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三是岳州城土生土长的人,若要细算,祖上八代都是岳州城之人。
到他这一代积累的资产也有不少,刘老三就拿着这些钱财在城中开了一家当铺,在附近两条街内也小有名气。
开当铺的眼光一般都很不错,眼光差的也不可能开’那么长时间。
刘老三的眼光也不差,干这一行,识物之能必不可少,不过这还只是小道,最重要的是识人之能。
凭借这种眼光他年轻时候也黑了不少过往商客,用低贱的价格换去一些不菲的宝物,但是年纪大了以后,对于这些东西也看淡了不少,甚至知晓有人生活有难之时还会多出一点银两。
这样的日子过得还算滋润,刘老三有一妻子,可惜因病早逝,留下一个儿子。
他从小就教导儿子,万事以家业为重,每日在当铺中跟随自己一起增长见识,扩展眼光,也老老实实地从无知幼童变成了健壮青年。
和他一样老实的青年。
这让刘老三很是欣慰,他就生怕自己儿子长大以后不学无术惹是生非非要去闯荡江湖当什么大侠,这个年代虽然没有什么大的祸乱,但江湖凶险,人心难测,自己这个儿子又纯性厚实。
所幸他没有那样的想法,整日在当铺中搭把手,整个店铺也就他们父子俩来管理。
看着自己儿子这么老实刘老三欣慰的同时也有点担心,整天不出门也不是办法,这样怎么能找到钟意之人。
让他意外的是这臭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看上了一个姑娘,这件事他还是不久前才发现,怪不得这小子最近总用各种借口出去。
刘老三发现这点后这几天也是神清气爽,说不定过段时间他就可以抱孙子了。
上了年纪以后,没有几件事能够让他心情有所波动了,不过根据儿子的情况,他又担忧了起来。
儿子那么莽撞,说不定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且完全不了解女人的心思,万一那姑娘心地不纯,有所图谋。
女人的心思是刘老三这么大都捉摸不透的,儿子那样的青年肯定是不能了解的。
刘老三不放心,几次想要让儿子将那个姑娘领回来看看,结果儿子说什么都不同意,跟自己一个倔强劲儿!
既然不能领回来看,那自己就想办法自己去看。
刘老三心思也活跃了起来,难得将当铺歇业了一天,关好门,跟在了大早上就出去的儿子后面。
这小子被那女人迷的这么深?刘老三心里更不安了,这么早,街道上还没几个人,倒是包子铺一类的店铺都摆了出来。
“刘老三,这么早是要去做啥子?”街道上有人认出刘老三,笑着吆喝道。
刘老三心中一惊,生怕这吆喝声被前面的儿子听到,不过看起来儿子很是匆忙,没有听到这声音,头也不回向前走,
刘老三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跟踪自家儿子,头也不回道:“烧香拜佛。”
那人愣了愣,这附近山上哪里有寺庙?
刘老三跟着自己儿子,拐了几条街,转而看到了自家儿子来到了花府前面,与那两个守卫说着什么,一个守卫进去通报。
花府?这可是岳州城的大世家啊,自己的儿子竟然与花府内的一位姑娘有了情缘?
难道是府内的一位婢女?
过会出来一位女子,锦履丝裙,行止不俗,让刘老三眼前一亮,这小子的眼光还算不错,这姑娘看起来也不是那种市井泼妇之流,行事应该乖张。
这小子原来是看上了花家的姑娘,这也有点不好办啊……刘老三仔细想了想,发现这事也不是那么简单,花府是大家,花家的就算是一个婢女身份也非同一般,自己的儿子与之相比身份有差,难免会遭人斜眼。
但是自己的儿子一根筋,认准的事不会变,认准的姑娘估计也不会换,算了,只要能留下香火,他的事就让他决定吧。
刘老三叹了一声,正欲离去,看到花府内又出来一人,让他心头一震,这竟是那花府之主,花长天。
作为岳州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花长天多次露面,他也远远见过几面。
这……他正想自己儿子会不会遭到问题,却见那女子见到花长天并不施礼,且花长天脸上没有任何不适,反而对那女子施了一礼。
刘老三的嘴张了张,如鲠在喉,说不出半句话,这花长天已经是岳州城最后权势的人物了,竟还需对那女子施礼,那女子的身份岂不是难以揣测的恐怖?
