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暖春阁。
在南玉的时候无论莫微凉行事如何任性乖张不守法度老首辅都会笑笑,然后说一句少年不知愁滋味然后再感慨一番老夫当年如何如何,不过当他感慨的时候莫微凉都悄悄离开养心殿,所以他也不知道首辅爷爷当年如何如何。
不过看他每次感慨时的豪迈背影,莫微凉觉得应该不会像自己这样对感情万分纠结,他现在都已经愁的味蕾失灵了。
卫南音说她是为自己而来,暂且不去考虑这句话的真假,单纯地从字面上分析,她这完全就是在向自己表白啊!你们一定不能理解作为南玉王这样单身十六年的纯情少年的悲惨人生,小时候和老头子相依为命,长大了被苏遥严加看管,好不容易自由两年还有苏无医捣乱,总之,之前十六年莫微凉都没机会谈恋爱。
所以莫微凉很愁啊,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来拒绝卫南音,我们不合适或者说我有喜欢的人什么的都太假了,假的他自己都不会去相信。
莫微凉趴在暖春阁三层楼的白玉栏杆上望着平静如画的西湖,感叹着少年人的纯真,也感叹自己这几天不平静的人生。
在苏无医抽疯离开之前他的人生都还是平静如此时西湖的,每天逛逛街喝喝茶心情好批批奏折,心情不好胡乱批批奏折,反正最后这些奏折都会有首辅过目一遍,当然也只是过目一遍。
现在他还欠人一壶醉生,等那人送来材料便开始酿制,可惜走之前莫微凉好像没有在醉太平挂上打烊的牌子,也不知道那剑阁阁主会不会用傲气拆了醉太平的铺子,还好值钱的东西他都带出来放在纳灵玉中,不然真的要伤心死。
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到该怎么拒绝卫南音,可能莫微凉天生不会拒绝别人,如果他会拒绝也就不会当上南玉王,也就不会让苏遥离开,也就不会陪苏无医抽疯。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卫南音站到莫微凉身旁,语气平淡的像不放盐的土豆饼一样无味,她这种有时候能看透人心的地府小法术真的让莫微凉开心不起来。
莫微凉看着西湖,心不在焉地问道:“为什么?”
他想知道为什么她要来找自己。
卫南音用让莫微凉觉得无味的语气答道:“因为你不知道,即便是现在你也不知道。”
莫微凉看着西湖的眼神有些暗淡,诚然他确实不知道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足以让卫南音在一千年后还对他念念不忘,同样,一千年的时间也足以改变太多人们自以为无法改变的东西了,比如,爱情。
“别人也许会变,但是你不会。”
“因为你是莫微凉啊。”
卫南音的语气依旧没有什么味道,但是多了一丝认真,有点甜的认真。
莫微凉不再看着如画西湖,而是看着如画的她,或者说他是在品尝那一丝有点甜的认真。
我是,莫微凉?
莫微凉知道自己叫莫微凉,但他从来没去想过为什么师父要给自己取这样一个名字。
他开始思考自己名字的来历,师父说给他取这个名字是因为他本来就应该叫莫微凉。莫微凉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这句话的含义,现在想来他好像一直都忽略了一个很平凡的事实。
他的师父,也是一个说书人。
一个拿着旧梦书很多年的说书人。
……
莫微凉想了许久,还是想不明白师父什么时候看过自己的前世,他开始有记忆的时间是四岁但在他的记忆里他都没有看见过师父拿出这本旧梦书。
也许,他从来都没看过,那样的话这个名字只是个巧合吧。
苏遥说,想不通的事就等时间给你最后的答案。
莫微凉一直都是很听话的,小时候听师父的话,大一点听苏遥的话,直到他们都不在身边的时候他才开始在南玉展现出自己不安于现状敢于瞎折腾的一面,当然,这不是小孩子故意做坏事引起大人的关注,这只是花样作死。
“既然想不通,那就出去走走。”
莫微凉在一脸呆滞的表情来不及转换成惊讶的情况下被卫南音生生从暖春阁拖到了西湖,女人总是不讲理的,明明他都还没答应但下一刻就已经站在西湖边上没有反对的理由了。
三月的西湖很美,如果你静下心去看的话。一汪清湖如美人星眸清澈动人,就像卫南音的眼睛,莫微凉想西湖一定也有一个属于她自己的故事。一笼烟波如缥缈云烟弥漫心间,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开心挂在嘴角,有种尝到卫南音唇间那滴阴阳的感觉,还有一种痛感,很真实的痛感。
莫微凉委屈地扭头看向卫南音,看她一脸淡然的面对着自己的同时在他腰间的那只手又加重了几分力气,从腰间传来的痛感让莫微凉觉得她在生气,但看不到她的眼睛又无法肯定她在生气。
她看着莫微凉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流氓。
在永兴客栈那一晚她也说过这两个字,还拍断了一张酸枝木的大红方桌,那时的她是真的在生气,虽然是同样的话但我感觉她现在并不是在生气,而更像是小狗咬着主人衣角撒娇一样。
嗯,腰间再次加重的痛感让他知道自己似乎想对了,苏遥说过女人是一种口是心非的动物。
莫微凉觉得腰间一轻,看向卫南音的眼神从哀怨变成了好奇,为什么她会放手?下一秒他才感觉到自己刚刚想法有多犯贱,不过卫南音却自顾自地走上了苏堤,将他一人留在原地。
莫微凉莫名地感觉到,她好像生气了,为什么会生气呢?
