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不留人客栈
纵然是阳春三月的时令,但是在这广袤无垠,遍地黄沙的漠北,依旧满是荒凉和寂静。
高耸入云的沙山,在日积月累的风力侵蚀下,呈现出千奇百怪的地貌造型,不由让人感叹大自然的化腐朽为神奇。
古驼道是一条贯穿整个漠北的商道,坎坷不平的道路两旁,随意地点缀着些许不同于四周金黄的绿,每相隔或几米,或几十米也零星的生长着几棵胡杨或者绿柳灌木,它们彰显了生命力的顽强与坚韧。
一阵西风将道路上的沙尘吹得满天飞扬,似烟似纱之间出现了一道黑影,随着沙尘回落地面,黑影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只见一个白色长袍裹身,头上缠着头巾,脚穿皮靴的少年,骑着一匹双峰骆驼,慢慢悠悠地从古驼道的远处走来,骆驼在干燥的沙漠上留下一个个蹄印,在风的吹动下,砂砾不厌其烦地又将每一个蹄印轻轻抹去。
这个几乎将全身都裹起来的少年就是徐有道,虽然他之前口口声声说要去细腻如画的江南水乡,但最后还是听从了老家伙的建议,来到了这粗犷地漠北之地。
徐有道拿起系在骆驼上的羊皮水袋,灌了大大的一口,既是后悔又是埋怨道:“这鬼地方晚上冷的刺骨,白天又热的这般火辣,来这我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拍了拍身下任劳任怨的骆驼,徐有道向前方望去:“希望今天能幸运的找到个住的地方。”
显然昨天地为席天为被的体验之旅并不惬意。
“驾!前面的小子别挡着路!”
百无聊赖,同时又被头顶的骄阳晒得身心疲惫的徐有道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蛮横的叫嚷声。
原本走得不紧不慢的双峰骆驼,许是感受到了威胁,竟嘶的叫了一声,便身手敏捷地窜到了古驼道边上柔软的沙海之中。
第一次骑骆驼的徐有道,没想到平日里温顺的家伙,惊慌失措起来力道竟然如此之大,他费了好大劲才让这头受惊的骆驼平静了下来。
徐有道转头望去,只见浩浩荡荡足有十多人,全是清一色的黑衣打扮,骑着骏马从自己身边奔驰而过,带起厚厚一层沙土。
“好大的声势,难道就不怕撞到人吗?”虽然对方人多势众,但徐有道皱着眉头,依旧大声恼怒道。
黑衣人为首的是一个有着浓郁而密集的络腮胡子的大汉,左脸一道刀疤从额头一直蜿蜒到脸颊,好似一条长长的蜈蚣。
络腮胡听到徐有道的叫喊声后朝这望了两眼,见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脸上流露出一丝杀人的煞气,若是依着他平时的脾气秉性,这个少年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但是想到自己此行的重要性,又强行压住了这股煞气,策马疾驰而去。
直到这群黑衣人消失在视野的尽头,徐有道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随后凝神陷入了沉思之中。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首先半天见不到人影的古驼道,突然间却出现了这么一伙人,再者徐有道也明显得感受到了那络腮胡大汉眼中的煞气,这是杀过人放过血才会有的眼神,但是对方却硬生生地收回了这股煞气,最后再联想他们骑得是马,要知在这漠北,纵然是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论起长途跋涉也比不过骆驼,除非是为了追求速度赶时间,没有人会放弃骆驼而选择马匹的。
以上的分析让唯恐天下不乱的徐有道得出了一个结论:前面似乎有热闹可以去凑一凑!
“驼兄!小弟我能不能赶上这热闹就看你的了!”徐有道将骆驼重新牵回古驼道,语重心长地说道。
双峰骆驼显然没有听懂徐有道的话,嘴里咀嚼着路边的灌木叶,眼中流露着对食物的依依不舍。
显然纵是徐有道百般催促,“驼兄”终究没能跑过骏马,它依旧载着徐有道沿着蜿蜒的古驼道悠闲着走着。
待到傍晚时分,太阳的余晖染红了天边的云彩,徐有道见仍然没有看到那伙黑衣人的踪迹,正准备放弃的时候,一栋久违的建筑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看来好运来了,那真是挡都挡不住!”徐有道一边想着温暖的大床,同时又看到一旁马厩里埋头吃着草料的马匹忍不住感叹道。
这是一家客栈,很大,不仅有个栅栏围着的院子,同时主体建筑还是个三层的木质阁楼,很难想象在这材料稀缺的沙漠里,竟然能有此般规模的阁楼存在,只是不知是因为风力的侵蚀还是年久失修的缘故,客栈裸露在外面的木头早已斑驳不堪,甚至屋顶的茅草有些地方已是稀疏到难以起到遮挡的作用。
客栈虽然破旧,但是倒也和周围的环境相得益彰,不至于显得突兀,不过客栈门前的酒旗却是块很新的布料,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不留人客栈”五个字,黑褐色的字体极为醒目。
徐有道看到店名后,忍不住一笑,心想这店家倒是有趣,开门做生意的客栈竟然打着不留人这么个旗号。
许是听到了骆驼走路发出的动静,徐有道才到客栈的院子门口,就有一个一身麻衣的女孩从屋内迎了出来,只是看到竟是个十八九岁的普通少年,脸上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女孩的身高体型大概也就十二三岁,但或是因为在这客栈见惯了三教九流,倒是比许多躲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还要成熟稳重的多。
“住店,顺便帮我炒两只小菜,温一壶酒!”徐有道将骆驼的缰绳交给女孩后说道。
“客官先进去坐着稍等片刻!”女孩笑着接过缰绳,然后朝客栈里喊道,“爸,两只小菜,一壶女儿红!”
原来这笑容很是阳光的女孩是客栈店家的女儿。
客栈的木门颇显老旧,徐有道推开门扉,伴随的是一阵木头吱嘎作响的声音,这也吸引了原本屋内众人的目光。
没想到今天这间客栈好不热闹,除了白天遇到的那伙黑衣人之外,竟还有许多穿着各异的人,虽然在这次下山游历之前,徐有道并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但是从小看戏听说书长大的他,也知道现在屋内的气氛不同寻常。
在角落找了个空位坐定的徐有道,细细的打量起了大厅里的人,他发现从落座位置大致可以把在场的人分为三类,一类就是以络腮胡子为首的黑衣人,另一类则是穿着清一色的道家衣服的道士,人数和黑衣人差不多,剩下的一类就是像自己这样的独行人士,虽然人数最多,但却如同散沙一样坐落在各个角落。
原本听见声响看向徐有道的众人,见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便也就收回了目光,只有那络腮胡子嗜血般的看着徐有道笑了笑。
对方的恐吓显然没能吓倒在老家伙的摧残下依旧茁壮成长的徐有道,他直接无视了络腮胡子的挑衅,相反看着外面逐渐变暗的天空,忍不住嘀咕道:为什么都会有喜欢在月黑风高的夜晚才办事的癖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