而自己的儿子竟然还与这等人物有关系,这…刘老三也说不好这事时是好事坏了,这等人物既能让他家变成附近豪强,但是要覆灭也不过是弹指间的事。
他可不认为自己的那些家底会让这等人物感到兴趣。
刘老三的一颗心跳个不停,自己的儿子如今接触到了这种人物,是福是祸只能看他自己如何面对了。
怪不得自己的儿子不领回来让他看看,这等人物岂是想请就能请的?
看着自己的儿子跟着那两人进去,刘老三站在原地,不敢进去,但又不想就此退去。
犹豫了一会,他还是决定去弄清楚这一切,那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儿子。
刘老三走到花府门前,恭敬对那两名门卫道:“小的刘老三,有急事要见花府主,还望通报一下。”
他不清楚自己的儿子是怎样与那等人物有所关系的,所以不敢贸然就说刚才进去的就是我儿子。
刘老三低着头等了一会,然后疑问着抬头,看那两名门卫面无表情,眼神僵硬,似是雕塑一般。
他心底一跳,用手探了探一人的鼻息,竟然是个死人!
刘老三的手猛地收回,身形差点都站不住,这怎么可能?不久前这两人还在活着,其中一人还前往了府内通报,如今怎么会成了尸体?
刘老三骇然之际,突然想到了自己儿子,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向府内跑去,刚走进大院,刘老三的眼神一下子就呆滞住了,身子再也站不稳,昏倒了下去。
谷凤函沉默片刻,道:“老汉还是先去拾两副中药,令郎遭此祸事,实为不幸,还望节哀。”
刘老三的身子似是老了十多岁,弓着身子离开,对于谷凤函的问话是问一句答一句,除此之外什么话都不想多说。
白发人送黑发人,谷凤函暗叹了一声,看着花府内的情景,饶是他见过太多尸体也有点难以直视。
花府整个院子都如同被血海洗过,刚进去就能看到一男一女两具尸体,相拥而死,被一柄剑贯穿而过。
刘老三的儿子还有那个女人。
花长天的尸体在他们后面不远处,看来是想着逃走,不过被一剑削掉脑袋。
谷凤函蹲下去看着那个女人,按他推测花长天是四季堂的傀儡,这个女人既然比花长天地位高,那就很有可能是四季堂中人。
他将女人的头发拨到后面,露出白嫩的脸颊,谷凤函看的不是脸颊,而是她耳垂后面的一个印记。
拇指大小的黑色圆。
刘老三儿子的耳垂后面也有同样的印记。
这种印记谷凤函并不陌生,暗十四身上也有这种印记。
这两人都是暗日的杀手。
看来刘老三的儿子并不像他自己认为的那样老实,或者是他从很早以前就开始装的那么老实。
谷凤函不禁暗叹,能够欺骗刘老三那么多年,这绝对是一个不简单的杀手。
但就是这么不简单的杀手,仍然被人一招杀死。
向铁心道:“天下能有如此穿透力的剑法不多,而这个伤口的位置颇为符合河北刘家的点金剑法。”
谷凤函对于向铁心的说法并无意外,一剑刺透两人,看起来只要有足够的力气即可,但是人体中诸多骨骼,只有一些特殊的剑法才能避开那些骨骼,一剑穿胸。
“河北刘家被誉为正道世家,难以想象他们会做出此等血腥之事。”谷凤函站了起来,又走到花长天的尸体前。
被削掉头颅,身子前倾,血液染透了他全身,一边脸上的双眼还未闭上,谷凤函不想多看,扭头站起,“后颈伤口平整,血流而不溅,类似大漠砍头刀。”
砍头刀是一种刀,也是一种刀法,乃漠北大盗常用的刀法,非力达千斤着不可用,名字听来俗极,但威力不俗,躲不开就是人头落地的下场。
向铁心道:“漠北大盗已多年未有动静,此时现身于此,看来不是偶然。”
谷凤函点点头,继续向里走,没过多久又发现一具尸体,看起来像是花家下人,不过也只是看起来,此人也是暗日的成员。
向铁心低声道:“此人和那刘老三的儿子手上的茧子都在同一位置,身上的肌肉骨骼也都相似,他们应该是属于同一个组织,甚至经受过特俗的训练。”
谷凤函心中一惊,暗日的事他没有告诉向铁心,暗十四也被关在公良断剑房间内,这些事他们都是瞒着向铁心做的,没想到如今他自己也推测的差不多。
他脸上不动声色,道:“的确是同一个组织,应该是四季堂训练出来的组织。”
他们又向里走了走,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具尸体,都是暗日的成员,身上的伤口也都截然不同,不同门派的剑法刀法。
足足上百条人命,根据刘老三所说,这上百条人命是在短短的时间内被收割走,江湖上有什么势力有这样的力量,又有什么样的势力敢这样挑衅四季堂?
