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开眼皮,入眼的是无比熟悉的天花板镂空花纹。
室内洛可可风格的繁复装饰,让我有种眼花缭乱的感觉。
视线略微偏低,落在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上。
“咦?”我不禁发出一声惊疑。忙促间抬起右手,移至眼前好好确认一番。这是一只有些稚气未脱的手,白皙的肌理诠释着生命的美丽。
我紧缩瞳孔。简直无法置信,这竟然是我的手!
不过真是奇怪,我不应该在荒芜大界被十二翼大天使打晕过去了吗?更让我想不通透的,我是一具骷髅之身才对。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普通人的身体?
旋即之际,有千年阅历的我豁然明白。是某种超灵子现象,无意间组成了最高级别的契约,让我和某个普通的人类少年交换了灵魂。
撑起身体,线条完美地将动与静勾勒调融,像一杯生发醇香的酪乳那般,美妙得无可挑剔。
“原来有肉身的躯体,是那么地迷人惹眼。”我不禁露出一丝邪笑。
要不是已经有千年之久没接触到凡界的下层生物,我一时间还不知道这是人类的身体。
但眼下,有一件令我更为担心的事。
我的几名手下,它们还在荒芜大界和天使争战。我被一名十二翼大天使的天暴体击晕了过去。没有了我,它们会不会乱成一锅粥,然后被敌方天使全灭呢?
这天暴体是一种自爆的禁忌术,虽然它可以复活,但是过程想必非常痛苦。哼,这些伪装的天使多一些痛苦,我就多一份高兴。
正当这样想的时候,传来一个久违而十分熟悉的少年声音:“嘿!修。你还在睡大觉!十分钟后就要上课了!”
我瞟了一眼挂在壁橱上方的繁花摆钟,晶莹剔透的石英指针指在了7点10分。
怔怔看着久违的钟面,蓦然之间我的头开始作痛。虽然痛地几欲无法自理,内心谂知这是身体宿主的记忆在和我融合。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那仿佛是浩渺渊源的深处,一道来自远古的共鸣。
原来,这具身体……是我身为骷髅之前,还是十五岁人类的身体;这个让我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的地方,原来是我十五岁休寝的地方。
……
我的前世,是一个出身男爵家庭的人类少年。少年时纨绔不堪,不务正业。
有一天父亲被侯爵党的人陷害,剥去了爵位。自此家道中落,供应不起魔法学院的学费,成绩也十分不理想,便在不久后收到了学院严正果断的辍学信。
后来,我被送到了边塞。艰苦卓绝的环境,让我根本无法承受,但我已经没有了反抗的资本。
历经了漫长的痛苦和无数个失眠的长夜,病态白皙的懒惰身体,逐渐变得粗黝健壮。后来有许多的战争,连父母死去的消息也是后来才知。
又是十年泪水和汗水,我终于打拼成了一名守卫皇宫的禁殿将军。
三十八岁那年,我迎娶了一名公爵的千金,她兰质薰心,天人容颜,算是我今生唯一一件值得安慰的。
然而有一天,皇都内部发生叛乱。
我被六名敌人的钧刀同时刺中胸肋。缓缓在帝殿前的台阶倒下。
临死前,我的脸贴在有些刺而冰冷的台阶上,看着西面的夕阳,想起了从小到大一件件遗憾事,虽苦,却能以这般英雄之姿划下人生句点,也是无憾了。
然而,偷袭我当中的六个人,有一个人说,他们是杰奥斯派来给我演的一出戏,为的是杀害我,抢走我的妻子……
杰奥斯,我效忠了十年的皇,竟然为了那种卑劣的事,行出了杀害无辜忠臣、更为卑劣的恶迹。
只不过,那六个人又刺杀了那昏庸无度的王。
六百年的帝国,就以这般戏剧的方式划下了句点。
后来,我复活了,变成了完全的骷髅,表面没有丝毫的肉体披覆。
那以后,我以白骨之躯存活,只记得很久很久,也不知道活了多久。我成为了那里的王,九大不死裔族全都听我一人的号令,而我的财宝足以塞满三头巨龙的洞窟。
因为一个毫无征兆的契机,我在神魔大战之中穿越了时空,竟是重返到了自己的第一世、还是十五岁纨绔少年的时候。
……
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失而复得却更加能令人懂得,即使曾经拥有过,却也如获至宝。
欣赏之余,却不得不说,自己穿越了千年以前,财宝和权柄全都没有了,而这生前十五岁的身体,实在笨拙的紧,恨那时的自己为什么不好好锻炼?
但这压不过我内心的喜悦,曾经的种种遗憾,终于可以亲手将它挽回了!
“哗啦啦——”突然,一阵声势巨大的清脆碎音传至耳畔。
我内心陡然电转,两世战争的经验,让我下意识地踩出几脚“古灵摆步”的步子。因为高等身法的关系,补正了我这幅弱后的身板,这才堪堪避开了迸飞四散的碎玻璃片。
“哎哟!”腰间突然像断了一样,让我不禁发出惨叫。
哎,没锻炼过的身体,果然吃不消高等的身法啊!
回眸一看,将近两米宽的大窗子,碎得只剩下边框的碎渣片尖儿。从外头刮进的大风呼啸不歇,两侧的蓝尼绒大窗帘猎猎作舞,以及,窗台上一名神清骨秀的少女岿然不动。
我的视线在那一瞬间定格。
绮丝朵……我的初恋。
“差生!你竟然敢给本小姐迟到!”伴随着银铃般的声音,少女莲足轻跃,跳进了屋里。但是足尖落地恍如蜻蜓点水,几乎没有产生声响。
“灵截七段。”我心头如此判断。
少女天然雕饰的玉脸上写满了忿怒,那一双会说话的星眸始终盯着我。
我已经厚了一千多年的脸皮了(大部分时候是骨皮),但对于眼前的少女,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十分客气地,对这位脾气很大的大小姐说道:“有什么事吗?亲爱的雷伊欧拉小姐。”
“你还装蒜!”少女气得巧眉几乎倒竖,鼓起浅粉小唇,“差生,我今天来,是要和你商量一件事的。结果你7点多还在宿舍!看你现在倒还挺自在啊?”
听她如此一说,我大致猜到她找我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