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双手抱头。扯开了嗓门,“师父!救命啊……”
路相助奋力冲向孩童,双手握紧,面若冰霜。
野马似弦后之箭,转眼之间已到了少年一丈之内,少年紧闭双眼,作认命状。
路相助已冲到少年身边,他一把搂住少年,将少年护在怀中。
就在路相助等待马蹄落下的时候,上方传来一道宛如天籁的声音。
“吁……”一位男子从天而降,落坐在马背上,手握缰绳,将马蹄硬生生的断在了空中。
少年在路相助的怀中瑟瑟发抖,泪眼婆娑的对马背上的男子叫道,“师……师父……您来啦?”
“水汪汪,你赶紧挖个洞去。”男子满脸鄙夷。
“为……为什么啊?师父。”水汪汪一脸无辜。
“把你自个儿埋进去!以后千万别说你是我的徒弟!”男子边说边侧身下马,落地后对路相助微微颔首,就一把揪住水汪汪的耳朵,从路相助的怀中扯了出来。
路相助也站起来,开始打量起面前的人。
身着鸦青粗布袍,腰系白莲花开腹围,墨丝垂发用白色帛条系于脑后,脚着麻草屐,看似平庸却隐隐凸显出一股独特的气质,不似高贵也不似污浊,仿佛只有他拥有的气质,与周遭的坏境不排斥也不融合。
“臭小子,你要是敢死在马蹄之下,老子就把你埋在马厩里,让你死了也被马踩着!”
“师……师父……”
“师你个头!没出息的东西,平常犯错逃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迟钝,要是老子再迟一步,就可以帮你收尸了!”男子狠狠地在水汪汪的头上敲了一下。
路相助看着眼泪朦胧的水汪汪终有些看不下去,于是上前一步,抱拳说道:“在下路相助,承蒙兄台出手相救!”
男子抬头看了路相助一眼,又低下头去捏水汪汪的脸,“谁救你了,我是救这个小兔崽子。”说完,便拉着水汪汪走了。
水汪汪被师父拉着走出几步,好像又想到什么,于是停下脚步转身对路相助说道:“路大侠,谢谢你!”
路相助顿了一下,顷刻嘴角微微弯了……
“大侠你个大头鬼!走了走了!”男子又一把将水汪汪拽了回去。
路相助看着渐行渐远一大一小的背影,嘴角的弧度又弯了弯,无奈的摇了摇头,正准备转身返回,忽然顿下脚步,呆呆地站着,如同遭雷击中一般。
那个男子系着白莲花开腹围……非普通之人的气质和高深莫测的武功……还有身边那个下少年娴熟的易容术……婉儿的容貌……难道是五行之中水行使者的水然辰?
路相助立刻回头,可是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热闹的街道中了。
乐舒茶楼内院中,夕阳如血,洒落在盛夏的珙桐树上,散出淡淡的光晕,花似白雪随风起舞,又仿若千万只奔向天边的白鸽。
树下,水然辰正蹲在凉椅前,为水汪汪查看脚上的伤势。
“嘶……疼!疼!疼!”水汪汪呲牙裂嘴,正欲将脚从水然辰的手中抽回,却又被水然辰握的更紧了。
“你还会知道疼?没出息!别人才是大叫了一声而已,看把你吓的,脚都给扭肿了!”水然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水汪汪,似乎想要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
“那个时候我在想事情嘛……”水汪汪欲为自己辩解。
“想什么?想你什么时候可以称为富婆?还是想什么时候能傍上一个富家公子?”水然辰疑惑的看着她,好像她真的是在想这么些个事儿似的。
水汪汪有气无力的白了水然辰一眼,将之前发生过的事,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给他听。
中间还不忘添油加醋,锦上添花的描述自己易容术的进步。
水然辰认真听着,时而皱眉,时而疑惑,时而愁苦,最后恍然大悟的感叹一句,“我说呢,今个儿那大汉怎么瞅着这么眼熟。”
“你认识他?”水汪汪激动地坐起来。
水然辰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若有若无的叹了一口气,“你师母的老相好呗!”话刚落音。
水然辰又提了个音调说道;“嘿!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今天还钻进人家的怀里去了,水汪汪,你也太不像话了!”
水汪汪欲哭无泪,满脸无奈的看着水然辰,这是师父么?有这么说话的师父么?谁没事会往络腮胡大汉的怀里钻啊!
“水汪汪,虽然老子从小没把你当成女娃养,可是再怎么着你都摆脱不了这个事实!注意点儿行为举止,听到没有!别一天想些有的没的,那个路相助都可以当你爹了!”水然辰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水汪汪极其赞同他的最后一句话,用一副“原来你也知道啊”的表情看着水然辰。
“不准露出这种表情!不记得老子说的话了?”挥手就是一掌,又落在水汪汪的头上。
水汪汪双手抱头,扁着嘴,双眼含泪,一副想哭却又不敢哭的可怜模样。
水然辰落在她头上的手顿了一下,眼中的目光似有波动,随即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轻轻地拍了拍水汪汪的头,“嗯!不错,就是这样的表情,以后遇到坏人就只能露出这个表情,听到了没有?”
还没等她回答,水然辰就起身走回书房,微风拂来,珙桐花伴着水然辰的声音飘然落下,“夕食你自行解决去吧!记得戌时之前回来。”
水汪汪看着那个修长匀称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师父,你究竟想瞒我多久啊……
自从懂事以来,自己就跟着师父一天东南西北的四处闯荡,虽然一直让自己跟在师父身边,可是师父从来没有想告诉她的意思……
水汪汪早就发现了,他就是明茴国的五行使者——水然辰。
明茴国的五行使者犹如国内的平安符一般,江湖对五行使者都是格外敬重和钦佩,五行使者分别是从五大门派中各选出五个人来胜任。
而五大门派皆为金木水火土,每个门派修炼不同的武功,但其目的却都是为了保护国家,平息武林之争。
每个使者都是百姓心目中的英雄,可是唯有水使者行踪不定,有人说根本就没有水宿派,水使者不过是朝廷安插在武林的人,也有人说水宿派在北方一个依山傍水的桃源圣境中,传说水宿派的人都是天仙下凡,貌若潘安,懂得仙术,可是也传说水宿派都是些老头子,顽固不灵,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有武林发生大事的时候才会现身。
水汪汪躺在凉椅上,抬头看着珙桐树,小时候自己就在乐舒茶楼待着,上次和师父出门做事到现在不知不觉都过了三年。
从小,在乐舒茶楼里,水汪汪不是到处疯闹,就是不断的叫着水然辰师父。
“师父~我饿了!”
“师父~师父~我做了张易容皮,你快来看!”
“师父~师父~师父~快起床,下雪了,下雪了!”
“师父~师父……”
…………
水然辰教她易容的本领,教她识字,教她防身术,把她当个男娃养,带她走街串巷,让她观察每个人的神情,动作,语气,让她模仿各色各样的人,带她采集做易容皮的草药。
他告诉她不能哭,不能笑,不能伤心,不能愤怒,不能把她一切心底的情绪统统藏到眼睛里,可水然辰从她的眼睛里就可以看出她所想的一切。
就如同刚才水汪汪装作一副可怜的摸样,她眼中的探究和疑问,让水然辰不能忽视。只是有些事情,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他害怕水汪汪会恨他,会再也不叫他师父,会弃他而去。
水然辰负手走到书房,痴痴地看着墙上的美人画,自言自语的说道:“婉儿,正如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太自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