这上百条人命中大多数都是暗日的成员,还有一些是花府正常的下人,来的势力行事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谷凤函与向铁心从花府内走出来,衙门的人已经封锁住了附近路口,不让常人入内。
见到两人走出,一位捕头走上前恭敬道:“不知两位大侠可看出了什么?”
向铁心在岳州城待了不少时间,自然不少人都认识他,这些人虽不认识谷凤函,但看到他和向铁心一同行走,显然在地位上不下于向铁心,不禁也将他看成了一位江湖大侠。
向铁心面色如常,道:“此时关系重大,不知你们能解决的了的,应及时上报六扇门。”
那位捕头闻言也松了一口气,他也看了一眼花府内的情况,脸色一下子就变得煞白,他办案没几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血案,上百条人命,说没就没了。
这种案子他办不来,一个弄不好还容易被朝廷降罪下来,所以上报六扇门是他巴不得的想法。
谷凤函脸上如常,心里却不禁暗叹,六扇门一来,这里就会更乱了。
他们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们,盛见鬼。
看来已经来了许久,桌上一壶茶水都近乎喝光。
看到谷凤函二人,他当即站了起来,道:“可有线索?”
盛见鬼昨天就在这间客栈住了下来,他来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在城中也有着不少耳目,所以也是最早知道花府学案的一些人,也正是他把这个消息给了向铁心。
谷凤函道:“线索的确是有,昨天你刚来这里,今天就发生了命案,的确是巧了一点。”
盛见鬼的脸色一下子滞住,旋即看到谷凤函似笑非笑的表情,脸色一正,“此事切勿乱言,若被有心之人听到,可是会惹出不小的麻烦。”
谷凤函笑着摇摇头,刚才他只不过是随口调侃一句,想要缓解一下此处的心情,毕竟谁看到花府内的情况心情都不会太舒服。
向铁心道:“此次发生如此学案,要不了多久六扇门就会派人前来,这是几年内最为血腥的大案,六扇门前来的捕头定然有一定身份,甚至还有可能是六扇门副捕头。”
谷凤函也郑重道:“六扇门一来,必然会对我等有所盘问,毕竟向前辈与花府的恩怨不少人都知道,就算不是我等出手,别人难免会有这个想法,所以我们这段时间最好都不要有什么举动。”
盛见鬼点了点头,又道:“若非此事有人刻意为之,以此来嫁祸我等?”
谷凤函笑道:“此事难以定论,六扇门自会查个清楚。”
盛见鬼见谷凤函不想多说,他也不再多问,各自回房。
暗十四已经离去了,公良断剑没有阻拦,暗日成员此次遭人惨杀,她内心自然极为不舒服,尽管成员之内接触不多,但毕竟同出一门,此事让暗十四有了一种家破人亡的悲怆之感。
公良断剑没有制止,暗日此次遭此重创,短时之内已经对他们没有威胁,他们也没有透露出什么要紧消息给暗十四,所以认她离去也无妨。
谷凤函同意公良断剑的做法,换做是他他也不会阻止。
公良断剑坐在那里,依旧是戴着斗笠,断剑藏于袖中,每时每刻都静如山石,这也事让谷凤函不得不赞叹的原因。
谷凤函叹道:“如果只有这样每日枯坐才能练就你那样的剑法,看来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在剑法上有所造诣了。”
公良断剑的声音从斗笠下传来:“身不静则心不静,心不静何以用剑?”
谷凤函对于这种话最是感到无感,忍不住道:“此非恶土,何必时时等待出剑?”
公良断剑道:“人心不善,便是恶土。”
谷凤函突然感到一种心悸,身子猛然上拔,犹如旱地拔葱,立于房梁上面。
公良断剑身子没有动,只有一只手露于衣袖外面,手中夹着一根筷子,指着谷凤函刚才站着的地方,而那个地方的木板,已经化为灰烬,能够看到下面那层房屋内的情况。
在地板上开了一个洞,如果谷凤函没有躲开,他身上现在也有了一个这样大小的洞。
待谷凤函定眼看去的时候,公良断剑已经站到了窗边,背对着他,只留下一句,然后如同箭失一样消失在房间内。
“凤凰凤凰,何其张扬,甘于一枝,何能飞翔?”
