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在古陵桥的漫天落英中我第一眼看见他时,我就知道我这一辈子都逃不掉了,世人说那叫一见钟情。那天,他从夕阳里走来,朝着我微笑,背后是一大片如血的残阳。
也或许应该这样说,被他看到眼睛里的人,没有一个逃得掉。他有两颗牙齿和别人不太一样,尖锐到可以轻易地刺破一个人的皮肤。他说那是两颗不听话的小虎牙,长得比其他弟兄快点。我深深地看他一眼,点点头表示了然,“是不听话,不过你会好好管教它,是不是?”
那一天,记得他很认真地看着我,“我会的。”
是一个承诺吗?又好像只是自作多情。
他说的,我可以相信吗?
明明知道他和别人不太一样,但还是想要去爱他,自己给自己一个幻想,自欺欺人的把他和别人看做一样,想象他是一个单纯爱着自己的普通人。如同扑火的飞蛾,存在,只是为了让烛火更耀眼。
那一夜,无眠,无言。
外面,阳光柔柔的照,大片金色的油菜花在阳光下一瓣一瓣地开放,细细的草丝油油的在空气中招摇,一只早蝶迎着微风起飞,将影子印在每一朵金色的花上,苍色的天空无意之中多了些流云的悠闲。
我掏出钥匙,开门。看样子门有一段时间没开了,转动钥匙的一瞬间,竟滞了一下。门开了,露出黑幽幽的一片空间,仿佛还有黑色的空气涌出来,虽是早有心理准备,也小小的惊了一下。
走进房间,一直在灿烂的阳光下的双眼骤然跌入这无底的黑暗,一下子变得什么也看不见,小心翼翼的走在黑暗的房间中间,不时的会碰到什么东西,在安静中,我听见身后锁扣扣住了锁舌,像一只饿极了的狼将牙齿轻轻地扣在了一个人的脖子上。
偌大的房间,一片黑暗。不消一会,眼睛就勉强可以看清一些东西了。他就斜躺在沙发的那一边,像是睡着的样子。电视还开着,在幽黑的环境里变换着绚丽刺眼的颜色。
“今日新闻,城南郊有一女子在家中突然死亡。据调查,此女子并不是贫血病患者,却全身惨白,死状极其可怖。有关医疗人员经检查,初步断定是失血而死,但奇怪的是,此女子身上并没有大的伤口,具体死亡原因还在调查之中。下面我们来看一下她的家人。”
电视屏幕上出现的,是一对悲痛欲绝的白首夫妇,辛辛苦苦的抚养了二十几年的独女,昨天还鲜亮美丽的女儿,如今苍白地躺在床上,老夫妻俩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声声控诉:“我女儿一直好好的,是谁?是谁害了她?是谁……”瞪圆的眼珠狠狠地盯着电视前的人,仿佛魔鬼。
我被声音和画面吓了一跳,慌乱的摸过遥控器来关了电源,屏幕一下子黑了,偌大的房间又一次陷入完全的黑暗之中,刚才看到的景象在心头还在脑海里,老人死死瞪着的眼睛,像是地狱燃着仇恨的火。心里骤然升腾起莫名的恐惧,手心里溢出了一手的汗,呼吸快了很多。
黑暗中突然,一股清凉从腰际环过。
要来了吗?我抬起头,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眼睛,这点竟让我心安许多。
冥冥中,感觉到他一点一点靠过来,我闭上眼睛,等待他那一个吻,那一个会让人瞬间失血的亲吻。他说“我记得你身上的味道。”
真像是一种戒不了的毒,知道危险,却舍弃不了。明明很痛,心痛,身也痛,但那一刻,我仿佛感觉不到,能感觉到的,是欣喜,最深的心底里,希望他就这样吻过来就好。
他的嘴唇已贴在了我的脖颈上,冰凉,他浅浅的呼吸吹起一阵小风,吹得有些痒痒的。等了许久,没有想象中的疼痛,眨眨眼睛,还能动。他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真的不害怕吗?明知道危险却不躲我,你还是第一个。”
“是吗?”心里有些庆幸,又一次,捡了一条命回来,看向他的方向,心中却有些失落,还是没有吻下来呢。我希望活着,却莫名的想要他的吻。
“是你做的吗?”
“你说呢?”他有些嘲弄的反问,“如果我说不是,你信吗?”
“我信。”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我若是不信,又能怎么样呢?我唯有相信。只是,如果真的是他做的,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吧。有人说,人在做,天在看。他会有什么报应呢?但愿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