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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两死一生

凌云新历二七六年,五月。

凌云大陆已是一片翠绿。早春的野花多以绽放,山间野地一片欣欣之气。可就在大陆西南方,一小块漆黑如墨的乌云,却突兀的出现在晴空之中。而且就在它的正下方的小山丘上,还有一场生死之战,正在它那压抑的气息下进行着。

小山顶上,一间小小的茅草屋门前不远处,一个身穿灰色布衣的垂暮老者,正和对面上百个制约者对峙。

他嘴角上流落的鲜血,已经把胸前的大片衣襟染红。他周围的地面,还有一圈明显的放射性凹痕,应该是抵御了极强的攻击后留下的。

话说老者的对面,是凌云大陆上最有名,专门辖制修炼者的组织,名字叫做制约者。他们的宗旨就是限制修炼者的行为,防止他们搅乱政治,或者是向普通人出手。不过经过了几百年的传承,这个自诩正义的组织,已经变成某些人,控制他人的工具。

以制约者组织一贯的作风,看到对手重伤的时候,就该集体冲上去,和众人之力将老者击杀,好维护他们的‘正义’。可是今天,制约者二首领平今夕却不着急。他冷笑着,一边目不斜视的盯着老者,一边让手下们挟持着一个姑娘,缓缓的朝山下退去。

“火魔神,看在你修炼不易的份上,对于你插手俗世的行为,咱们给你个教训也就算了,你身后那孩子修为尚浅,我也懒得动他。不过这越千雪是东海国的奸细,我是抓定了。如果你能经历劫成神,还想要人的话,就来制约者总部找我,我平今夕代表所有制约者,恭候你大驾。”

平今夕这话说的是真好听,但是这姑娘怎么看,都像是被挟持的人质。而且知道内情的人也都明白,他这哪是不想动手,他这是不敢动手而已。

那名受伤的老者,就是平今夕口中的火魔神,乃是当今世上战力排行榜,排行第一的绝世强者。若不是他现正经历天劫,没法对制约者出手,就给平今夕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来找火魔神的麻烦。

而今天的执法活动,平今夕就是趁着火魔神历劫,特地来给人家捣乱的,想着要借天劫之力,除掉这个压制了他百年的对手。

不过以平今夕的能耐,能赶在第一道天劫降下之前,给火魔神捣乱一番,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至于制约者手里挟持的姑娘,是火魔神的侄女,也是他徒弟的媳妇。平今夕抓住了她,就不怕火魔神冲过来,利用天劫和自己同归于尽了。

火魔神人老成精,哪会不明白平今夕的意图,但他也知道,在最后一次天劫降下前,制约者不敢再攻击自己了。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劫云,又看了看身后的茅屋和越千雪,随即释放出体内的元气,在周身形成一道火色的护体罡气。然后便转过身,朝山顶小屋走去。

小屋的门外,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正捂着胸口,不停的咳血。他身形消瘦,脸颊上浮现着苍白之色。灰土和血液黏在脸上,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面容。

火魔神过来时,他正扶着小屋的门框,注视着被掳走的越千雪。见到火魔神走过来,少年才艰难的走了一步,跪到炙滇身边,叫了一声师父。

“现在才肯叫我师父,的确是有些晚了。但你既然还敢认我这个师父,就一定要努力活下去,替我报仇,替我把制约者和平氏一族全都宰了。”

火魔神小声的说完,就伸手扣住了少年的天灵盖,似乎是要给他灌顶输功。可火魔神开始才不久,第三道天劫降下了。

水桶粗细的闪电,轻松的穿过火色的护盾,将火魔神站过的地方炸成了一片焦土,震荡起来的灰土和烟尘,瞬时就淹没了他和少年的身影。

“沐云!”

见到少年和火魔神被劫雷劈中,被制约者挟持着的女子,再也顾不上被反扭的手臂。她身子向前一窜,双脚就蹬在身后两名制约者的身上。一阵骨折的声音后,她硬是扯断了自己的左臂,从两名制约者的束缚中逃脱出来。

可是越千雪刚跑出制约者的阵营,平今夕的妹妹平今妱,就用脚踮起了一颗石子,击中了女子的后心。越千雪只有地级初等的修为,哪里受得了平今妱的攻击,当场就石子打翻在地,喷血不止。

“越千雪,我现在出手杀你,也是不想你死之前再多一份伤心。不过你也别记恨我,要怪就怪你们东海国不识抬举。”平今妱说话间,语气颇为自得,似乎很有把握秒杀越千雪一样。

但是随着地面上的灰土烟雾已然散开,一个焦黑的深坑,还有一具焦黑的人体,最终还是映入了越千雪的眼帘。事实证明,她并没有平今妱想象的那样不堪一击。

越千雪趴在地上,挣扎着抬起头。当她看到不远处的景象时,立刻一口鲜血喷出老远。可那份想要见沐云的执念,硬是撑住了越千雪破碎的身躯。

重伤在身的越千雪,知道自己的生命撑不了多久,她忍住了骂人的冲动,努力的朝着焦炭一样的沐云爬去。

一个制约者见到她这样,还想过来再给越千雪补刀,却被平今妱拦住了。用她的话说,制约者只是制约强者做乱俗世,不是杀戮垂死之人。其实她这是因为越千雪掉了她的面子,想让越千雪多受点罪而已。