谷凤函没有追,公良断剑……或者不能称他是公良断剑了,那人的速度或许不下于他多少,内力也深厚到了令人咋舌的程度。
他从房梁上下来,沉思着,那人坐在那里的时候和公良断剑一模一样,无论是举动言语还是散发出的气息,但却不是公良断剑。
那人一定是十分了解公良断剑,至少比谷凤函还要了解。
谷凤函的心底突然有了寒意涌上,既然那人不是公良断剑,那公良断剑去哪了?
他急忙转身,在准备下楼的时候看到了隔壁房间有人出来,一个年轻人,穿的很华丽,佩带的剑也很华丽。
如果向铁心他们在就能认出来,这个正是知县的儿子,陈柳。
谷凤函当时醉了过去,所以并不认得这个年轻人。
而陈柳认得谷凤函,对着他笑了笑,从他身边走过去。
谷凤函一愣,然后跟在他后面下楼,现在要先找到公良断剑的踪迹。
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公良断剑是不会出去的,而让公良断剑出手的事,也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个人走进了客栈,戴着斗笠,双手下垂。
谷凤函松了一口气,看来世上没有什么地方能够困住公良断剑,不管什么地方,只要斩断就好。
公良断剑也看到了谷凤函,稳步走过来,道:“有人传了消息于我,说暗十四在路上会遭人截杀,我便跟在了暗十四的身后。”
谷凤函在一张桌子旁坐下,皱眉道:“暗十四的离去本该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现在看来至少还有两人知道。”
截杀暗十四的人,只要有人要截杀暗十四的人。
公良断剑也坐了下来,道:“除却我们两人应该只有一人知道,因为我没发现有谁要截杀暗十四,那人应该只是想要将我引出去。”
谷凤函突然笑了,“就算没有人要截杀,那还是有个人知道暗十四的行踪,而且没人比她更清楚。”
公良断剑沉默片刻,沉声道:“暗十四自己为何要这么做?”
的确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她的行踪了。
谷凤函让小二上了一壶茶水,接着道:“或许有人逼她这么做。”
他想到了自己房间内的那个洞,那人的确是有这样的实力。
且暗十四是暗日的成员,能威胁他们做事的人要么是有着比她性命还重要的把柄,要么就是有着能够让暗十四服从的地位。
暗日中还有这样的成员?
如果那人也是暗日的成员,江湖上有几人能够躲过这样的暗杀?
就连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够完全防备。
谷凤函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又给公良断剑倒了一杯,然后身子坐正,缓缓道:“如果以前有人对我说这世上有人能在剑法上不输给公良断剑我一定会认为那人是个傻子。”
公良断剑的气息突然紊乱了一瞬,转眼就平静了下来,手上的青筋也隐了下去,沉默了很久,道:“没有人能够一直站在巅峰,且一直一个人站在巅峰也早已厌烦。”
他的语气很平静,不过内心却起了涟漪,许久未有的兴奋之情。
如果是别人说出这样的话他可能会不屑一顾,但这是谷凤函说出的,黑凤凰的武功有多高他到现在也不清楚,他说出的话岂会有假。
谷凤函能感觉到那种激动之感,他也不意外,剑客本就是孤独的,不管是剑,还是拿剑的人,都会越来越冰冷,能让他们火热起来的,就只有滚烫的血液。
另一名剑客的血液。
谷凤函叹道:“我一直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世上有一个就行了,毕竟人无二王。”
公良断剑喝了一口水,他连喝水都没有摘下斗笠,“一王难持久,终毁于荒淫。”
谷凤函也不得不同意公良断剑所说,平世虽好,却易懈怠,古人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并不是没有理由。
他站了起来,又坐了下去,盯着公良断剑,看了看,道:“有时候我真想掀开你的斗笠看看你喝水的样子和常人有什么不同。”
说完谷凤函就笑了出来,转身上楼,留下看起来有点发愣的公良断剑。
王安是一个中年人,一个中年男人,名字很常见,外貌也不突出,不过走到哪里总会有人回头看他。
他的身材很特别,高五尺五,宽也有五尺,横竖近乎等长。