女人的生气大多数情况下是没有理由或者理由匪夷所思的,这是他和苏遥游历江湖的时候发现的。
想着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的同时莫微凉追着卫南音踏上苏堤,然后他发现卫南音不见了,她从他的视线中逃开了。
苏堤上人来人往,可是莫微凉眼前始终没有看到黑色。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的莫微凉感到特别害怕,是在害怕卫南音离开还是怕她去找苏遥?
“莫微凉,我想吃糖葫芦。”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莫微凉身后响起,他知道那是属于卫南音的清冷,有些安心地转身后他看到了人间绝美的风景,把刘海撩起的卫南音。
她的眼睛,是世间最美的风景。
“好。”
莫微凉看的有些痴了竟下意识地拉起她的手往前走去,奇怪的是她没有反抗,更奇怪的是莫微凉也没有反抗。等莫微凉发现这个的时候糖葫芦已经抓在手里了,他扭头看着卫南音拿着糖葫芦笑眯眯的样子,又一次看痴了。
她轻轻附在莫微凉耳边,吐气如兰花初绽带着缕缕清香。
“莫微凉,我好不容易抓到你才不要放手。”
那一刻莫微凉想对她说“好”,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他想起了远在北漠的苏遥,她离开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犹豫过,就像前世的卫南音一样没有丝毫犹豫。
还是我放不下吗?还是我放不下吧。
放不下前世,也放不下苏遥。
莫微凉想着,看向卫南音的眼神多了一分黯然。
卫南音就是这样的执着,执着地找寻着前世的他,执着地想要拿起他放不下的东西。
也许,这就是爱?
莫微凉拉着卫南音走到苏堤没人的一段,她吃着糖葫芦看着西湖,他看着西湖里面吃着糖葫芦的她,笑意轻浅。
“莫小微,你说如果苏苏看见你拉着别的女人,会不会直接带兵把你从南玉抢到北漠做面首?”
一只有着紫黑羽毛华丽非常却只有家禽大小的飞鸟落在莫微凉和卫南音一旁的栏杆上,眼神中满是戏谑。
世人皆知星月楼,唯独不识五方候。
人们都知道星月楼是天下第一杀手组织,也知道星月楼有五位副楼主被称作“五方”。
但是从来没人想过星月楼的五位副楼主,皆是玄兽。
东方青鸾,南方朱雀,西方鸿鹄,北方幽昌,中央凤皇。
五方并不参与星月楼事物,只是负责镇守。它们也并不完全听从星月楼楼主也就是我的调遣,就像五方中莫微凉只认得朱雀和幽昌,其它的从未见过。
他试着放开卫南音的手,但手心传来的感觉让莫微凉感受到了她的倔强。
莫微凉不再坚持而是看向有着紫黑色羽毛眼神满是戏谑的幽昌,问道:“北漠有什么消息?”
苏遥走的那天他早已接管星月楼,所以便让幽昌一路暗中跟着苏遥去了北漠。
如果不是朱雀死活赖在南玉不肯走,莫微凉也用不着拿一个消息一壶胭脂的条件来诱惑幽昌。
幽昌自顾自地梳理着羽毛,完全不理会莫微凉的问题。
莫微凉叹了口气:“出来的时候没带胭脂,你回去找苏遥要吧。”
幽昌眼中的戏谑更盛:“呦呦呦,舍得让我去光明正大的保护苏遥啦,不怕哥哥我化成人形之后帅的不要不要的勾走你家小青梅啦?”
莫微凉呼了口气,忍住今天晚上吃烧烤的冲动说道:“快点说。”
幽昌轻鸣一声,然后说出了一个莫微凉两年前就已经知道的事。
“苏遥称帝了。”
他看着西湖,心情难得平静。既然称帝了,就不会有人欺负你了吧?
他又看看身旁的卫南音,叹了口气。
少年已知愁滋味,青梅煮酒为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