就在众人盯着越千雪,看她怎么死的时候,平今夕提议,要把此山命名为诛神峰,让插手俗世的强者有个警醒。这可给了手下们吹捧的机会,他们有的跑去找石碑,有的围着平今夕拍马屁,把越千雪的事情,丢到了脑后。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越千雪必死无疑,没必要在此看三首领的笑话。

在制约者的无视下,越千雪努力的向前。每爬几下,她就要停下来恢复一下力气,平复一下不堪重负心脏。否则一旦震裂的心脏爆开,那么她永远也爬不到沐云的身边。

就这样,越千雪用了近半小时的时间,爬出四十多的米距离。她胯间的衣服,早已经被身下的砺石磨破,裸露的皮肤也已变成长长血痕,铺在追寻爱人山路上。

当越千雪生命即将消散之际,她如愿的碰到了沐云的身子。那一刻,越千雪的心脏终于在悲痛中爆裂开来。越千雪只觉得喉咙一甜,又喷出一大口浓稠的血块。

但因为越千雪已经流失了好多血液,所以心脏碎裂之后,喷涌的血液并不多,这让越千雪再次吐血后没昏死过去,而是恢复了一点力气。

越千雪知道这就是回光返照,当这一点力气用尽之后,自己就真的死掉了。所以她屏住了呼吸,努力的拖动僵硬的身子,把暴露在外的身体掩在沐云的身上,然后便搂紧了沐云。

“千雪在。此立誓,愿化身。石像。。夫君。”

没有激情澎湃的高呼,也没有轰轰烈烈的场景,越千雪就那么趴在沐云的尸身上,小声的念诵了越家的巫咒,将身子变成石头,将灵魂永远锁在了石像之内。

随着身体的石化,越千雪脸上的血污一点点的脱落下来,被掩盖住的娇颜再次呈现。她的凤目微闭,丹唇上挂着一丝浅笑,一只手扭曲的搭在身后,另一只手却紧紧搂着自己的男人。

不过作为失败者,即使有再怎么悲壮的行为,也没人会去理会越千雪做什么的。所以小山丘上的时间,就在制约者的忙碌中,很快过去。等到他们离开之后,诛神峰上就只剩下一具焦尸,和一尊搂着他的女子卧相。而天劫留下的深坑中,已经被填上了一块大石,上面刻着诛神峰三个大字,还有平今夕的名字。

转眼间七天过去,越千雪留在诛神峰上的血迹,早已被春雨和甘露抹去。唯一记住载这一切的,也就只是几朵野花,因为它们在吸收了越千雪的血液之后,开的更加鲜艳了。而且今天又是一个阴雨天,在细润的雨水下,花儿们又能美美的喝上一顿了。

可是随着雨滴落下,一阵阵龟裂的声音,却打破了诛神峰的宁静。那具被越千雪抱在怀里的焦尸,正不断的吸收着雨露,那些让人恐惧的龟裂声,正是从它这里传出来的。

“千雪……千雪……”

直到晚间,月亮升起时。一个细若游丝的声音,开始取代那恐怖的龟裂声,继续骚扰着诛神峰的宁静。而且随着时间流逝,这声音也越来越有力,越来越清晰。

“千雪!师父!”

清晨时分,伴随着凄离的悲鸣,一道闪电当空滑落,蜿蜒着劈在刻有诛神峰的顽石之上。巨大的冲击力,卷携着山坡上的泥水,在细雨下荡起一道黑色的波纹,随后,就消失在焦尸之中。在那之后,耗干了能量的乌云缓缓的散开,让山顶的一切,重新沐浴在初升的阳光之下。

阳光照耀下的山顶,诛神峰上的顽石已经裂开,被石像拥抱着的沐云,此刻也蜕掉了一身的焦炭,正坐在石像的边上。他伸手抚摸着石像扭曲的左手,两串豆大的泪珠,从他脸颊上滚落。

沐云不是被炙炎的天劫牵累,死在天雷之下了么?那么现在这个浑身净白如玉的少年,难道是沐云的亡魂?不是吧,鬼可都是惧怕阳光的,像沐云这样,敢坐在阳光之下的鬼,怕是还没死呢吧?

事实上,就在天劫降下之前,炙炎把自己全部的能量,化作一层坚固的护盾,包裹住沐云的身子。他之所以这样做,为的就是造成沐云已死的假象,掩护他逃离制约者的视线。否则就算沐云没被天雷劈死,制约者的三个首领,也绝对不会让在场的人生还。

可是此时的炙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在他舍身相救之后,还是有一些天雷的能量,侵入了沐云的体内。虽然不至于让沐云立毙当场,但沐云却也被劈得昏死过去。

按说在接下来这七天里,沐云体内那点天劫之力,也该消失殆尽了。可就在不知不觉中,这些霸道无比的能量,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是跟沐云体内的元气融合,把他的火属性转化为水属性。直到吸收了刚刚那一记闪电之后,沐云才得以提前破茧而出。

可是现在的沐云,对于这些事情都不已再关心,而且懵懵懂懂的他,也根本无法探知自己的这些变化。他就坐在越千雪的石像前,看着她和地上的黑色残片,不断回想这次重生前经历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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