这样的身材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吃的,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
王安的脾气很好,路上有人看他,他都会笑着回礼,不过那种身材做出点头哈腰的样子也是很滑稽。
他的笑让别人也感到很好笑,这样的身子做什么都看起来很好笑。
不过有些人看到这样的笑就想跑,跑的越远越好,因为看到王安笑,他们能够几夜不眠。
知县现在就想跑,不过身子动也不敢动,看着王安,等他问话。
他知道六扇门会派人来,没想到来的是这位,常人不知道这位是谁,他还是多少了解一点这位的事迹。
混迹过江湖的,没听说过王安,但一定听说过六扇门的****捕头。
****捕头,他也的确是吃素,传言他一生不食鸡鸭鱼蛋,顿顿青菜清汤白饭。
但他不是没吃过肉,他不吃的是牲畜的肉,王安一年会吃一次肉,那些被他抓住的囚犯,落在他手中,最好是能够祈祷死的快点。
不然你就要看着他在你面前炖煮你身上的肉,而且你最好希望他能够吃完,不然你说不定也要尝尝自己的肉是什么滋味。
这样的人还能在六扇门当捕头,自然是有一定实力的。
知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生也老老实实,没遇到过什么大案,也没做出过什么大事,一辈子老老实实换到了一个知县的位置。
他本想就这样老老实实过一辈子,什么江湖纷争、武林风雨都跟他无关,结果突然间就有了一个血案。
一个让王安这种捕头都亲自前来的血案。
王安坐在那里,那样的身子知县都不知道他是怎样做下去的,不过知县也不敢问,他只是报告着自己知道的情况,只希望这个人能够赶快走。
王安听着知县的话,时不时地喝口水,知县甚至都怀疑他一点没听进去,但是他又不敢停下,将知道的所有情况都说了出来。
知县看着坐在那里不发一言的王安,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
王安突然站了起来,笑着拍了拍知县僵硬的肩膀:“做的不错,剩下的你们就不要参与了,将你的人马都撤回来。”
他接着又问道:“向将军现在在哪?”
知县连忙道:“城东的一家小客栈,很容易便能找到。”
王安转身就走,知县送了一口气,然后又看到王安又转过了头,让他的一颗心又猛地提了起来。
“茶不错,给我准备二两,我回京的时候带回去。”
李富贵站在柜台后面整理账簿,这几日由于花府的事情,客栈中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谁也不愿意跟这种事扯上关系,前些日子那些人来到店里,几乎没人吃东西,但是都留下了银两,这也让他们客栈那么有了几乎一个月的收入。
江湖人出手就是大方。
李富贵赞叹了一下,然后看着坐在客栈中的向铁心,心里也直纳闷,没关系的人都走了,结果有关系的人还在这里。
他不知道这些江湖人是怎么想的,但是他知道这些江湖人是惹不得的,特别是这种有地位的江湖人。
哎,这几日就当过个清闲喽,李富贵心里想。
突然他看到了一个人走了进来,看着那个人,他甚至都担心自己的门能不能容得下这个人的身子,远远看着就像一个肉丸子。
李富贵并不知道,这个肉丸子不是被人吃的,而是吃人的。
向铁心也看到了王安,也认得这个人,世上本来就没有几个人能够吃成这样。
他平静道:“六扇门竟然派了你来,不知道是六扇门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王安找了个长凳坐了下来,凳子发出吱吱的声音,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会断掉,他的脸上还是在笑,丝毫不在乎,“我的意思,六扇门的意思,难道对于向将军来说还有什么区别?”
向铁心的神色动了动,旋即平复下来,“厉老鬼已经将六扇门交予你了么,怪不得。”
王安笑了笑,身上的肉也跟着抖,“那老鬼没有将六扇门给我,这是我自己抢来的。”
他突然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当一片草原上只剩下一匹狼的时候,那食物就无需再分配了。”
向铁心的心猛地一沉,他不知道为何王安会对他说这些话,但是他敢说出来,那就意味着他不怕自己将这事说出去。
王安拍了拍向铁心的肩膀,脸上有着笑容,“你难道以为我真能杀得了厉老鬼?”
向铁心神色一滞,旋即冷声道:“此事与我无关,你只管办案就是。”
王安对于这种语气丝毫不在意,道:“案是的确要办的,不然我现在来这里是喝酒的?”
