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幢湖边别墅,杨柳垂荫,视野开阔,极目远眺,夫西河的河水汇聚在这里,形成了宽阔的湖面,湖水清澈,黄昏的落日又大又圆,映在远处的水面,天际醉伴着红彤彤的晚霞,风景宜人,不愧为养生天堂。
方宇成与陈琪肩并着肩,站在湖边垂柳下,余辉在湖面拉出他俩长长的倒影。
“琪琪,你怎么去林俊永那里也不与我商量商量啊。”
尽管事己致此,方宇成仍然对陈琪这一举动不认同,忍不住责怪道。
方宇成心中之所以没底,是因为他也不甚了解林俊永,初中辍学,同窗一年,失去联系十几年,了解本就不多,再加上林俊永这么多年的社会闯荡,他也吃准林俊永的人品。
“林俊永可是你的同学,有什么不好吗?”陈琪爱屋及乌般天真的以为方宇成好,那林俊永也不会差到哪去,至少,林俊永对她的诚意已让她相信。
财商很高的陈琪,情商却不怎么样,经方宇成这样一问,便误以为他是因为没有告诉他而生气,于是撒娇般地摇着方宇成的手臂,说道:“好啦,好啦,是我不好,没有告诉你,可这几天我也没见到你。”
方宇成一时语塞,无言相对,谁让自己总是躲着她呢?就是看望老师也是趁她不在家的时候,自然就对她关心少了。
“那你凡事注意点,不要让老师和我们担心。”
方宇成刻意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怕陈琪误会,陈琪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他的措辞,只当是对自己满满的关心。
“好的,我会注意的,你不要为我担心。”
“回去吧,风大了。”
方宇成看着陈琪被风吹得零乱的头发,这才发现天色已暗。
“宇成哥,你说爸爸还能坚持多久?”陈琪突然很伤感,哽咽的问道。
这个问题让方宇成难受,至亲的人在走向死亡的路上,自己却无能为力,而是却揣测他还有多长时日、何时离去,这无异于撕心的疼痛,方宇成懦懦地回道,却不知他的声音同样的颤栗。
“应该很长,有的结肠癌存活时间可达20年,甚至更久。”
方宇成的回答客观、科学,没有夸大,只是他没有告诉她,这是理论上的结果。
理论上还可以时光倒流呢。
他感到自已这个医生无用。
其实,他知道医生的作用是有限的,人终究是要走向死亡,而死亡的最终方式就是疾病。
陈琪听到方宇成的回答,心中充满希望,不停地祈祷。
“不能告诉爸爸病情,我不想让他伤心,我要让爸爸健康,再活20年,给他一个幸福的晚年。”
她拭干眼泪,斩钉截铁地说道。
其实,从医30多年的陈忡恺教授何偿不知自已是患的绝症?
自己的身体出现异常,从临床表现、手术方式就己经获知,何需告诉?
日渐消瘦的体格,不断加重的贫血,从隐血便、黑便、血便的过程,陈忡恺教授就知道出大问题了,只是忙于国际血管介入会议筹备等繁锁事务,反而将这一情况隐瞒了。
他只想忙完手中的事,看到陈琪的独立,看到她与爱徒幸福的携手,这就是他心中的告别式。
人生中最痛苦的事不是死亡,而是死亡的不辞而别,陈忡恺只是在等待告别式的到来罢了。
“小方,来啦,”陈忡恺教授站在花园中,明显清瘦多了,化疗中止后,精神好了很多,看见方宇成与陈琪双双归来,和蔼可亲的说道。
“老师,外面风大,回家吧。”方宇成用手臂搀扶着他,关心地说到。
陈琪看着这两个男人,两个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慢慢远去的背影,就象他们在自己的生命中消失一样的感伤落泪。
“琪琪,”方宇成转身喊道,他看见了陈琪湿润的双眼,看见了那份不舍,只希望在老师面前的这出戏尽量不露馅、不穿帮,让他快乐。
听见喊声,陈琪大步跟上去,一左一右陪着陈忡恺教授回家。
“小方,你与琪琪在一起有多久了?”陈忡恺教授突然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从高中算起的话,己十年多了。”
方宇成只当是陈忡恺教授随便问问,心中计算着时间,随口答道。
陈忡恺教授突然停住,转身拉着他和陈琪,将陈琪的手放到方宇成手中,语重心长、一语双关地说道:“我也老了,万一有什么不测,希望你照顾琪琪,交给你我放心。”
这是托付。
他意识到,老师一定是知道了自己的病情。
方宇成心中酸涩,他明白老师的意思,可是,他不能答应,更不能拒绝。
答应,意味着结婚。
拒绝,却有负师恩。
记得老师上的第一堂课,就说到国外医生同行的墓志铭:“行医只是在帮助,小部份治愈,大部份安慰”,作为医生,只能更坚强,才能有勇气去面对下一个病人,才可能帮助更多的患者。
方宇成无从安慰,只默默地点点头。
“嗯,老师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方宇成答应了,将他视作妹妹那般的关心她、爱护她,更不能让人欺负她。
方宇成的应承,让陈琪泪如雨下,父亲将她托付给他,她的方哥哥终于接受她了。
陈琪紧紧地拽住方宇成的手,眼圈红了,当作父亲的面,她没有再哭。
“快进来,快进来,开饭了,还在聊什么?”
李琪雅做了一大桌丰盛的菜,摆好碗筷后,从里屋走到门口,对这三人喊道。
四个人围坐在一起,看上去其乐融融。
这是陈忡恺最希望的景象。
陈琪心情愉悦,她珍惜眼前拥有的一切,只愿时光就此停住。
而此时,方宇成心思沉重,对这个不能拒绝的承诺,他不知怎么才能给陈琪讲得清,不知又会有什么误会发生,只感觉自已在错误的方向上越走越远,越走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