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8师在鼎盛时期曾经有6个团,7个直属营,加上医院、油库、被装仓库、农场、盐场等后勤保障单位,人数达13000多人,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里面的一流部队,绝对的甲种师。参加过除中印战争之外的所有陆上战斗,是唯一一个曾与十个国家部队作过战的野战部队。
在共和国成立到上世纪九十年代裁军之间,这只部队不但没有缩小,反而越裁越大,甚至驻防了S省的半个区域。特别是上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期间,由于这支部队处在胶济线上,靠近胶东半岛的两大机场,曾参与过多起重大事件的处理,深受最高军事机关的好评。最高军事机关的首长到这个地域时,都会来这只部队看一看,多次接见过营以上军官。部队也涌现出多名闻名全国的典型。
但军事变革的步伐依然快速带走了这支部队不适合时代发展的部分。虽然不舍得,但只有精减才能让这支部队更好地履行新时期的使命。这在所有人的心里也是共识。
因过去部队驻扎的区域很广,裁军后,部队一直野外作业,没来得进行营房调整,一些营便驻扎在原来的团驻地,最远的营甚至距旅机关300多公里,出现若干个独立驻防营的状况。这样,给营一级的指挥官带来了严峻的考验。他们不仅要把部队训练好,更要管好自身。
但让旅党委没想到的是,一营就出了问题。还是营长出了问题。这样的坏消息给一个部队的建设带来了极大的破坏,甚至短时间内难以愈合。
在奔往一营的路上,赵志刚微闭着双眼,在想着如何更好地处理这件事。
这是部队裁军后发生的第一起不良案件,处理的好与坏,对后续工作影响也非常大。
他想起了B8师这支部队的前前后后。就像淘气的孩子总有独到之处一样,B8师一直战功卓著,但一直问题连连。从抗日战争开始,这支部队在取得胜利的同时,总带着一些令人不快的瑕疵。比如,抗日战争时期,这支部队从来没有抓过日军的战俘。不是他们抓不到,而是士兵们总是想方设法地让那些侵华日军战俘非正常死亡。在严厉地教训了几名违纪士兵后,这种状况也末能改变。让最高指挥机关又爱又恨。
但时代不同了,部队已经30多年没有打仗了,如果依然采取战时那种处理违纪的方法,可能会带来更加恶劣的后果。赵志刚决定,坚决不隐瞒,按规定程序上报,严格依照军事条令规定给予当事人应有的处罚。
正在他下定决心的时候,随着“嘀”的一声鸣叫,汽车轻轻地停了下来。他睁开微闭的双眼看到,群联秘书郑州正在与一营的哨兵交涉:“旅长来了,赶快放行。”
“对不起首长,根据出入营区的规定,请您出示证件的同时,履行登记。”带班哨兵公事公办地回答道。
郑州回头看了一眼赵志刚,见赵志刚没有任何表情,就打开车门跳下车,掏出自己的军官证交与对方后,又在进出营区人员登记本上认真填上了自己的名字和车号。
哨兵检查完毕后,抬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指示另一位把守营门的哨兵放行。
教导员张强听到旅长来了的消息后,急急忙忙地迎了出来,在很远的地方就向赵志刚敬礼。待他走近后,赵志刚还了一个礼。问道:“现在什么情况?孩子怎么样了?”
