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咚……叮叮咚……”几声琴声忽然如水滴一样从我头顶上滴落了下来。
我的心忽然被琴声碰了一下,思绪也在那“叮叮咚”的声音里被弹到了某个地方。
琴弦轻拨弄了几下后,飘渺而又悠扬的笛声突然穿过夜色远远传来。
旋律清闲而又愉悦,配着我身边随风飘转的花灯,我心里泛起某种悸动的情绪。
“是乐声!快!祭典快要开始了!”我前面的妖精们情绪激动的互相说道。
受到他们情绪的感染,我也满怀期待的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星河此时已挂满了天。那轮弯月不知何时已过了中天。谁能想到,这荒山野岭的,居然会有热闹的集会?
翠竹在夜风里轻舞,增加了许多喜悦的气氛。笛声潇潇洒洒的吹着,那飘渺悠扬的旋律,越来越清晰的传到我们的耳边。
我回头望了下来时的石阶,点点的花灯与星光相映,看起来是那么的渺小,又是那么的富有诗意,我有点恍然,不似人间。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多,各种各样的说话组成了夜色里的喧哗。那两个女鬼此时不知道附在了哪个小妖的身上,应该也混迹在了这热闹的集会里。此时集会还没有开集,显眼的扎在集会中央的,是一个舞台,舞台上缠了许多图案奇奇怪怪却又色彩庄重的丝带,一个我不认的标帜,应该是他们的图腾什么的,大大的印在舞台上,我猜那就是他们举行祭典的地方了。
刚才听到的琴声和笛声,就是在那舞台下方的祭司演奏的,他们随意的演奏着,似乎在调整自己的乐器。
这个集会由一个又一个图案古怪的帐篷组成,在帐篷前面,都点着篝火。不过最大的篝火要属舞台前面的那个,我不知道他们点那么多的火干什么。
不一会儿,人群聚集的差不多,一声鼓响,“祭典开始!”
妖群立即兴奋了起来。
我吃不准那些家伙对我身份的态度,为了以防自己半妖身份暴露,我一直小心的在妖群中隐藏自己,不敢像他们那样兴奋。
“你不喜欢今年的祭典吗?”有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敏锐的发现,有个妖向我靠近过来。不过,他没有敌意。
我回头看去,身形比我高,应该有那个青雷的秋水少主一样大,他一副人类的模样,如果不是在这个地方,我一定以为他是人。
“我很喜欢。”为了尽早结束谈话,我简短地答道。虽然现在这家伙对我没敌意,但我可不敢保证他察觉到我与他们不同的时候,还能这样礼貌的对我说话。
“可是我看你脸上好像不开心。”那妖好心的说道。
我想可能他看到别人都在开心,只有我一个人啥表情也没有,所以他才这样问我。于是我编谎说道,“我牙疼,所以不能笑,一笑就疼。我怕疼。”
此时祭乐已经响起,中央的舞台已经有人开始表演,那妖眼神已经被舞台中央吸引,这才没再问我话。
我趁此机会,悄悄地闪到另外一个妖少的地方。
然后,才安心的看着舞台中央。
舞台中央的祭司仿佛是个舞技高超的表演者,随乐而起的每个动作,都能牵动人的情绪,或欢喜,或庄重,或安然,或平静。长袖时而舒展,时而聚拢,无不让人赏心悦目。我在不知不觉中瞧得入迷,几乎忘记了我所处的地方是妖精们的地方。
在我晃神的时候,舞台上祭司的舞蹈忽然停了下来。我正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忽然身边的妖群开始挤动,我们这边的妖群不停的往后退,好像要给什么腾位置。退了好几步以后,我这边的妖群终于不再走动,然后,我听到笛声又起,不知何时,篝火边围起了好多身穿舞服的妖,男的女的都有,他们随着旋律的跳动,一群家伙围着篝火跳起舞来。
篝火这边跳舞的时候,舞台上的祭司也开始跳起舞,这领舞众舞加在一起,是祭典的气氛达到了高潮。我终于明白那大个篝火是干什么的了。
我想,这一天对这里的妖来说一定是很快乐的一天吧。就像过年一样。
“五十年不见,蓝溪祭司的舞蹈又精进了不少啊!”我旁边一个牛头人身的男妖说道。
“是啊是啊。每一次集会,我最期待的就是看蓝溪祭司出场。”他的伙伴,一个豹头人身的家伙说道。
五,五十年?!我不禁捂嘴看向台上。他们的意思,是这个集会五十年才举行一次吗?
