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敲门声不重不轻,不疾不徐。
章又安躺在一张矮榻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一双眼睛睁得浑圆。她看着天花板上的花纹默默出神,看似在思考,其实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叩叩叩”“叩叩叩”
敲门声并没有因为没有人应答而停止,只是敲门的人好像有些不耐烦了,声音急促了起来。
章又安还是没有搭理它。
“哐”
门被踢了一下。
章又安忽然就笑了起来。她的笑声清脆,音量也不小,门外的人好像也听到了,一时之间竟然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章又安笑了一阵才站起了身,慢吞吞的走到门边,把门打开。
苏逸的黑脸就这样印入了她的眼帘。
他黑着脸瞪着章又安,一张俊脸黑黄黑黄的颇为美妙。章又安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她举起手掩着唇,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苏逸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了蠢蠢欲动的腿,没有一脚踢过去。
“哼!”他最后还是没有忍住,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哼哼。
“逸之,你怎么了?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章又安就像以前一样,关心的询问道。只是她施施然的站在门后,嘴上说着关心的话身体却没有做出一个动作,“脸色这样不好,还是要叫个医生上门来诊一诊。”
苏逸答道:“我没有事。”
他的语气生硬。不过他和章又安说话的时候一贯都是这样没有好声气,在场的两个人都不记得有问题。
“你刚才去哪了?加斯拉格可不是华国,也不是榕城,这里的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把你碾死,你要是随便乱闯惹来了大麻烦,那我……就算是章家也保不住你。”
章又安满不咋乎的说道:“哪里就像你说的那样厉害了?洋人也是人,我看他们都挺和气的。刚才你们走得太快,还是一个漂亮的加斯拉格小姐给我指了路……”
苏逸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我知道的多还是你知道的多?!你在加斯拉格呆了多久?我在加斯拉格呆了多久?!”
章又安随口答道:“当然是你。”
苏逸从鼻孔里发出一个音节:“哼,你知道就好。”
章又安说道:“只是辛苦你了,要呆在这样可恶的罪恶的遍地都是坏人的加斯拉格。不如我们写信给父亲母亲,回华国去算了。”
苏逸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口口声声都是对西洋人的声讨,张口闭口都是“罪恶的洋人”,但是让他回华国?
呵呵。
他一甩袖子就要往里走,章又安快速的把门往前一推就拦住了他,把他继续挡在门外。
“逸之,你这是要马上就动笔写信?怎么忽然这样急切起来?我们才刚刚从华国来到加斯拉格,马上就打道回府恐怕有些不好。”她皱着眉头劝道,“还是再等几日吧,反正学校也还没有开学,你也正好可以带我外出游玩,等玩够了再回家去。”
苏逸怒道:“谁要回去了?!胡言乱语些什么!”
他话刚出口,章又安就眼疾手快的把门给关上了。
“砰”的一声好响亮。
苏逸眼疾手快后退了一步,这才没有被扇到鼻子。他气得咆哮了起来:“章又安!你发什么疯?!”
章又安的声音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但是里面却带了些许不易察觉的轻快:“逸之,我现在心里慌慌的。你不是又要打我吧?你先前不是向大家保证了,会爱我一辈子,保护我一辈子的吗?你不是说你都改了,要一辈子都让我受到丝毫伤害吗?”她靠在门上说着这些话,想起了在船上最后的那几天。
她那时候见到苏逸的时候,还以为病的不是她而是他了!
见惯了苏逸冷面的模样,乍然看到深情款款的“逸之哥哥”,章又安吃惊之余只剩恶心,差点把刚吃下去的药都吐了出来。
还好他也觉得恶心,只是在人多的时候钻出来对她念几句情诗说几句情话,好好的过一把深情丈夫的瘾。
苏逸被章又安的话噎了个正着。
他在船上说了一箩筐的甜言蜜语,但是他从来不知道这些话从章又安嘴里说出来会这么的恶心。他下意识的张口就想讽刺章又安几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井底之蛙也敢比天”之类的话,只是话到喉咙口,他又咽了回去。
他深呼吸了两下,在心里告诫自己: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现在且先忍她一些时候。反正她现在是苏家的媳妇儿,他身为丈夫想要磋磨她比磋磨一个下人还要容易!等过些时候……过些时候……过些时候再来看她如何嚣张!
这样想着,约莫过了一分钟,他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只是要和步锦说软话,苏逸也拉不下这个脸。
他重新开始敲门。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一声一声就像是敲在了他自己心上,他忽然停了下来,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是并没有什么效果的思墨说道:“你出去买点东西回来。”
思墨放下手上拿着的鸡毛掸子,缩头缩脑的应了一声“是”,也不问问要买的是什么就径直出门去了。
苏逸这才放松了身子,然后说道:“刚才是思墨那小子对我说了些胡话,我也就一时气愤才有些……有些失态。”
他的语气非常的糟糕,里面就没有一点点的真心实意。
章又安知道他的这个德行。
对着外面的女郎,就算是鬼话也能说出花来,对着她……呃,之前一直到他死去,她也没能得到他的一句好话。
如此看来,她现在还真是赚到了。
不仅在船上当了一回“恩爱夫妻”,说不定在这也会是“恩爱夫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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