“是这样的旅长,目前双方情绪已经平稳。因为孩子刚开始的时候是晕迷的,没有知觉,呼吸也非常微弱,让人很担心会发生意外,但送到医院检查后发现,孩子出现短暂性的休克是惊吓所致,没有造成太大的问题,特别是脑部没有受到损伤,但左小臂和右脚骨折,恐怕要在医院里治疗两个多月的时间,出院后也还要在家里休养上一个多月才能去上学。”
“受伤孩子的父母有什么要求?”赵志刚又问道。
“孩子父母和亲友知道孩子只是骨折,能够治愈后,不再乱发脾气。他们要求,给孩子交纳医药费,因为照顾孩子要误工,要求给误工费。孩子长时间不能去学校就读,家长希望能请个家教到医院里去讲讲课,要求咱们补偿请家教的费用。一共要求补偿他们十万元。除了这些,没有别的要求。”
张强看了一眼赵志刚,发现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继续说道:“为了先平息孩子家长的怒气,我把营里所有的军官都召集了起来,大家凑了凑,共凑出3万块钱,先送到医院里去了。”
听完这些,赵志刚欣慰地点了点头:“好,我去见见孩子的家长吧。”
“他们在哪里?你带我去。”赵志刚边说边走。
张强快跑了几步来到赵志刚的前面带起路来。
推开老团部作战室大门,赵志刚被呛的后退了一大步。偌大的作战室内被烟雾填满了,几乎看不清人。张强快速几步上去打开了几扇窗子,让空气对流起来,室内的环境才好了许多。
赵志刚把作战室扫视了两遍,看清了受伤孩子家长的面部表情后抬脚走了进去。
他来到作战室会议桌的正中间,几位家长看到肩扛大校军衔的他威严地站在那里,知道是处理问题的主要领导来了,主动给他让了个地方,也都安静了下来。
赵志刚站定身形后,环视了一下室内所有的人,然后说:“我是B8旅的旅赵志刚,对于这件不幸发生的事件,我深感自责,对于我们的军官无视部队纪律私自驾车导致孩子受到意外伤害,我表示道歉。听说这件事后,我立即赶了过来。让我感到比较安慰的是,孩子没有太大的问题,只要好好接受治疗,就能完全康复,当然,这需要一定的时间。等一会,我还会去看看孩子的。现在,我就想听听咱们受伤孩子家长的想法。任何想法你们都可以提,我是来听意见的。”
孩子家长们一听赵志刚的话,就知道他不是来扯皮的,是真心实意要解决这个问题,而且从话音里他们也听出了,赵志刚对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有着绝对的自主权,只要他同意了,问题就能顺利解决好。
听完赵志刚的话,一名30多岁的中年人站了起来:“我是孩子的家长,刚才听赵旅长您说的话,我觉得心里舒服点了,但之前我们心里非常不痛快,你们的人开车撞人之后竟然驾车跑了,把孩子扔下不管,性质太恶劣了,不要说作为一名解放军的军官,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这样做也失去了做人的道义。要知道,这种情况发生后,快速地救人是第一位的,在村子周围,很难找到一辆汽车,叫救护车来回要半个多小时,你们的人当时能开着车把孩子直接送到医院里,不管事情发生到什么程度,在道德上能说得过去。我也知道地方法庭管不了你们,但我要求你们必须严惩撞人者,给我们一个道德上的交待。”
“这个您放心,谁家没有儿女亲人,我完全理解您的心情,而且让违反军事法律的人受到军法的惩罚是应该的。我能看出来,您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谢谢您。”
“赵旅长,实不相瞒,我曾当过五年的兵,对部队还是非常有感情的,要不是发生这样的事,我不会带着亲戚朋友到这里来闹的。”
“谢谢您,战友,咱们年龄差不多,应该是同期的兵吧,以后咱们就认识了,多交流。”
“赵旅长,我也不敢高攀您,那个话我也不想提了,我现在就是种果园、打工挣点钱,让儿女能有一个好的生活环境。但我挣钱不多,刚才在医院的弟弟回来说,孩子的医药费要七八万,我不吃不喝要挣两年,这个钱您得出。”
“行,您接着说!”赵志刚点了点头:“我就是来听您的要求的,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满足。”赵志刚的话里也透着不让他提过多无理要求的意思。
孩子的家长当然也明白这个。他继续说道:“刚才我给你们的一个军官,就是营里的张教导员说了,就是给孩子交纳医药费同时,要赔偿我们因为照顾孩子的误工费,还有为了不耽误孩子功课的家教费,我算了一下,最少要十万块钱,这个您得出。其他的没有了。”
“刚才听我们的教导员说了,您也姓赵,咱们是一家子,您提的要求我全部都答应了,但钱一下子给不了您,您放心,有我在这里,绝对一分少不了您的。而且张教导已给医院送去了3万块钱的医药费,先用着,我后续安排快点把钱给您送去。咱现在先去看看孩子,您看怎么样?”
“行,赵旅长您是痛快人。但您还真不用去医院了,说实话,孩子就是骨折,养一段时间就能好,但我们是庄户人家,照顾孩子就没法出去挣钱了。您也多体谅。”
“不,我一定要去看看。就咱俩个人去吧。时间也不早了,又是大过年的,你带来的其他人就在部队吃点饭,歇息一下,回去继续过年。我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可以吃的,但我相信,一定能吃饱。”
“吃饭就不必了,孩子没伤着脑子,能治好,亲戚朋友都觉得万幸。您又答应了我们的要求,就让我们一起回去吧!您也得过年不是。”
赵志刚没有再啰嗦,而是吩咐把车开过来,跟孩子的家长去了一起去了医院。同时让一营做点饭,招待好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