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邢编筐一般用竹片,有时候也用荆条。老邢的手艺在符单镇算得上独一份,因为他能编日常用的所有物件,而且结实耐用。小到蛐蛐笼子,大到鸟笼,或者如簸箕、竹筐、芆子一类的家用器物,他都做的一丝不苟。
老邢干活不赶工,永远是不疾不徐,慢条斯理的。他就在路边编东西,让人家随便看,东西也随便挑,有合适的就买,不买也不说啥。人家看他编东西成竹在胸的样子,就觉得干的踏实,就愿意买。
罗继宝看老邢编东西,也是觉得他这一点厉害。一根竹竿,劈成十六条,打磨好竹刃,再左拧右拧,前绕后绕,小半天工夫就编成一个竹筐。老罗编东西纯靠手艺,编好的筐使劲往地下摔,能弹起三尺高,却一点也不变形。
罗继宝去镇上,总要搬个凳子坐在老邢的摊子前看他编东西。老邢也不在意,还是低头编,该劈竹子劈竹子,该磨砂磨砂。过路的人看了,都以为罗继宝是老邢的孙子,一个闷头做东西,一个呆呆地看着,怎么看都像一个模子翻出来的。
罗继宝十天半个月来一次,老邢有的时候看他坐的时间久了,就给他一个小蛐蛐笼子玩。
罗继宝上学到了十二岁,老罗准备让他下学了。倒不是老罗心疼钱,王蛤蟆的私塾一年也要不了几个钱,就是念到二十岁也供的起。老罗让罗继宝下学主要还是觉得罗继宝年龄太大了,现在眼看要十三岁,个子比班里其他学生高两头。其实年龄大也不是问题,问题是同样念书,人家的小孩都只有八九岁,偏偏自己的小孩十二三岁,人家就会议论肯定是罗继宝脑子太笨了,长大要变成傻子。
罗继宝本身不算笨,但他生性沉默寡言,老罗唯恐旁人这么一说,假的变成真的,或者以后给罗继宝找对象的时候落下什么口实。老罗下定决心,不让罗继宝念了。
王蛤蟆对此也很赞同,他教罗继宝六七年,拢共只讲了一部《论语》和半部《孟子》。倒不是王蛤蟆不愿意教,而是罗继宝学的太慢。和他一起上学的小孩都进了孟班,他《论语》才读一半。
王蛤蟆倒是不急,他原本也没想着罗继宝靠念书有什么出息。况且罗继宝在他这里念书,老罗逢年过节还送点谢师礼,颇让王蛤蟆感觉受用。
罗继宝不念书了,老罗准备让他给自己打打下手,熟悉一下酒坊里的事。但是罗继宝心里老大不乐意,一来自己确实没兴趣,二来他心思全在老邢那里,三来罗继宝跟王蛤蟆一样,是个闷葫芦,不太会跟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