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泼猴真是可恶,居然把我往乱葬岗带,是想害死我啊。”龚少阳爬上坡地后,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气,还十分恼怒的责怪起了灵猴。
灵猴声音虚弱的吱吱叫了两声,似是在解释。
不过龚少阳听不懂,想要继续埋怨灵猴,却突然见灵猴瞪大了眼睛,目光非常古怪的看着他。
接着让他大骇的事发生了,只见灵猴翻起猴爪,竟向他的脸抓了过去。
龚少阳哪能料到这泼猴如此小气,说它两句就要抓人。
猝不及防下,差一点脸就被抓花了,幸好他反应算快,硬生生把身子向后倒,在间不容之际时给躲了过去。
龚少阳心中大怒,指着灵猴就要破口大骂,谁知才说了一个“你”字,就听见“吱~”一声痛苦的嘶鸣声从灵猴口中传出,接着就见灵猴再次诡异的飞了起来,摔向了远处。
似乎这次灵猴受的伤极重,它竟再也没有站起来,连动都没动一下,像死了一般。
龚少阳瞬间明白自己又错怪了灵猴,因为他清楚感觉到一股阴寒之气向自己靠近。
原来灵猴见他身后有鬼东西,才向他身后抓去,根本不是要抓他。
龚少阳来不及后悔自责,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处境。
只见他顺势就地一滚,也不晓得哪来的力气,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跟着拔腿就跑。
就在他快路过不知死活的灵猴时,想起灵猴两次受伤都是为了救他,于是顺手就将它捞起来抱在怀里,不要命的向坡下狂奔。
也不知是惊慌恐惧到了极点,还是出于人本能的反应,他跑着跑着,竟然大喊起来:“救命啊…救命…有没有人来救救我啊。”
其实他也明白,这荒山野地黑漆嘛唔的,又哪里会有人来救他,大声叫出来也只不过是想让心里的恐惧减少一些罢了。
谁知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响起:“少阳,是不是龚少阳啊?”接着就是挺嘈杂的人声和纷乱的脚步声。
那声音在他听来有些熟悉,可因为附带了很多嘈杂的声音,他愣是想不起那是谁的声音,一开始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直到远处又响起了几声清晰叫唤,他才肯定是真的有人来救他。
“是我是我,你们是谁来啊。”
龚少阳不敢停,他一边狂奔一边呼喊。
等他翻过另一个小山坡时,几十蘸明闪闪的火把出现在他眼前,他知道,自己应该是得救了,那么多人来找他,阳气旺盛,鬼物是不敢靠近的。
他的心一下子镇静了许多,努力的向火光靠近。
却不知怎么的,他没跑几步,竟两脚一软,整个人都摊在了地上,再爬不起来,两眼皮也如万斤之重,缓缓的闭上了。
迷糊中,他感觉有许多人围着他七嘴八舌的说了好一阵,却一句也没挺清楚。
然后有个温暖有力的臂膀抱起了他,灵猴则被人从他怀里抱走了。
接着他隐约又感觉周围不断有着人来回走动着,许久后,随着几道低低的叹声响起,再缓缓消失。
也不知过了多久,不知道是在多少次的关门声响后,床榻上脸色病白,虚弱不堪的少年手指忽然轻轻颤抖了一下。
半晌之后,微弱的呼吸,终于是强盛了许多。
再过得一会,他的睫毛轻轻颤抖,眼皮挣扎着,终于微微睁了开来。
淡淡的柔和的灯光透眼而进,龚少阳揉了揉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才将眼睛全部睁开。
然后努力地移动着目光,将这处略微有些眼熟的房间完全打量之后,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全身疲软的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没有丝毫的气力动弹。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走进来一个粗布连衣的丫环,端着盆水,似乎是要帮他擦脸。
“素姐,我想喝水?”龚少阳见进来的人是姨娘的婢女素瑛,便不客气的要水喝。
哪知一向听话的素瑛见他醒了,不仅不给他倒水喝,还转身跑出了屋子,连抱着的水盆都忘了放下。
然后就听到素瑛扯着大嗓门,犹如狮吼一般道:“老爷,夫人,大小姐,二小姐,你们快来啊,小少爷醒了。”
等素瑛再次回来时,身后便跟了一个长相俊俏,书生服饰的少女。
龚少阳定睛一看,不正是他那爱扮成男孩,偷跑去学堂的二姐龚小瑜么。
龚小瑜一进屋子,就抢过素瑛刚倒的一杯水,坐到他床边,要喂他水喝。
龚少阳也不客气,他自小就和二姐最为要好,低头喝了两口水,正要说话,却被龚小瑜抢白道。
“三弟,你可真调皮,失踪了三天,都跑哪里鬼混去了,弄得一身病不说,爹爹找你回来时,你居然连裤子都没穿,就裹了件脏兮兮的道袍和兽皮外套,是不是又跑去跟人赌蛐蛐,连衣服裤子都输光了,不敢回家啊?”