这么说来我今天是不是很幸运了?五十年一次的事居然被我碰上了。
假如错过了这一次,我是不是要等到头发发白了才能等到?
等等。
我忽然想到一个激动的问题。我有半妖的血缘,难道说,我的寿命可以像妖一样长?我可以活个几百年?
不过这很难说,毕竟我还有一半是人的血缘。
我那混账老爹干嘛要找个人类生我啊?那家伙难道吃错了什么药吗?他不担心哪天他女儿的寿命比他还短?或者,他不担心哪天他还活着,他的妻女已经老死了?
我再一次确认,那家伙果然是个混账!居然做出这种胡作非为的事情来!
胡思乱想的想着,舞台中被唤作蓝溪祭司的女妖已经结束了祭祀仪式,还来不及看清楚她那倾国倾城的脸,她就已经轻纱一围,整个脸只露出双如星辰一样漂亮的眼睛。
在一群男妖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蓝溪祭司带着她的侍者,缓缓地回到了她的休息的帐篷。
祭典结束,人们开始了集会活动。很快,刚还围聚在祭台边的妖群,此时纷纷散开,往各种各样的帐篷前走去。
我也打算离开,准备去看看这集会里都有什么宝贝。难得来一次妖精的机会,我打算在下山的时候悄悄顺走几个趁手的宝贝。
“你牙还疼吗?”一个声音又在我头顶上方响起。
我一皱眉,真是个麻烦的家伙!他干嘛老盯着我?我牙疼关他什么事了?
“还疼,怎么了?”我没好气的看着他。
“我父亲那里有许多稀有的药草,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让他给你一棵。”他微笑道。
这是在关心我?
“好啊,不过我不是有钱人哦。”我虽然不需要,不过第一次有人向我示出好,我不好意思回绝他。
“放心,我会让我父亲给你算便宜点。只要一粒珍珠就行。”他和善的说道。
我盯了他几秒。一,粒,珍珠?!这就是他的便宜?我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我身上没钱,一个铜板也没有。”我微笑的看着他。故意把“一个铜板”念得大声。
我面前的妖不敢相信地看着我,“你大人没有给你零花钱吗?不是吧,逛集会他们还管着你的钱?”
大人?原来他以为我是有大人陪同的。
我不禁有些好笑,我的那两个大人一个恨不得杀死我,一个直接抛弃了我,能来才有鬼呢。
不过既然他这样想,我就假装假装好了。
“恩。我父亲说,怕我乱买东西乱花钱,所以,他们一般不给我钱的。不过,他们都知道我喜欢什么,所以,我回家的时候,他们会买我喜欢的东西给我带回家。”
“哦,这样啊。”我面前的妖笑了笑,“不过他们不知道你牙疼。这样吧,”他看着我,“我不收你钱,送你好了。”
恩?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刚才还要我珍珠呢,现在怎么一转眼就免费送了?
其实我对他的什么药草并不得特别想要,我更希望他能给我点的吃。
可是,这个时候说我要吃的,他肯定要问,你不是牙疼吗?我还得编大堆的谎,好麻烦。想想算了。也不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免费的东西既然有人送,我干嘛不要呢。于是我大方的说道,“好啊。”
“不过,我有个小条件哦。”他神秘地说道。
我好笑地看着他,心想,不会让我帮他做一件事什么的吧?“什么条件?”
