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端移开视线,恰好看到彭远怀别有深意的眼神,感觉有点奇怪,但是很快冷静下来,正色道:“宋先生,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人群中传来一阵恍然大悟的感叹声,原来这是被告在逃避话题啊!
宋修愣住,侧头看着彭远怀,彭远怀给他使了一个眼色,他立即转过头来回答道:“我不是在否认,我在陈述事实。”
落云端心里松了一口气,继续问道:“那请问你当天晚上在什么地方做什么,有谁可以为你作证?”
“我一直在房间内,在此之前的酒店监控录像可以证明。”
“好,那请出示证据!”
“这……”宋修犹豫的看着彭远怀,彭远怀立即站起来说道:“法官先生,就原告方所提供的视频资料,我要求法庭进行技术鉴定。”
法官是一个中年男人,面目严肃,不怒自威,“请被告方称述理由。”
彭远怀不紧不慢的站起来,自信的拿出手上一份资料说道:“法官先生,这是酒店当日监控室的值班人员的证词,他表示当晚他曾亲眼看见宋修先生是带着我对面的这位落云端律师进了房间,而之后不久,落云端律师自行出来,宋修先生依旧留在房内,再此后,宋修先生一直未曾出过房门,请问,如此一来,宋修先生是如何在当晚把醉酒的郑佳佳小姐带进房间内进行所谓的犯罪活动的呢?”
落云端冷笑一声:“那么证据呢?彭律师,请你拿出证据来!”
“落律师不就是证据吗?”彭远怀淡淡的反问道,接着对着法官说道:“法官先生,现在我们要提起反诉。”
反诉?
这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啊!
反诉?
当庭反诉?
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底下的人看得津津有味,都一脸新奇的等着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落云端愣了一下,随即看着彭远怀质问:“请问被告方的反诉理由是什么?”
彭远怀手里拿着材料,已经呈交给法官,随即自信满满的看着落云端:“自然是反诉郑佳佳诬陷诽谤我的当事人。”
落云端回头看了郑佳佳一眼,她已经脸色苍白,拉着小叶的手臂:“叶律师,我们要不算了,不告了!”
落云端冷冷的坐下来看着郑佳佳,语气强硬:“现在你想退出都不行了。因为现在你是被告!”
“那我们怎么办?千万不能让他告我,要是传出去了,我的事业怎么办?”郑佳佳急的要哭了,哀求的看着落云端。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落云端神色严厉的审视着郑佳佳:“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告他?”
“因为……因为他……****我!”郑佳佳底气不足,尤其是对上落云端冷如冰山的脸,更是不堪一击。
“既然是他伤害了你,那你怕什么?就算他反诉,但是对于他的犯罪事实是存在的,结果如何也未可知!”落云端倒是不害怕,因为她也知道宋修不会对郑佳佳做出那样的事情,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都得进行下去。
“可是……”郑佳佳越想越害怕,要是官司输了怎么办啊?要是输了她就死定了,真的死定了!郑佳佳哭出来,几乎是抱着落云端的胳膊:“落律师,我求求你了!这场官司只能赢不能输!你一定要赢。只要你赢了官司,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落云端不耐的抽开胳膊上郑佳佳的手:“郑小姐,法庭就如战场,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可不能百分之百的保证能赢得这场官司。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
不是落云端不想赢官司,而是这场官司,从她内心深处讲,她觉得就是郑佳佳在诬陷宋修,但是郑佳佳拿出那么多的证据,而事务所又不能中途撂挑子,所以她又不得不接。不过,不管怎么样,她会尽力而为,在自己的职业道德范围内,她会做好!
彭远怀递交了反诉书,而原告方一时拿不出证据来,所以案情急转直下。而在宣布择日再审之后,大家都三三两两的离开。
走出法院,落云端身边是小叶,还有紧随而来的江宇伦。而郑佳佳已经在她的经纪人人助理的护送之下离开。
太阳很是沉闷,照的人昏昏沉沉的,落云端有些心烦,为什么事情如此麻烦?她想快点结束,她就可以早点离开。
再在这里多呆一天,她的心就压抑得发慌,她害怕面对傅亨越来越深情的眼神,她给不起了!
“云端,我们谈谈!”宋修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把抓住落云端的手腕。
彭远怀紧随其后,看见落云端手上那只宽大的手掌,眼神暗了暗。
落云端伸手抹开宋修的手,后退一步,与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然后才说道:“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你相信我!我从未对郑佳佳做过什么,都是傅亨陷害我!”宋修着急的解释道,想要再次拉住落云端的手腕,却被落云端躲过。
落云端不屑的看着宋修笑了:“你说他陷害你?证据呢?我是律师,一切都讲证据!”