龚少阳一脸委屈之色,命都差点没了,他哪有跟人去赌蛐蛐,可他这几天遇到事三言两语说不清,只好摇头道:“不是。”
“你最好老实交代,爹爹可说了,你要敢撒谎,会收拾你的。”
龚小瑜的话刚一说完,屋外就传来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紧跟着进来一票人。
龚少阳一看,发现有一脸煞气的叔父,满心关切的姨娘,还有他大姐和大姐夫。
除此之外,居然还有一只猴子挂在大姐身上。
姨娘走过来,将坐在床边的二姐赶走,说话道:“三小子,好些没。”
龚少阳点了点头,嗯道:“好多了。”
姨娘伸出手背贴上了他的额头,“哟”了一声,接着就转头对素瑛道:“还不快把药端来,这娃烧还没退呢。”
素瑛赶紧跑出屋子,给他端药去了。
等素瑛出去,姨娘又赶紧起身,追出门去,扯着嗓子喊道:“记得把我给三娃炖的莲子羹一并端来。”
等姨娘重新回到屋里,竟发现整个屋子静悄悄的,几双眼睛都盯着龚少阳,龚少阳则低着头,捏着床上的被子,不敢说话。
“碰”一声巨响从桌面传来,惊得龚少阳颤了一颤,然后把头埋得更低了。
“说,这几天你都去哪里了,干了些什么?你的书童张小七又去了哪里?若你不给我说出个一二三来,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一道威严的声音从叔父口中吼出。
龚少阳自小就很怕叔父,听叔父说要收拾他,便害怕得紧,却又听叔父提起张小七,想起他死了,心里又难过起来,想了半天不知如何回答叔父的话,最后两眼一润,竟然哭了出来。
姨娘见龚少阳哭了,拉了一下他叔父的衣袖,噌道:“龚伟华,你凶啥凶,看你把孩子吓得,好好问不行啊!少阳不哭了啊,有姨娘在,看哪个还敢凶你。”后一句是对龚少阳说的。
龚伟华“哎”了一声,说道:“我这不是给气到了嘛,叫这混小子在家好好待着,他却给我溜到乱葬岗去,你也不是不晓得那地方邪得很,又挨着后山,听太清门的大师说后山还有那个东西在,幸好没出啥事,不然我,我…”
龚伟华最后那几个字没说出来,但一屋子的人都知道他想说什么。
因为它们知道,其实龚韦华最是关心少阳的人。
早年龚韦华就很想要儿子,可谁知却一连得了两个女儿。
而不幸的是他老婆生二女儿时难产,虽好不容易母女平安了,却被告知夫人再也生不了。
龚韦华一心想要个儿子,便想娶个小的,哪知他夫人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要死要活的,他便不敢再想娶小房的事了,也只能认了命,将希望放在他两个女儿身上,希望老了能有个孙子抱。
就在他再不想儿子的时候,也不知是上天垂怜,还是他家祖坟冒了烟,他竟在一次出门办货的途中,在路上捡了个娃。
这可把他高兴地了好一阵子,还宴请全村,摆了三天流水席。
这次龚少阳失踪,龚韦华是真的急坏了,除了后山和乱葬岗,阳村周遭找了个遍,最后他实在急了,不听村里人劝阻,出了许多钱,请了些胆子大的人跟他一起去乱葬岗找,幸好是找着了,不然就是豁出性命,他也要上后山去找。
龚少阳又怎么会不知叔父是担心他,在姨娘的安慰下,哭了片刻就不再哭了,而是一五一十将这几天发生的事都说了一次,最后还将胸口的项链取下来给大家看,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末了,龚少阳还不忘向他叔父求证道:“我小时候真有个高人为我胸口的胎记做过法?”
屋里再次陷入死静,所有人都像哑了一般,相互看着,却没有一个人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