“你要告诉我,你的名字。”他说道。
我的名字吗?我忽然收起了笑。若是一般人,肯定不介意。可我是玉面堂主的弟子,魔鬼老头说过,杀手的名字,是不能轻易告诉别人的。
但很快我微笑道,“可以。我的名字叫花梨,花朵的花,能吃的那种梨子的梨。”这是我随便乱编的名字。
我面前的妖听到我的回答,轻轻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然后脸不知为何红了起来。正在我不解的时候,他忽然转身,背对我说道,“我叫承紫。”说完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看我,“花梨,走吧,我带你去我父亲那里拿草药。”
我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哦。”
“橙子,怎么是个水果的名字?难道他是水果变的妖,才取了这个名?”不过这种没有礼貌的话我没说出口。
“橙子”父亲的店并不远,我们经过了三个帐篷后,就走到了他父亲的帐篷前。
我看见“橙子”父亲的帐篷前摆了个摊子,摊子上放了许多古怪的东西,比如一些年代久远的镜子,短剑,还有木偶。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的香,各种各样的香,也不知道那些香是什么做的,只知道只看了几眼,就感觉香里似乎伸出许多看不见的手,拉着人的魂魄往奇怪的地方走去。绝不是什么好玩意!
听“橙子”说他爹有稀有草药,我还以为他老爹会是个郎中,没有想到却是一个贩卖这些古怪东西的老头。
“橙子”和我来到他父亲那里的时候,他父亲正与一个虎头人身的妖怪谈话。似乎是价格上的谈话。
既然他父亲在忙,“橙子”只好让我先等等了。
反正我不是真要草药,所以也我无所谓。趁现在有空,我正好研究研究他爹的这些诡异的东西。
在我俯下身的时候,我看到之前还一动不动的玩偶,此时突然眼睛转动了一下,并且把头转向了我。
它变化的如此出其不意,我一点准备都没有,不禁小小的吓了一跳。
“你,缺,一,半。”那诡异的东西居然用小孩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对我说道。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鬼东西,心里不禁很讨厌它。
我立马起身,准备去看其他别的东西。
“怎么了?”“橙子”不明所以的看着我。他不知道那玩偶说话了吗?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玩偶。
那木偶见我看过来,又开始说话了,“你,的,心,缺,一,半。”
被这讨厌的家伙说我的心怎么怎么了,我心里有种不舒服的感觉。“这是什么?”我指着那木偶问这家店老板的儿子——“橙子”。
“哦,这个么,这是我父亲在一个荒废的园子里找到的,据说它本是个普通的木偶,只是持有它的那家主人全家遭到灭门,它被一个小女孩的鲜血浸湿,从此以后,这木偶就变得有些邪乎。我爹说,它身上附的有怨灵。”“橙子”拿起它,边端详边对我解释道。
说来也奇怪,那木偶居然在“橙子”的手里,变得安静起来,居然恢复成之前普普通通的样子。
“我刚才听到它说话了。”我老实的对“橙子”说道。
“橙子”看着我,有些不敢相信,“我爹带它回来的时候,想尽办法让它开口,它都不愿开口,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是怎么做到的?我自嘲的笑了笑,我也很想知道。而且,我还想知道它说什么什么“缺一半”是什么意思。
尽管我很讨厌那木偶,但我还是微笑地对“橙子”说道,“把它给我,我就告诉你我怎么做到的。”既然那东西那么“喜欢”我,我也得好好“喜欢”它才行。
“还是算了。”“橙子”说道,“这东西有些诡异,还是等我父亲忙完再说。我先给你找药草治你牙疼吧。”
我不牙疼,赶紧把它给我吧。我想这样对“橙子”说。但我没有说出口。因为我感受到了一种被人关怀的感觉。
一个孤独很久的野兽,是很容易被温暖感动的。尽管我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骗,子。”木偶忽然在“橙子”的手里,以一个常人来说不可能的转头,面向着我,然后咧开嘴笑着,说着那两个字。
这句话是那么的清晰,连“橙子”都听到了。“橙子”惊讶地看着他手里的木偶。
我则一脸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