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总带着些凉意,月落当空,时而飘出些薄云。
脚步声响起,春满楼的密室中墨陆非正独自翻阅着一部书籍,听见声响,放下书,望向通道口,只见来人正是昨日派去打探消息的梦怀姝,见她一脸的焦急,他便知道看来是一个坏消息。低声问道:“怀姝,可见着司徒丞相?”
梦怀姝点点头,回道:“见过了,我本想直接救出丞相,但是丞相说,他如果一走了之,那就更加不能洗刷冤屈。所以他宁死也不走。”
墨陆非无奈摇头,他早就猜到如果能够劫狱,以丞相的为人必不为所动,故而他从未思考过这个方面,继续问道:“你可问他有无线索?”
梦怀姝别别嘴,没有说。墨陆非心里其实早有想法,不过见她没有开口,自己开口印证也没有什么意思,说道:“你就直说吧。”
梦怀姝直视墨陆非的眼神,说道:“丞相怀疑,此事背后关系甚大,而且针对的就是我们墨家。”
虽然他隐约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但是听她这么说来,还是心里一愣。墨陆非从事件的开始就怀疑此事针对墨家,毕竟司徒安这些年对墨家的帮助虽在暗地里进行,但是难保那些有心人查到。而这次司徒安出事情,墨家必会出手相助,难保到最后会出现劫法场的最终结局。但是之前这个想法刚在脑海中出现就被自己否决了,因为近些年墨家已不出世,即使偶有几个在俗世中走动,多以文人墨客为主,从不干涉政治,也从不涉及官场。而百家中除了兵家还偶有出世,其余的也都是各自演习自己的理论,闭门造车,也不会想这狠辣之计来对付墨家,不过虽说如此,但依旧心神不宁,总感觉心下不安。而如今梦怀姝从司徒安口中探知的情况竟真是针对墨家,看来此事背后真有大文章。
“家主?”梦怀姝见墨陆非一语不发,便问道。
“怀姝,司徒大人是否已经知道对付他的人是谁?”墨陆非开口问道。
梦怀姝摇了摇头,说了句“不知道”,继续说道:“他知道我们可能会去救他,他让我们切莫动手,一切顺其自然即可。”
墨陆非听其言一愣,心中暗想道,如果墨家这样放弃曾经救过自己的人,那么以后他们墨家何以为生,何以立足于世。想归想,面上依旧是一副平静的模样,说道:“帮我叫一下你余济师兄。”
“是。”梦怀姝刚想扭头回去,不过似乎想到什么,说道:“家主,我刚才听手下人说,毕博城中出现了药庄和道家的人。”
墨陆非呵呵一笑,暗想看来这件事情也引动了不少人,不过司徒安这件事情确实非同小可,被其他几家的人盯上也是正常的,当即说道:“知道了,你派人暗中盯一下,看看他们有什么意图,如果仅仅只是来查看情况,也便随他们,如果有其他的目的,及时汇报。”
“是。”
梦怀姝退去后,墨陆非心想上回百家争鸣时,自己还是一个孩子,不过当时的盛况却是让他刻骨铭心,各家奇才辈出,论文论武,虽比自家差一些,但不乏天资聪颖者。那个时候自己的师傅云万里靠着举世无双的本领,替墨家争得了百家之长的头衔,不可谓不独领风骚,而下一届的百家争鸣,自己又能带领墨家在争鸣中走多远,那便是一个未知数。想想现今已非昨日的墨家,他自己也是自觉惭愧于先师。
这个时候余济走了进来,墨陆非恢复之前的神情,问道:“余师弟,这个赢业已经下了令,要处斩司徒大人,你是何想法?”
余济捋了捋胡须,说道:“家主,我想问梦怀姝回来打探的消息是否是此次事件针对我墨家?”
墨陆非点点头。
余济重重说道:“家主,既然此次事件针对我墨家,想必之后必设下了种种埋伏,就等我们入钩。从整件事件开始到现在这个局面,我们一直在找寻谋害司徒大人的人,恕属下妄断,恐怕只有当今秦王才可以办到!”
墨陆非眼神一厉,说道:“如若真是如此,这赢业当真把我墨家看作死敌,不过,他也小看了我墨家,真拼一个你死我活,我定让他的秦王朝来一个底朝天!”
“既然家主有此意,那么属下也定当竭尽全力。我这有一计,可保此次行动万无一失!”余济当即说出自己的想法。
墨陆非听完余济的话,心中一明,拍手称赞,暗道,既然出世那便必须轰轰烈烈,让其他人也看看我墨家这些年成长到了哪一步!
