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市,东南大学,1201室,8:00AM
“喂!王萧,王萧?王萧人呢?”讲台上老师拿着花名册不住呼喝着,“107的那几个,王萧怎么还没来?”
一个瘦高个的男生说道:“这..老师,他、他说今天不来了..”
老师怒道:“又不来?臭小子这学期还想挂几科?真是没名堂。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那瘦高个说道:“他一大早就走了,说是去看什么遗迹,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地方。还说回来之后再请老师喝上几杯..”
老师脸上顿现出哭笑不得的表情,笑道:“这臭小子又来糊弄我哩。”
台下一众人议论道:“遗迹,诶,是不是前些天刚刚发掘的那个东西啊?”“你是说葬戟区那里么?”“是啊,是啊,不是刚有考察队驻扎到哪里么?哇,王萧胆子可忒大了,那荒郊野岭的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等他到哪里,天都快黑了,还看什么遗迹。”“你也不想想那家伙怎么闲得住,一个学期起码有半个学期都在外头瞎晃的,听闻了这种新鲜事,还能好好的坐在教室里么?”
“胡闹..”斜靠窗的一个女孩听得周遭人的议论,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
东南市,葬戟区,4:30PM
山岭绵延不尽,林木遮天蔽日,罕有人迹,此时的曲折盘绕的山道之上正有一位年轻人寻路走着。
“应该快到了。”
那年轻人瓜子脸蛋,剑眉斜飞,神态颇为潇洒,左右张望,掏出一张报纸,其中一行大字甚是显眼“东南市葬戟以北深山中惊现古代遗迹!”
他收起报纸,不自禁的将食指中指并拢,于眉间划过,满是兴奋的嚷嚷道:“遗迹!遗迹!古代遗迹!哎呀呀,我这些年跑了那么多地方,说来说去都是别人玩过的二手景点嘛。这次可不同了,我要当第一批目睹这遗迹的人。”
他正胡言乱语间,不远处的山脉忽然传来一阵震天彻地的巨响,紧接着山摇地动,好一会儿才缓缓止息。年轻人跌跌撞撞的扶住树干,微感骇怪,又循路走了几步,只感微风顿止,鸟语阵阵透着惊惶之意,振翅飞往山头另一侧。他足下加快,奔至山中一处空阔处,瞧见前头山脉的天空渐渐淡出浓稠诡秘的黑雾,眼前的光亮好似被吞没似的黯淡下去。
那天空的黑雾越聚越拢,形成一个诡异的漩涡云团,那年轻人看得呆了,只听得轰隆一声,那诡异的云团竟而雷鸣电闪起来。但见电光闪闪,骇人的惊雷一波接着一波平地而起,却始终囿于那团黑云之下。
年轻人心下栗然,却又止不住的兴奋悸动,转身穿山过林,朝着黑云方向飞奔而往。他跑了好久,直累得心跳气喘,汗流浃背,从一处山坡中转了出来,眼前顿时便空旷起来,只见稠密滞重的黑色云团溢散着莫名阴恶森然的气息,发出“嗞嗞”声响,漂浮在一方平地之上,下头营帐相连,警线俨然,显是考察队的营地。
那年轻人看了片刻,却发现偌大的营地竟空无一人,纳闷道:“诶嘿?怎么没人,难不CD去吃饭了?这才五点不到,吃这么早岂不是还得宵夜一发?哇,这待遇也忒好了。”朝前望去,只见一方峻极静峙的山壁之下有一方极为规则的方形洞口,平整斑驳的石壁之上刻着一圈古怪神秘的文字符号,泛出淡淡的金色微芒,门口摆放着几个不知名的仪器,兀自散着点点光亮,许久也不见人来收拾。
年轻人又拿出报纸比了一眼,思忖道:“是这里没错,可为什么却见不到一个人呢?我要是下去瞅瞅,别人总不会把我当小偷给捉了吧?”犹豫了许久,只听得顶上雷声阵阵,转瞬之间,凄厉的电光撕裂了黑色的云团,好似什么要破空而出一般,蓦然间狂风大作,林叶肆响。年轻人猛地打了个寒噤,缩紧了身子,在“下去看一看”的好奇心驱使下,沿着徐缓的山坡滑了下去。
他小心翼翼的越过了营地,顾盼左右,确认并无一人。正疑惑间,猛听得凄惨的哀嚎从洞里响起,一阵高过一阵,夹杂着低沉悚异的笑声,勾人胆魄而来,片刻之间又归于静寂。那年轻人吃了一惊,凌乱的呼喝声伴着慌促的脚步急从洞口传出:
“救命!!!救..”
年轻人急调头望去,只见一人满脸血污,神色骇怖的冲到洞口,接着黑光一闪,那人脚步不停,头颅却毫无征兆的跌落于地,身躯立扑,颈口血如泉喷。接着一个浑身流溢着黑色气息的身影颤颤巍巍的从洞口走了出来。
那年轻人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眼前发生了什么,心里却清晰的浮现出一个念头:
“快跑!”