宋修脸色变了,而她如此维护的语气更让他难受,几乎是咆哮着:“你就那么相信他?”
落云端静静的看了宋修几秒,不予回答,然后转身就走。
宋修伸手去拉没拉住,反而脸上猝不及防的挨了一拳,嘴角立即有血迹流出。
落云端惊了一下,待看到是傅亨已经把她揽在怀里,才回过神来,他怎么来了?
“宋修,你再靠近她一次,别怪我不客气!”
宋修抹着嘴角的血,笑得讽刺:“你对我客气过吗?”
傅亨不屑的看着宋修:“那是因为你不值得我对你客气!”
彭远怀一下子冲上来指着宋修说道:“傅先生,对于你刚才对我的当事人使用暴力,我现在就可以对你提起诉讼!”
落云端没想到彭远怀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担心傅亨真的被起诉,立即拉住傅亨:“走吧!我们有事情回去再说,这里是法院!”
何况这里人多口杂,还有煽风点火的人,她真是无心应付了。
傅亨心中一喜,对于落云端的维护他惊讶之外更是惊喜,揽住她的手收得更紧了,另一只手如王者垂拱一般指着宋修:“今天放过你,这帐,以后慢慢算!”
“慢着!”傅亨和落云端还没走出几步,宋修已经冲到了他们前面,虽然颓废,可是愤怒的样子却是让落云端吓了一跳,“你……”
“傅亨,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是怕我揭穿你的真面目吗?”宋修嘲讽的看着傅亨。傅亨面不改色,以宣示主权的姿态搂紧落云端,淡淡的说道:“我需要向你解释什么吗?”
落云端心中很不妙,不管宋修接下来要说出什么来,她是律师,很清楚这里是法院,不是能任意妄为肆意言论的地方,她挡在傅亨面前:“宋修,如果是因为案子的事情怀恨在心,那你真的很幼稚,现在我们有事情,先走一步。”
落云端回头对江宇伦点头示意一下,立即强拉着傅亨离开。
宋修的心沉了又沉,痛了又痛,她什么都不问他,就这样给他定位吗?还是她觉得他对傅亨构成了威胁,所以迫不及待的要保护着傅亨离开?
她凭什么以保护者的姿态对待傅亨?
那他算什么?
心一阵一阵的抽痛,似乎在抽走他所有的血液和呼吸,榨干了他最后的希望和回忆。落云端,我承受再多的痛苦我都不怕,可是我最怕你的冷漠和疏远,那对于我来说,才是至死不休的折磨。
彭远怀上前来,依旧拍拍他的肩,微微笑着,嘴边是志得意满的微笑。江宇伦冷眼旁观,对于彭远怀的手段,他是了解得很清楚,而他向来也不屑于领教,只是这一次,他侵犯到了他了!
小叶如受惊的小鹿,怯怯的看着俊美的脸色阴沉得如同地狱的阿修罗的江宇伦,犹豫半晌,还是开口:“江……”
“小叶,”还不等小叶吐出第二个字,江宇伦脸色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立即和煦得能暖开春花的样子自然的把娇小的小叶拉入怀里:“我请你吃大餐!”
“啊?”小叶惊住,不是官司没赢吗?他这么兴奋做什么?
“啊什么啊?”看着小叶呆萌的样子,江宇伦揉着她的脑袋,“吃饭去!”
小叶笑脸绯红,对于肩膀上传来阵阵热度的手掌,心里忐忑不安,但是又很不舍。
几乎是无视彭远怀和宋修的状态,两人扬长而去,看着江宇伦那潇洒不羁的背影,彭远怀的眼里布满了黑暗,他不甘!
坐在车里,傅亨看着落云端气得脸红红的样子,特别的诱人,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笑嘻嘻的道:“怎么?生气了?”
傅亨不说还好,一说落云端气就不打一出来,愤怒一下子就如同竹筒里的豆子,噼里啪啦的倒出来了:“傅亨,你能不能不要那么随便啊?那是法院,能动手吗?能乱说话吗?万一你被别人算计了怎么办?你想过没有,到时候铁证如山,你想跑都跑不了!”
这么紧张?
太可爱了!
落云端发飙的样子,在傅亨看来真是一副最美好的画面,况且还是为了他好。
“你干嘛?”落云端发了一通火,结果傅亨竟然看着她傻傻的笑了起来,顿时有一种一拳达到棉花上的无力感,落云端哭笑不得。
“继续!”傅亨嘴角勾着明媚的笑,灿烂得耀着落云端的双眼,她愣了一下,没好气的转过身来,真是气死她了,这是什么反应?