时间弹指而过,转眼到了司徒安斩首的日子。这两日来,毕博城中可说是闹翻了天,司徒安的事情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熟人见面的第一句话便是问司徒大人的事情有没有新的进展,一方面是关心此事,希望出现奇迹,另一方面也含有看热闹的成分。虽说在秦国言论还可算是自由,但是城中明显增加的巡逻士兵,还是让大家看到了异样的地方,也许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此刻距离晌午还有一个时辰,城东大街上的人群多数都去了城中央看即将开始的斩首,剩下的人多数也是无心工作,坐在自己的板凳上发愣。不过说也奇怪,一个女子突然从角落出现,寻人便问有没有见过三个白衣的男子,被问的人都似见到瘟神,连忙摇手表示不知。
“开什么玩笑,这么三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我毕义也好歹在这毕博城中有一个排行,总不至于找不到几个人吧。”这个四处打听人的女子便是毕义也。因为在爱闲居同西古云三人分手,见三人都是好汉,有心结识,无奈三人走的匆忙,待毕义也追出时已经见不到人了,只能沿街打听,不过,这三人好似消失一般,她问了两天还是没有一丝的线索。
她见人群稀稀落落,又想到自己也是找了一个上午,身体是有一些疲乏,便找了一个茶水铺做了下来。随意要了一杯茶水,就开始盘算下一步去哪里继续寻找。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只听见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姑娘,这边可还有空位子,让我和孙女也坐一下?”毕义也瞄了一眼四周,身边四张桌子,就她一人占了一个位置,其余的三张桌子都是空着的,心里一嘀咕,道了声奇怪,嘴巴上也不好说什么,当下同意了下来。
待两人坐下后,毕义也才细细打量起两人来。方才说话的人,头发蓬乱,瓜子脸,眉毛疏松,小眼睛,小嘴巴,不知怎么的给人一种刻薄的感觉,不过女孩子却生的浓眉大眼,小圆脸,扎着两条辫子,甚是亲切。两人面相虽极为不同,不过衣着上同样都是灰布麻服,而且脏兮兮的,颇似路过的乞丐。这个时候竟然有爷孙出来行乞,当真是奇怪。毕义也见两人这般模样,便自顾自的将两人直接定位了,不料两人的对话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小孙,那闻老头之前说的事情,我们拒绝吧,不过我要去里面看看,墨家自云万里后变成什么样子了。”说话的人不是那个爷爷模样的人,而是那个女孩子,这话说的内容极为惊骇,好似墨家不在她的眼里或者是被看作一个小家伙的样子。这话竟出自一个看上去不足10岁模样的孩子嘴里,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好的,谨遵圣教主命。”那个被称为“小孙”的人恭敬地回答道。
圣教主!好大的称呼。
“不过,闻老头那边直接拒绝,怕是对我们以后的事情不利,要不要属下出面,我听闻老头那边似乎除了我们圣教外,还请了道家和武宗的人,我们不给面子,总是有一些不好的。”小孙问话显得略有谨慎。
“不好?他闻仲能有什么本事,敢同圣教对抗?有什么不满,让他直接来找我!”女孩子说话相当的大声。
闻仲!别的毕义也还可能不知道,但是闻仲之名她哪会不知,当朝权臣,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闻仲都要有求于这两人,还有他说的圣教,虽然没有听过,但一定是什么了不起的宗派,当下心头起了敬仰之意,便更加留神倾听两人的对话。
只听小孙继续说道:“圣教主,这些年我看一些早已沉寂的派门都纷纷有了出世的征兆,就如这次的墨家,我看今日在这毕博城会有一场大战。”
女孩子甜甜笑道:“这些小门小派就是不知深浅,早就忘了百年前的败局,现在只知如苍蝇一般飞来飞去,又有何用,对比我圣教如同蝼蚁一般,不足为惧。”
小孙也跟着一笑,附和道:“那是,圣教主英明!”
女孩子这个时候望了一眼毕义也,见毕义也一直盯着他们两人,呵呵一笑道:“你是何人?为何一直看着我们两人?”
小孙眉头一皱,也是怒道:“你这个女子究竟是何人,为何一直望着圣教主,想干什么!”
毕义也心里一惊,本就被两人的对话吓到,一时间“我,你,你们”之类的,结结巴巴竟说不出一句话完整的话。
“小孙,将这偷听我圣教秘密之人杀了。”
毕义也又是大惊,此刻也不知反驳,心里大惊之下,举足无措。
这个时候,两人相同穿着的人上前来,跪着说道:“圣教主,大主婆喊你立刻去天宫,有要事相商。”
女孩子一脸无辜,随后眉头一皱,虚空一掌,只见跪着的两人,同时向后滚了开去,足足滚了5米之远。毕义也见状又是大骇,她哪里见过这样隔空打人的,一时间心里绝望到了极点,想不到自己会这样死掉。
“不知道我休息的时候,不能打扰吗?”女孩子跳下椅背,似乎没有发生刚才的事情一般,蹦蹦跳跳地走了开去。
留下的人面面相觑,小孙看着毕义也,随后站了起来,毕义也这个时候已经开始颤抖了,心跳似乎到了嗓子眼,心想着要死了,要死了......
不料,那男人叹了一口气,对着毕义也鞠了一个躬,说道:“这个姑娘,不好意思,我们圣教主有一些孩子气,我们自然不会随便杀人,您走吧。”
“什么?你说什么?”毕义也顿时站起来,不过由于一直在颤抖,一时间竟没有站稳,腿一软又坐了下去。
小孙又重复了一遍,随后手往怀里一摸,又是一个摇头,说道:“竟然没有银两,这该如何是好?姑娘你身上可有一些银两?”
毕义也还在想着方才的事情,心下还没有缓和过来,没有明白小孙的话,待小孙大声重复了一遍后,才连忙从怀中摸出银两,递了过去。小孙拱手一谢,扶起被打倒的人,边走边说:“多谢姑娘了,圣教主出手重,我想带这位兄弟去看医生,竟一时忘了带银两,还好有姑娘,那就先走了。”
毕义也深深呼出一口气,想起这个人就这么放了自己,那之后那个圣教主问起来,他不是会遭殃,当即问道:“这位大叔,请留步!”
小孙和另外两人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走,毕义也见三人没有停步,跑上去,拉住小孙,又将一些银两塞在他的手上,说道:“多谢大叔刚才手下留情,我这有一些银两,如果圣教主放不过你,你便带着钱远走高飞吧。”
小孙道了一声谢,快步走了开去。待三人走后,毕义也心中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深深呼出一口气,感觉在鬼门关外走了一圈,心中对那个小孙感激到了极点,同时对他的未来感到了一丝的不安和抱歉。
就在这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去看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