他蓦地瞥见一方营帐之内微光明灭,危急之下,哪容细思?只道里头尚有他人,急忙连滚带爬的闪身帐内,却见里头堆积着许多满是尘泥裹结的物事,那有人影与光亮?他一面祈祷着那鬼东西没看见自己,一面掏出手机想要报警,却意外发现此地根本空无信号。年轻人警觉的缩到一处,眼前不住闪过方才骇人惊悚的画面,禁不住微微战栗起来。
电光纠缠,焦雷鸣响,只听见帐外响起诡异的声响,既像人言,又似怪语,断断续续,声彻山坳,像是在念祷着什么。他还未及细思,忽然间大地颤动,山谷声彻,哭号、惨叫、哀鸣,随着声声不绝的怪笑,一同响起。
像是有意捉弄年轻人一般,那细细绵长,悠悠不绝的怪异笑声渐渐临近,如同在他身旁怪言,又似在他耳边诡语,似在说着:
“乜苦罗,乜苦罗.。。”
那声音像一只从黑暗中探出的恐怖利爪将年轻人攥紧、撕裂。他抱紧了膝盖,窝成一团,脑子里空濛濛的,不敢想任何事情。
狂风咆哮,怒雷嘶吼,所有的声音尽皆化为惊天动地的凄嚎:
“柏戈!!!柏戈!!!柏戈!!!”
年轻人听闻这恍如来自地狱的异声,正自惊恐交迫间,眼前忽而迸出明净柔和的光芒,略一抬头,只见桌上正摆放着一件长约两尺余,满是尘泥,形状古怪的东西,用袋子裹着,显是考古所出,却不知竟是什么。
那光芒越来越盛,直将年轻人目之所见全然笼罩在其中,只一眨眼间,周围已然换了景色。
“这里是..?!”他一眼看去,却不禁呆了。
残阳胜血,墟里毁废,遍地横尸,血流浸地。一犷悍魁梧的男子手持灼光长剑,立于其中,满目呆涩废然,猛地扔下剑来,一一扶起地上的尸体,悲恸哀语,似是希望还有活人。
可是,结果并不如他所望,男子不住的呼喝、徘徊、搜寻、测探着地上的每一个人,可他们的鼻息心跳无一早已尽止。
他不死心,轻轻摇晃着手里的尸身,悲怆而凄凉的念叨着年轻人听不懂的言语,一遍又一遍。
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没人回答他,死人怎么会回答他?
刹那间,年轻人清楚的看见了他脸上纵横的泪光。
斜阳渐沉,太阳的另一侧,密密麻麻,无可计数的人正背光向这边行来。再走近些,年轻人却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人,他们形容诡异,人身怪状,想要细看,却又瞧不清楚。
那群异物的目标,显然便是那男子。只见他轻轻放下手里的尸身,拾起地上的长剑,横手一挥,剑身颤动,耀出灼灼光辉,铮铮清吟,就此冲杀入敌阵。
他南纵北往,东刺西削,长剑所至,无可阻挡,越杀越是兴起,越杀越是癫狂,遽然之间,长啸一声,右手抓住一个怪物的臂膀,将剑直贯入其体,张嘴狞笑,朝它头颈撕咬而去。
“什、什么?!”
年轻人惊愕骇然,只见一众怪物拥上,那男子长剑一挥,剑锋破体而出,扫向群怪,只要稍稍沾上剑芒者,无不非死既伤。
那男子咬下淋漓的血肉来,咀嚼不止,蓦地里狂喝一声,奔走如飞,猛飙斜进,剑势开合之间,只闻惨呼怪叫,满目血肉飞溅,邪魔辟易。
年轻人看得呆了,方才断头的惨剧带来的栗怖之感竟也淡去,眼前的男子更让年轻人觉得魂飞魄丧,胆战心惊。
残阳已尽,刚才如潮涌般的怪物,死的死,逃的逃,此时已然寥寥无几。男子倒拖着长剑,缓缓前行,猛地将剑掷出,只见银光斜飞,直直的将一个怪物钉死于地。
“呜啊!!!!!”他大步上前,仰天悲号,苍凉哀戚,久久不绝,踏上那怪物的头颅,提起剑来,疯砍狂刺,妖冶的血液溅得他满身秽红,悲号声也自粗噶而嘶哑,渐渐变成低沉的呜咽。
那年轻人像是读懂了他言行里的悲恨,心下悯然,默默无话。
空气里忽地掠过一阵波动,白光闪烁中,蹄声阵阵而起,墟里突然跃出一匹马来,通体毛净如雪,淡出温和的光芒,鬃毛飞舞,轻蹄慢步而来,虽极尽优雅,但昂首四顾之间,却自有威势。
那男子脸现讶色,轻嘬哨声,只见那白马欢嘶奔腾,朝男子跑去。男子神色温柔,抚着马鬃,白马伸出舌头,****他的脸颊,神态亲热无比。
他牵着马,回至墟里,静静的望着一地尸骨,颤抖着身子,癫狂而愤恨的朝着一无所有的天空挥舞着长剑,呼喝吼叫,尽是难解之语。过了好久,却又忽而笑了起来,尽极悲凉酸涩,直至声嘶力竭。
画面渐渐模糊,光芒黯淡,年轻人的最后一眼,却是停在他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画面之上:
白马静立,战士跪倒在地,拄剑饮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