”
忽然,一阵峻急的风声倏然刮至,在此烈阳当空,微风不起的炎燥午间,这阵风来得既突兀又诡异。那三名女子脸上变色,尖叫道:“来、来了,他来了。。”
“蹬蹬蹬”,皮鞋踏步之声回荡在走廊之上,时近时远,忽快忽慢。王萧心脏急缩,精神收束,但感达涅古之息充盈其间,飘忽不定,左右而顾,却什么也见不到。“喀拉拉”声响,那走廊左侧的瓷砖似为利刃所割裂,碎落满地。那左首女子吓得眸光点点,失声骇叫,下意识奔得几步,撞入林致远怀中,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将他抱得紧了,惊泣道:“不、不要找我,救救我,救救我。。”
林致远正自怪悚之时,忽地软玉在怀,温香可闻,心中一动,神思摇曳,竟自呆了,讷讷道:“嗯?!没、没事的。”
王萧高度压迫神经,红渐脸颊,额间眉边青筋凸出,感知已到呼吸可闻,微尘可见的界限,却仍是什么也瞧不见,喝道:“赶紧躲起来!!!”一语方落,只听得“嗤”的轻响,那右边女子的衣领忽地轻飘飘坠落于地。风声顿止,皮鞋踏步声就此而远。王萧一愣,发觉达涅古之息也荡然无存,精神立时便松弛下来。
那女子难以置信的望着地上的衣领,脸色自呆涩而惨然,由惨然入绝望,连连后退两步,趔趄倒地,哭叫道:“不是我,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那站立中间的女子亦是脸色苍白,但颇有庆幸之色,颤抖着身子深呼一口气,搀起那跌坐在地的女子,安慰道:“璐璐,你。。”眼见女孩双目失神,捂首痛哭,却又不知从何劝慰。
林致远轻轻点了点身边女子的肩膀,道:“那个。。已经没事了哦。”那女子“啊”的一声,猛地惊觉,羞不可抑的退了开去,满脸晕转,兀自梨花带雨,盈盈娇柔,不可方物。
只听得脚步声窸窣而响,走廊上各班级门前窗口均探出许多人来,满脸麻木的同情哀怜的目光望着那右首的女子,犹如望着待宰的活物,叹息着低言细语,不多时便被各个班级的老师呼喝着赶了回去。
女孩悲切骇惧的痛哭着,虽在炽烈的阳光之下,众人也不自禁的感到森森悬诡的寒意。
林致远问道:“姑娘,你先别哭,告诉我们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说不定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地方。”那中间的女子拥着璐璐,悲涩心死,只是摇头。那左首的女子忽地轻声道:“静姐,要不就跟他们说说吧,说不定他们真有办法救下璐璐呢?”说着抬头望了林致远一眼,对上他的目光,蓦地红晕双颊,低下头去。
王萧忽道:“是TADL么?你们是在害怕TADL么?不瞒你们说,我们正是因为追踪调查TADL,才来到你们学校的。如果你们真有什么难处的话,可以跟我我们说说。”那中间叫静姐的女子满不相信的扫了他一眼,嘿地冷笑,说道:“你们追查TADL?”讥笑不屑之意,露于言表。
静姐还未答话,璐璐却已稍稍抬起头来,惊惧颤抖的声调中带着无尽的渴求与哀怜,问道:“我。。我们能相信你么?”李泽听了许久,终于不耐,上前道:“我们都看到刚才发生的鬼事了。简单点说,看你哭成这个样子,肯定是遭遇了极大的困难,甚至威胁到你的人身安全,你现在除了相信我们,还有别的法子可以想么?老王,别磨叽了,人家要是不乐意,咱们还干嘛多费唇舌?还不如省点时间,去别的地方打听情报吧。”
李泽如此逼人的辞锋,可比林致远苦口婆心的劝慰与王萧彬彬有礼的询问要管用的多了,璐璐哭道:“静姐就跟他们说了吧,我、我怕我真的会。。”静姐虽仍是未可置信的模样,但也觉李泽说得在理,点头道:“那麻烦几位跟我来一下。”一行人由那中间的女子领头,下了教学楼,弯至花坛长椅处坐定。
那女子事先介绍了一番,她叫周静,那左首貌美羞怯的女子叫陆涵烟,右边悲戚哭啼的名为杨璐,跟着小心畏缩的四下而望,便道:“这件事情的起因还得从半个月之前的那件事情说起。那天晚上放学的时候,我们途经小操场,跟往日一般,大家都各自结伴,谈谈笑笑,原本燥热未退的空气中忽然刮起一阵阵风来,让人既感凉爽,又觉阴寒。跟着操场之上就开始响起那催命皮鞋声音。那时候我们还道是那个同学刻意搞怪,把鞋子踏在地上蹬蹬作响,正说笑的时候,忽地听到有人惊道:“噫?!老子的衣领怎么断了?”
王萧瞧了瞧杨璐齐项而断的衣领,问道:“你是说跟今天的情景一模一样?”周静点头道:“是的。我顺着那人的声音看去,发现左首处的一个男生正蹲身拾起地上的衣领,一脸讶异骇怪。我认得他是三班的何梓麒,当时我瞧见他那衣领上圆溜整齐的切口还笑个不停,只以为是他那个死党的恶作剧,趁着天黑,剪掉了他的衣领,跟他捣蛋呢。只是片刻功夫,那风声与皮鞋声也就此止了,又恢复到原本闷湿燥热的晚景,大家心里虽稍觉怪异,但都只是当做放学之余的笑谈,谁也没放在心上。不料三天之后,学校里就发生了那骇人视听的事情。”
林致远听得甚是仔细,联系起杨璐衣领断裂之后的诸般惨然惊惧之色,便即猜到七八分,说道:“那叫何梓麒的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幸?”周静打了个颤,道:“是的,后、后来。。他死了。”王萧等面面相觑,尽皆愕然,惟有林致远早有所料,倒也并不如何惊奇。
周静续道:“其实事发之前,何梓麒的情况就不怎么好,整日里精神失常,疑神疑鬼,说什么好似自己总被人所盯梢一般,时时刻刻都能听到那诡异的皮鞋之声。许多人都只是当他随口说些怪悚异事,来惹人一哂罢了,谁又会当得真?直到三日后的那天晚上,也是在放学之后,我还在教室收拾书包的时候,噩耗就已传了开来。何梓麒死了,就在厕所里头,整个身子被切割成无数块状,血骨淋漓,死状悚异惨烈之极。听人说那厕所也满布刃痕,损毁的不成样子。”
李泽道:“从你的描述看来,这多半就是TADL所为了,为什么没有通知TADL特警队?”周静道:“事发的时候已经报警过了,警察来人处理之后,事情就不了了之了。有人说是因为学校有意掩瞒实情,只当是普通的刑事案件处理,并没有上报特警队。”王萧道:“那后来呢?”周静道:“这件事情弄得学校议论纷纷,人心惶惶,开始有人怀疑何梓麒的死确实跟那天晚上古怪的风声与皮鞋声有关了。过不多时,在一天午休的时候,那风声伴着皮鞋声又来了,盯上了五班一个叫马小蕊的姑娘。她从校外买饭回来的时候,遭遇了那恐怖的情景,同样是衣领被切落。三日后的中午,她死在了体育馆里,死状与何梓麒相差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