向铁心神色恢复到平稳,不再多舌:“你既然来找我,那就应该知道了大概,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
王安扭着身子,下面的凳子腿开始出现裂纹,看样子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裂开来,但是王安依旧坐在上面,凳子腿裂纹越爱越大,但始终没有崩溃。
他笑着道:“我知道花府的事不是你做的,但是像我这么想的并不多,所以找凶手这件事,你应该比我着急,毕竟六扇门如果抓不到凶手,找人顶罪也是很常见的事,而这种时候,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向铁心冷笑道:“六扇门做事依旧是那种风格,事无巨细,皆有定案,然多为冤案。”
王安笑了笑:“六扇门堆积的案件多如牛毛,加上严格收人,成员也是越来越少,每个人分配到的案件何止千百之数?我们都是习武之人,整日看那些文案,哪能不厌烦?”
他站起来,走到李富贵面前,拿出一锭银子,笑着道:“掌柜的住店,最好带有能看到月亮的窗子。”
不知道怎么回事,李富贵看到这个人笑,总感觉有种血腥的气息。
向铁心依旧在喝着茶,一壶茶被他很快喝完,然后他抬头,“掌柜的拿壶酒。”
谷凤函见到了王安,终于知道传说中关于****的描述并没有夸大,他见过各色各样的人,也见过不少胖子,但没有见过一个胖到这种程度的。
不过他也见过不少稀奇的事,还有不少稀奇的人,对于稀奇的事他反而还更有兴趣,对于稀奇的人还是如此。
所以他对王安很有兴趣。
王安也对他很有兴趣,他不知道谷凤函的身份,所以他才更有兴趣。
他们依旧在客栈里面,不止他们两个人,还有三个人在这里。
向铁心,盛见鬼,还有公良断剑。
王安认得这三人,因为有些人不看脸就能知道身份,他身上的某个部位就是身份,或者他身上的一柄剑,也能当作身份。
只有谷凤函看不出什么特点,没有高手的感觉,也没有杀过人的气息。
但一个普通人怎么会跟这三大高手在一起?
王安又笑了笑,他经常笑,虽然在外人看起来很怪异,不过他还是会笑。
因为笑真的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可以让他少去很多麻烦。
他问道:“江湖上不少人都想见一见这柄断剑,就是不知道这柄断剑是不是真如传闻中的那样可怕?”
公良断剑自然不会回答这样的问题,他只会在必要的时候说必要的话。
谷凤函笑着道:“江湖上也传言****极为可怕,就是不知道是否真的那么让人胆寒?”
王安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以至于他脸上的肉都挤在了一起,看起来就像是被人踩过的野菊,“有些人听到我的名字自然会胆寒,因为或许他们见过我的手段。”
谷凤函脸上的笑意也是愈来愈大,道:“那就再好不过了,希望你的那些手段不会在我面前出现,我这人胆小的很。”
向铁心三人在一旁静坐,没有丝毫插嘴的意思,向铁心与公良断剑都不是善于言辞之人,盛见鬼自感自己的实力在这里不算突出,向铁心与公良断剑他都绝非对手,黑凤凰能与公良断剑走的如此至今,自然也是有着相当手段,他感觉自己的实力也就与王安不相上下,所以这时候他还是选择沉默。
王安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冷声道:“六扇门办案可不看谁的脸色,如果有人阻碍于我,我也事会施展一些手段的,我今年可还没有开过荤。”
他有意散出了一点气息,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那种气息,如同血海般的腥杀。
不过很快王安的脸色就变了,公良断剑身前似是有一柄剑,或者说无数柄剑,自己的气息只要碰触到就被撕成粉碎,消散于空中。向铁心身周更是如同铁壁铜墙,坐着一动不动,他的气息却丝毫渗透不进去。只有盛见鬼同样释放出自己的气息,一次来隔绝王安的气息。
让他最为心冷的是距离他最近的谷凤函似乎什么都没做,而自己的气息如同消失了一般。
这让他的心不断下沉,这四人只有盛见鬼他才能与之一战,另外三人他都不是对手。
这种情况下他还笑得出来,“都说洛阳城的尝珍楼最能吸引各路豪杰,没想到一个小客栈吸引到的却是那些豪杰都需要仰望的人物,看来这个客栈真是个好地方。”
谷凤函的眼睛弯了起来,看起来很好看,甚至比一些女孩子的眼睛还要好看。
“只是好地方未必会发生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