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了不得,何秀琴扬言要撕烂乌丫的嘴,她攀住楼梯就要往阁板上爬,姚茂生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正急得不行,五岁的姚玺突然在房里大哭起来。哭声又急又响,何秀琴忙不迭撞开姚茂生撒腿往房里奔去。
“晶晶啊……”阳台上,姚茂生搓着两手,抬头不安地看着乌丫,“你婶这人有口无心,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也别跟她怄气,啊?”
“放心吧叔,跟她怄气,不值得!”乌丫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是姚茂生捡来的弃婴,但她从没问过姚茂生她的父母是何许人,何秀琴因此断言她没心没肺。
“姚茂生我告诉你,我们把她养到十八岁已仁至义尽,从今往后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自己看着办。”何秀琴搂着她的宝贝儿子给姚茂生下达着最高指示,“让她收拾东西给我滚蛋!”
“她还是一孩子,你跟她计较什么。”
“屁!在我们乡下十八岁崽都生下来了……”
崽,儿子也。说到崽,何秀琴放下姚玺,边整理着他衣裳边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她嫁给姚茂生时三十五岁,二婚;姚茂生三十九,未婚。两人均为外来的乡下务工人员,一个头婚后三年无所出,前夫又因病出世,被婆家视为扫帚星赶了出来;另一个因身无片瓦一直打着光棍,兼之还带着一拣来的拖油瓶更是无人问津。在乌丫十二岁那年姚茂生才经工友撮合讨到何秀琴做老婆,用他工友的话说他俩是烂锅配烂灶,凑合过吧。
要说何秀琴嫁给姚茂生的头半年里其实和乌丫处得还不错,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她嫁给姚茂生半年后竟会怀上姚玺。有孕后的何秀琴在姚茂生面前说话嗓门一下高了八度,动辙对姚茂生呼来喝去,让跟着姚茂生放养大的又正处于叛逆阶段的乌丫对她生出敌意。
具体何秀琴和乌丫从哪天开始针锋相对的?何秀琴不记得,乌丫自己也不记得了。此刻,乌丫站在阳台上眺望着远处的高楼大厦,夏日阳光透过阳台窗子上的半幅窗帘泼进来,在阳台窗框与乌丫脚边堆放的一堆杂物上斜斜拉起一条光影,无数微尘在光影中起伏跳跃,一如乌丫心中纷乱的思绪。
如果,她不用把时间花在站摊上;如果,她不必照看姚玺。那么或许……挑挑眉,乌丫拉回视线,摊开梦中韩少飞牵过的右手,掌心似还残存有他指尖的余温。如果不是学习时间被占用,或许她和韩少飞还可以继续是同窗吧?
可是,生活没有如果,有的只是今天和明天,昨天永远不可能重来!
默默攥紧右手,乌丫盯着脚边跳跃的微尘若有所思。片刻后,她俯身拎起何秀琴砸翻的童椅塞到阁板下。这个家里不单是阳台基本每个房间都堆满各色编织袋与杂物,就连她睡的阁板上也堆满东西,晚上睡个觉想伸直腿都困难。
整理好阳台上的杂物,乌丫去了客厅,喊声“叔”,随后对姚茂生说:“我不会去复读,我决定了,过几天就去广东打工。”
“你想得美!”何秀琴眼一瞪,抢在姚茂生发话前先嚷嚷上了,“我们把你养到这么大,你现在翅膀硬了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是不是?我告诉你,你休想!老老实实帮我看摊偿还这些年我们花在你身上的钱,过几年再找个人嫁了好歹我们还能捞回点彩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