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杨溯开口找杨母要钱,理由是学校要收资料费。而本就因他的不反抗,不妥协的策略而闷闷不乐的杨母当场就冒出了无名之火,“上次不是才交资料费吗,怎么现在又要交了?”说完,就开始打电话给杨溯的班主任,确认事情的真假。
天见可怜,杨母说的上次那还是开学之初,可谁叫女人是感性动物呢。如果把发生这件事情的时间往后挪动几年,或许杨溯就会把它一笑了之。就如同几年后,颜玫和晴岚之间的互相攻击。可当时的杨溯却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委屈,以至双目渐渐发红。
任谁受到了别人的不信任,哪怕是无意的,那种憋屈的怒火都足以让他失去理智。而失去理智的杨溯,即使在后面拿到了钱,那种被侮辱的感觉也如同心障一样,挥之不去。终是将他和杨母越推越远。
如果事后杨母对杨溯道个歉,事情也许会得以解决。可杨母是谁,是杨溯的亲生母亲。这个世上又哪有不对的父母,这是流传小城而今久不息的,足可以和传宗接代相提并论的两大主流思想。而正是这一思想做诡,杨母自始自终都把这件事情当成了一个玩笑,事发后就彻底的忘了个一干二净。
可杨母却是忽略了杨溯的感受,或者说她压根就没有正视过杨溯的感受。使得杨溯每回忆一次,就痛苦一次。而每痛苦一次,他在杨母面前就更显冷淡一分。痛苦一次次的增加必然导致冷淡一分分的增长,也让杨母更加的不能容忍杨溯。最终,使得这个玩笑不断重复,终至不可收拾的地步。
如果不是中途发生一些让杨溯开心的事情,这个不断重复的玩笑所积累的矛盾早就爆发了。
那还是十一月下旬,准确的说是十一月二十二号。那天中午,杨溯如同往常一样去学校上学。当他走到自己座位上,准备从课桌里拿出书本时,却是意外的发现了两件礼物。
这两件礼物并不昂贵,也不少见,不过就是一张普通的木制相框和一只十几元钱的英雄钢笔。可就像老话说的,礼轻情意重。杨溯所看重的也正是这两件礼物里面所夹杂的纸片。
薄如蝉翼的纸片不过手掌大小,内容也是大同小异,都是些祝杨溯生日快乐的话。字迹娟秀,署名分别是颜玫和晴岚。
有好久没过生日了?上一次生日好像还是四、五岁的时候吧。可到底是四岁还是五岁呢?杨溯低头沉思,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毕竟时间太过久远,远到杨溯都忘记了自己的生日。一股沁入心扉的感动油然而生,杨溯眨了眨眼睛,感觉双目有些湿润。是眼泪吗?还是所谓的深情流露呢?
有多久没有掉泪了?哪怕是被朋友背叛,被母亲侮辱,小小年纪的杨溯都没有掉眼泪,只是把那份愤怒深深的压抑在心里。可此时此刻,杨溯却是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感,任凭泪水划过脸颊。
“你怎么了?”
柔弱的声音传来,杨溯努力的控制了情绪,侧身的瞬间不落痕迹的擦拭了脸庞,对着满脸关心的晴岚微微一笑:“没什么,谢谢你的礼物。”
“嗯。”
看着欲盖弥彰的杨溯,看着他那残留泪痕的脸颊,晴岚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就连那一声‘嗯’都不如蚊子飞舞的声响。这即是她的天性使然,也是她的善解人意。而这,也让杨溯在往后的岁月里,始终都逃不脱她留给他的‘温柔陷阱’。
当然,此时的杨溯不会有这么多感慨。他只是侧身正对课桌,又侧头看向左手边不远处的颜玫,而上课的铃声,也在这一瞬间响起。。
时间转眼间就到了十二月,这期间,杨溯与颜玫、晴岚之间的关系又亲近了一些。连带着时不时的也会和班上关系好的女生玩一些小活动。只是随着和杨母关系的逐渐冷淡,那座压抑在内心深处的火山已经渐渐地有了爆发的征兆。
比如说,每天在家里吃完饭就会毫不犹豫的出门上学。尽管从家里到学校的路程只有短短的十几分钟。而杨溯多余的时间也不是用来努力学习,而是游荡在去学校的路上。往往因为看见一片掉落的枯叶,也会静静地看上半个小时。如同一个暮气沉沉的老头,丝毫不见青春气息。直到他的出现。
他,叫毛放。杨溯的同班同学。可其性格却是完全配不上他的名字,温顺低调的令人发指,又加上成绩不好,属于完全被老师忽略的那类学生。而这,也让他得以顺利的在这所随时都会爆发‘火山’的学校毕业。
第一次对毛放有印象,是在学校外面的台球室。当时的毛放正好打出了一个空前绝后的进球,而路过的杨溯也曾是此道中人,不由驻足旁观。
此球可谓是精彩绝伦,不然也配不上‘空前绝后’这个称号。当时的白球在左边中洞,而要被击打的球则在右边中洞。两者之间又有着一个阻碍球。而随着毛放一个猛力的跳杆,白球瞬间跳跃而起,随着一条长长的抛物线,击打在了被击球上。可能是毛放用力过猛,被击球撞在右边中洞的横框上又逆向弹跳起来,顺着抛物线落在了左边的中洞里。
这一系列的操作可谓亮瞎了旁人的眼,以至情绪低落的杨溯都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这当中固然有着台球桌不正规的因素,毕竟这只是用来给学生玩的。五角钱一局还想要多好的台球桌?可最大的因素,不得不说是那爆棚到无敌的运气。就像小城用来形容一个人运气爆好的俗语:‘你今天踩到狗shi了?’
好吧,不管此球多么的精彩绝伦,多么的空前绝后,它也只是昙花一现,永远也不可能再复制出来。可它却是让原本行走在两条平行线上的人开始有了联系。并随着联系的逐渐增多,两人之间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厚。就像多年以后,杨溯对毛放说的那样,我们之间的感情是随着时间递增的,如同白酒,越久越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