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最大的痛苦是积郁难平,我告诉丁凡,眼泪是给自己最好的安慰。
我知道像她这样压抑了很久的情绪发泄出来会很累,所以干脆把她扶到床上,然后忙把鱼缸的水换了,那鱼真中烟焦油的毒死了就玩大了。给鱼缸换完水后,我又把窗门开了散房间里的烟味,
这些事都做完后,我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想等她哭完。可惜她哭了没多久就停了,她红着眼眶,把头别在一边,倔强的不与我对视,以示她不配合治疗的决心。
当然,我入行十三年,这种状况每天都会遇到,很多病人都是被父母或者妻子、丈夫押到我面前的,特别是叛逆期的青少年,说句不客气的,比她难搞的我见的多了。
对付这样不配合的病人,首先必须要让他们接受我的存在,如果他们把我当空气,我能做的只能是供他们呼吸,就像我刚进来时那样。
现在,丁凡已经意识到我的存在了,那么我的专业技能就有发挥的余地了。
一般人哭过以后,会进入一种亚疲惫状态,这个时候人的思维活跃度很低,最适合做心理干预和催眠。一般催眠术需要病人放松,然后卸下精神上的防备,才可以进行,但处于亚疲惫状态的人侧不需要。
“丁凡,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先尝试着进行心理干预,试试能否用简单的办法将她催眠——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艘船行驶在大海上,你站在船头,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海的颜色是白的,你仔细的看着海面,却发现海水是由一粒粒的西沙组成的,你一定感觉很好奇,沙子怎么能细的像水一样流动,你想看的更仔细,你从船沿探出头,倒挂着脑袋,你仔细的看那些西沙,那些西沙在你眼中越来越分明,你甚至能数的清楚,一颗、两颗、三颗……”
随着我不断的暗示,丁凡的眼睛逐渐闭上,气息变得很平稳,当然她不是睡着了,而是进入了我控制的催眠状态。
“你怎么来了?”我见丁凡进入催眠状态,对她继续施加暗示:“我知道你在走廊里,医院的走廊,有没有看到前面有扇门,门牌是2134,你一定找的到这扇门的。”
我一边暗示她,一边仔细的观察她的表情,人在催眠状态下,表情非常丰富,而且不会骗人,比如她听见我说‘你怎么来了’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惊喜,证明她潜意识已经接受了我的指令。
然后她在走廊上找不到门的时候,她皱起了眉头,脸上的表情显得很焦急。不过没多久她的眉头就舒展开了,然后脸上的表情变的期待,悲喜交加。
“我就在门里面,你告诉我你想我,你才能开门。”我对她又下了一个指令。
这时丁凡的嘴唇动了一动,但没发出任何声音。
“说大声一点,我听不见。”我继续下指令。
这次丁凡把嘴张开了,喉咙里发出了细微的响声。
“再大声一点。”我对她说。
“我~”丁凡总算发出了声音,不止如此,眼角还滑落了眼泪。
让她把潜意识里的话真正说出来很重要,当然不可能说的很清晰,但至少让我知道她有没有按照我安排的场景和指令在做。
“好,你进来吧,我就坐在病床上,和那时一样,迷茫的看着窗外。”我对她下令道,不知不觉的我已经把她带到了深度催眠中,深度催眠必须用患者熟悉的场景和记忆还布置,或者说根本就是在还原记忆,不过我可以在这些记忆里做适当的调整。
这时,我看到丁凡脸上露出如得偿夙愿的激动的表情,我知道在我的引导下,她见到了刘锦添,至少在梦里。
“你要好好活下去,要把我忘记,你要开始新的生活。”我借刘锦添的口给了她这样的暗示。之后,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反正是第一次,就让她在催眠状态下,跟刘锦添厮守一会儿吧。
一切都很顺利!看着丁凡脸上逐渐洋溢出幸福喜悦的表情,我自己心里也美滋滋的,照这样的进展,我料想用不了半个月,一个星期就足够了。我有把握让丁凡在一个星期之内恢复,当然,完全忘掉刘景深可能性不大——记忆是无法抹除或封印的,除非脑子受了很严重的伤。
然而就在我洋洋得意的时候,丁凡的表情突然变的狰狞起来,然后仿佛受到了万分可怕的恫吓,突然“啊!”的一声尖叫起来,并惊恐的睁开眼睛!
“啊——”她睁开眼睛后,依然抑制不住心里的惊恐,惯性的尖叫,这让我猝不及防。
不,这简直不可思议,要知道她不是在做梦,而是在催眠,而且是深度催眠,浅度催眠可以自动过度到睡眠,病人一般可以自己清醒,但深度催眠除非有强力的外力因素,都需要实施催眠的医生去解除催眠状态,病人不大可能自己清醒过来。
我入行十三年,还从没听说过深度催眠的患者突然惊醒的先例。
“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这种前所未见的症状,让我措手不及,我慌乱的从椅子上跳起来,半跪在床边,仔细的观察丁凡的表情,但她的表情只有一个,惊恐。
丁凡气喘连连,过了很久,她才平静下来,她转头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惊恐,身体下意识的往我反方向靠,发着颤音质问我:“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怎么会这样?”我问我自己,丁凡的这种反应突破了我所知道的常理,我无法解释,但有一个词,突然闪现在我的脑海:“反常必妖!”
这时,余深深和丁凡的妈妈,也听到丁凡的惊叫声,从楼下冲了上来,来到了房门口,但因我开始的时候提出过不许打扰,他们乖乖的站在门口没进来。
“呃……胡医生,凡凡刚才……”宋阿姨还是忍不住问我。
我看了看丁凡惊恐的表情,羞愧的低下了头,对余深深说:“余老板,实在抱歉,丁凡的病情,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我怕……我是有心无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