“放心!”傅亨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嗓音也低沉下来:“彭远怀还没有那个本事来动我!”
落云端恍然大悟,她知道他有这个实力,可是刚才还是忍不住为他紧张,心下不由得暗自懊恼,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冲动?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落云端感觉自己很尴尬,索性双眼直视前方,不再说话。
傅亨以为她真的生气了,当下沉默了一会儿,才极为不自然的开口:“你饿了吗?”
落云端一愣,随口答道:“饿了。”
“那你想吃什么?”
“随便!”
“……”
接下来的一整天,落云端都对傅亨不理不睬,自己窝在房间里打电话。
第二天,落云端坐在餐桌前沉默的吃早餐,傅亨手里拿着一杯牛奶,静静的观察着她。
落云端熟视无睹,好像不经意间,落云端问道:“郑静呢?她在哪里?”
傅亨顿了一下,才回道:“精神病院。”
“我想见她!”
“不行!”傅亨果断的拒绝,她怎么能去那些地方?
“我只是想见见她,问清楚一些事情。”落云端一口喝完剩下的牛奶,淡淡的说道。
“你想问什么?”
“让我见她!”
“不行!”
“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傅亨语气很强硬,落云端沉默半晌才说道:“那我自己去找她!”
“你敢!”
“让我见她我不就不敢了!”落云端一句话噎回去,傅亨有些无奈,真是对她没办法吗?
僵持了很久。
“下午我带你去!”傅亨终于妥协。
落云端站在精神病院的大门口,看着这封闭得十分紧实的地方,心里沉了沉,能沦落到这种地方来,日子一定不好过,不过,她不是圣母,在郑静对她做出那些事情之后,她永远也不会宽容她同情她!
在医院医生的带领下,落云端和傅亨来到一个小房间外,透过按着防护栏的窗户,落云端看到郑静安静的坐在屋内的另一扇窗户边,支着脑袋,静静的看着窗外。穿着崭新的病号服,不施粉黛,素面朝天,整个人没了那种艳丽与狠厉,倒多了几分清纯的味道,特别是眼神里露出来的迷茫和懵懂。
郑静确实是一个美人儿,小巧精致的五官,也是走出去就会引人注目的那种,也难怪宋修会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年!
想起宋修,落云端心里抽了一下,然后对着房间内的郑静说道:“郑静,我知道你是清醒的,不必装了。”
郑静听到声音,慢慢的转过头来,好奇的看着落云端,笑了出来,然后快速的跑过来,双手把着窗栏,问道:“你是来陪我玩的吗?”
落云端厌恶的看着郑静,淡淡的道:“你我心知肚明,这里没有别人,你实话实说吧!”
“你为什么不给我带玩具过来?”郑静依旧是天真烂漫的问道,丝毫没有被落云端的话影响。只是她一闪而逝瞟向她身边的傅亨的眼神,被她精准的捕捉到。
落云端回头:“傅亨,要不你先出去等我,我问她一些事情就出来。”
“不行!”傅亨毫无回绝的余地:“她发疯了伤到你怎么办?”
“放心吧!这个窗户这么牢,她出不来!”
“不行!”傅亨还是拒绝,“要么走,要么说!”
落云端无语的看着傅亨,然后回头看向郑静:“我问你问题就回答。”
“回答问题有玩具吗?”郑静还是一副小女孩的语气,期盼的看着落云端。
落云端瞥了她一眼,冷冷的说道:“郑静,不必装了。今天我来是问你,你和宋修举行婚礼的第二天,宋修后来在婚礼上离开,去了酒店,之后一直待在酒店,你知道吗?”
“知道!怎么不知道?”郑静的声音突然清楚无比,也带着理智和怨恨,她怨毒的看着落云端,讽刺道:“如果不是你来了,他能逃婚?”
落云端冷笑,就知道她是装的。
“他只是逃了婚,让你丢了面子而已,你就这么恨我?那你当初用那么卑鄙低劣的方法算计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报应呢?”
郑静脸色突然大变,跪在地凄厉的哭起来向着落云端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云端我错了!求你放过我吧!不要再让我回去了!我情愿住在精神病院,也不要再回那种地方了!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和你争宋修了,本来他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我也不会再威胁他和我在一起。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吧!我真的错了!求求你求求你……”
落云端愣了,看着郑静一直在地上向她磕头,森森的血迹从她雪白的额头上浸出来,染在地板上。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
郑静还在不停的磕头求饶,而傅亨已经一下子把落云端拉到自己怀里,而自己背对着窗户,“不要看!我们走!”
“不行!”落云端阻止,要去问清楚,却被傅亨紧紧的抱在怀里,动弹不得。落云端愠怒:“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