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小书房里,陆焉手里捏着毛仕龙呈上来的蓝本报奏,赵贤智次子已吐口,洋洋洒洒列生父罪状,连逼人做妾,花楼狎妓都写得详实可查。
陆焉扔开奏本,同呈奏的小太监说道:“可见此事并非不可为,而是办差的人不用心,不尽力。”揉一揉眉心,露些许疲态,“罢了,锦衣卫一贯如此。你去吧,叫石阡进来回话。”
“吱呀——“拖得长长的一声门响,陆焉听得皱眉,“碧溪阁管事的太监呢?宫里头该修该补的都报给内务府,连张门都病病歪歪的像什么样子。”
石阡犹犹豫豫开口,“郡主这儿自乾元六年起便不再用太监嬷嬷,郡主说看着碍眼,原先在碧溪阁里当差的管事太监、老嬷嬷,也都让派到别处去。”
“她这气性是越发的大,宫里头也敢这么明着胡来。”
石阡道:“前几日,济宁侯献了一对姊妹花,听说才十二三,圣眷正隆,必定要带回宫里来,曹公公支会内务府早作准备。”
“这事交李传福去办。”
他腰背如松,在书案前坐的笔直,右手一枚黄玉扳指似是古物,大约是哪一位先人心头好,虽玉色沉郁,却摩挲得水滑透亮,趁着他手背肌肤如瓷。一面批奏一面问,“今日如何?”
石阡便背书似的说起来,“今日白苏在太医院被锦衣卫肖总旗拦住说话,或是问郡主近日如何,答无碍,无须挂心,出太医院上小回廊,叫黄进良缠住,馨嫔娘娘要找郡主拿个主意,白苏说郡主病糊涂了没这个本事,叫黄进良哪凉快哪待着,甭拦老娘的道。黄进良让白苏姑娘骂了一通,自去了。”
“柔仪殿的人你看紧些。”
“是,小的明白。”
等不来三法司会审,需先一步令锦衣卫北镇抚司定了赵贤智的罪,他落笔便是——赵贤智恶行累累处斩立决,男丁徒三千里流放西北永世不得回京,女子充教坊司为妓,不得赎买。
“锦衣卫的案子,锦衣卫去办,你只当毛仕龙从未支会过西厂,你也从未向北镇抚司递过消息。”放下笔,待墨迹干透,“郡主的病好些了?”
石阡答:“服了药,好些,醒来同白苏说了会子话,眼下正睡着。”
“奏本你亲自交毛仕龙,叮嘱他务必在圣驾回宫之前办妥。”转一转手腕方站起身来。春山惯会看眼色,忙取了玄色披风踮着脚给“亲爹”系上,推开门,不出所料,正是往寝室去了。
陆焉来时景辞正望着黑漆漆一碗药汤发愣,腹中一阵反胃,一整日汤汤水水也没吃多少,但远远闻着这药味就想吐。
陆焉扯了披风,便来接白苏手里的药碗,另取一只小银勺抿上一口,说:“刚刚好,郡主趁热喝了吧。”
景辞眉头拧成一团,不乐意,“我若说不喝,你定是要说些良药苦口忠言逆耳的话,我一句都不爱听。“
他笑着,舀一勺汤药送到她唇边,“那就请郡主勉为其难,喝了这碗药。”
到底不是孩子了,不必劝一句喝一口,她就着他的手勉强喝了小半碗,一张脸皱得让人不忍看。上一季腌的甜乌梅确实爽口,她一连吃了三个,可惜没了老嬷嬷还有白苏管着,说是夜里吃多了坏牙,没等她伸手就端去厨房。
春山早已经退去门外,屋里就只剩下她与陆焉,两看相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