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吧!疯狂吧!我一直梦寐以求着你露出这样的表情!而且是由我!由我亲手点燃的怒火!何等的令人愉悦!”
白发剑士发了疯一样的咆哮,就连正在远去的马车都不顾了,仿佛这世界上,此刻没有任何事情能比眼前的人更让他着迷。
红莲秀美的眉角挑着,整个人如同一团暴烈的天火,可面色却冰冷如霜,两种原本绝不相容的气息此时却丝毫没有冲突。
她看着疯狂的白发男人,低声说道:“林修他,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
在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白发男人僵住了,他癫狂狰狞的面部,慢慢的舒展开来,终归一片平静,甚至,还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柔和,就像垂暮的老人,在某个温暖和煦的屋后,躺在舒适的长椅上,偶然间想起了年轻时的某些友人。
那是对往事的怀恋。
“林修……已经很久,很久没人念起过这个名字了……”
白发男人轻声呢喃着,眼神也投向了天空。他仿佛望了一个世纪之久,实际上却只有一瞬,当他再度看向红莲时,神色已经归于淡漠。
“难得你还记得他,虽然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想起来,却历历在目,犹如昨日发生的一般……如今,你我已是‘夜火’在这世上仅存的最后两人……也罢,红莲,今日我权且当作没有遇见过你,算是对那些岁月最后的一丝怀念。下次江湖相遇,我依然会向你讨回这一剑之仇!”
说完这番话,白发男人转身爆射而去,直追三驾马车!
白月光寒着脸坐在马车内,双手死死地相互扣着,不长的指甲几乎要刺入掌心。
湘香怯怯的缩在他身旁,小手依然悄悄地攥着白月光长衣的一角,她不时偷偷瞧几眼默不作声的少爷,心中一片慌乱。
官道上,三匹纯色纯血的宝马奋力的迈着矫健的长腿,拖着奢华的马车全速疾驰!
张全和刘子健坐在马车后,看着两侧的景物飞速倒退,心里都是稍松了口气。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心有余悸。
矮胖的张全小声说:“是不是已经把那个人甩掉了?”
刘子健低声说:“应该是了……”
张全又道:“没想到第一次跟少爷出去办事,就差点儿丢了小命,等返回西州城,我一定辞了这份工,回家陪老婆孩子去。”
刘子健勉强的笑了笑,道:“你还有家室,我就只能回家奉养老父母了,辞了这份差,这以后的日子怕是只能吃粥了……”
这么闲聊着,他们的胸口都平复了些,开始为今后做打算。
就在此刻,他们却同时看到,官道尽头的地平线上,尘土腾起,碎石飞扬,一道音乐的黑色人影,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他们而来!
张全肥胖的脸抖了抖,惊惧的高声喊道:“他追上来啦!!”
他的话音刚落,那道人影已经冲到了马车后,相距不足数丈!
白月光听见张全的大吼,立刻掀开窗帘,探出身向后看,那个恐怖的白发男人,果然正在接近!
白发剑士大步追赶,眼看马车已经近在眼前,他立即挥动巨剑横斩了下去!
就在他出手前的一刻,白月光就明白,危险迫近,他大吼一声“都躲开!”然后一把按住湘香的肩膀,迅速趴了下去!
锵!
有若实质的剑气从马车后切入,从马车前穿过,摧枯拉朽,直接把车身斩成了两半!而坐在马车后的张全和刘子健,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身体就被斜劈成了两段,连一声惨叫痛呼都没能发出,就此一命归西!
轰隆!
原本华美的三驾马车,立刻一分为二,前排的梁策也是反应机敏,伏着身子躲过一劫,可那三匹高大的宝马则未能幸免,脖子往上齐齐被斩断!
失控的马车带着巨大的速度,在官道上破碎翻滚了出去,直又往前冲出去数十丈远方才停下!
烟尘散尽,白月光艰难的顶开压在背上的一根断木,弓着背咳了起来,全身散了架一般的疼,摔得他七荤八素。
在他的身下,瑟缩着一个娇柔的姑娘,正是已经吓晕过去的湘香。
他撑着双膝站起来,感觉到右腿一阵钻心的刺痛,险些站不稳,身体有些趔趄,他往那儿一看,差点喊出声。
一根指头粗的木条,深深地扎进了大腿侧面,露出了一截两尺多的断头!
伤口触目惊心,血流不止。这时,疼痛感又放大了几倍,疼得他冷汗涔涔,嘴唇发白。
白月光连忙颤抖着脱下袍子上薄薄的纱衣,按住了伤口,双手死死地捂着,在偏上的位置打了一个紧紧地结。他想着前世了解的一些处理措施,连忙扶着右腿坐在了一旁,不敢再多做动作。
他咬牙四下环顾,远远地瞧见梁策摔倒在离他十几丈远的地方,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来在马车头部的他被甩飞出去了很远的一段距离,肯定摔得不轻,若是运气不好丢了性命都极有可能。
大腿处的伤口依然传来阵阵剧烈的疼痛,但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身体越来越冷,右腿包扎的位置以下已经完全没了知觉。
失血过多,这是非常急迫的情况,如果得不到救治,他很快就会陷入昏迷,甚至是休克。不用杀手来补刀,他也死定了。
白月光抬着沉重的眼皮盯着那个身影,那个像散步一样走来的白发男人,心里暗道,莫非我就要交代在这里了?没想到经历了两世,却都是死于非命,没有一次能算得上寿终正寝,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明……
高大的剑士在他身前几步远停下。
白月光勉力仰起头看去,只见对方也正在打量他。
“你就是白王的儿子?果然如传闻一样,毫无修炼天赋。”
“……”
“我叫林休,你记住这个名字,到了下面可别做个糊涂鬼。”
“……”
“莫非是个哑巴?”
见这个瘦弱清秀的少年只是皱着眉头盯着他,嘴唇虽然苍白,毫无血色,还在轻微的发抖,却是一声不吭。
自称林休的白发剑士略感无趣,毫不迟疑的,再次提起了那病巨剑。
“且慢……”
白月光虚弱的开口低声说了一句,林休手上的动作一顿,看着这少年的眼神有些失望。
“原以为你小小年纪,面对死亡竟能如此坦然,也算个男人。没想到,也总逃不过畏死求饶这一节,呵。”
白月光还是皱着眉,听男人这么说,他虽然眼前已经有些发黑,还是低声驳斥了句。
“这世上……没有人不怕死,如果……如果真的有,绝对是连‘死’字怎么写都不懂的傻子……我不想死,可也知道向你求饶没用,所以……我只是想真正的死个明白……”
“哦?”
林休的眼神不变,已经猜到了这少年接下来的话。
“到底是谁……谁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