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葬
文/醉意苑木唯沫
很小很小的时候，爷爷家的小黑屋的墙壁上挂着一副简单的水墨画，我只记得画上面是一个女人坐在古铜镜旁修饰粉黛，小时候觉得这画上的女人很漂亮，尤其是那貌似会挑动的眉……
大概在我八九岁的时候，爷爷家的院子就开始空了，空的是人，家具倒是全部安放这没有挪动，或许是爷爷想着，老了就不住城里，回到乡下住他的小院。而他这一走，便没有再回去过。
时隔多年，爷爷的骨灰早在城市中的墓地砌出了墓碑，那被人遗忘院子自然也荒了，我是受爷爷遗嘱前来取几件他所谓的古董，我本不愿来的，路途遥远更何况也没什么值钱的，但奈何家族传统观念强大，还是逼着我来了，多年之后的村子已不再是以前那般贫苦，却少了年少时其乐融融的景象，没人再站在村头三五成群的闲聊，取而代之的是一家旅馆，我一脚踏进旅馆，面前呈现的是四个大大的字“宾至如归”，我心想，倒确实是。
老板看到我，连忙问：“姑娘你好，一个人吗？”我说：“嗯，一个人，住两个晚上。”那老板用余光打量我，我正想开口问村子近年的状况却被他抢先一步问到：“姑娘你也是来寻宝的吧？”
“呃？什么宝？”我一头雾水。
“我们这村子没什么名胜古迹，也没什么迷人美景，看你这样子我从来没见过，定当不是我们这的人，你大概就是听了宝宅的传说后来此寻宝的吧？”老板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语气极为肯定。
“什么宝宅，我不知道啊”
“行了小姑娘，我劝你啊，别冒那个险了，前些年我们村几个大老爷们进去不过想拿个花瓶，结果出来后不是疯了就是傻了，之后也有几个胆大的小伙子想一探究竟，然后就没出来过，那地方从外面看起来就像个原始森林，谁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呢。”
我喏喏的应着，再没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我便穿戴好，凭借着以小时候那点印象，想要找到我爷爷家，刚走到旅馆门口，那身材圆滚滚的老板就拦住了我，说是不能出去，怎么也不能出去，怕把什么魂灵带进旅馆，我笑了笑说随便看看，说着便出了门。
通往爷爷家的是一条幽静的小路，一路上人家颇为稀少，算起来是比较贫穷的人家，房子大多还是土砌的，因为人烟稀少，一路上没见什么人我也没觉着奇怪，道路两旁树木悠葱，爷爷家就在那路的尽头，渐渐的，我看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生我养我的院子，只是已经被太多绿荫包围，竟让人一眼望不穿，我拍了拍身上的露水，转身就进去，走了没两步，后面一个沙沙的声音缓缓的跑进我的耳朵：“姑娘，这地方可不能进啊”我转过头去看，一个老人，准确的说是一个面容憔悴眼神狠厉的老人，我被他那种眼神吓了一跳，问到：“老爷爷，这以前是我家，我是回来拿东西的。”他什么也不说，静静的看着我，就那样，好像是揣测，又好像不是，接着说了句：“会死人的”就走开了。
大概我知道了些什么，所谓宝宅与我爷爷家之间的联系，不过我怕什么呢，那是我家呀。
我缓缓的从那个破旧的大门中踏进去，一推门就有种“吱呀”声，木门多年来被腐蚀的不成样子，院子里草木旺盛，我担心有蛇出没，顺手捡起个棍子打着草，印象中的小黑屋子就在前面不远处，越来越接近了，接近了，走到门口，我始终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或许是因为有太多童年的回忆，或许是太爱爷爷的缘故，正在伤春感秋之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唱曲，什么七月半开鬼门，又什么带我走为我亡，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仔细一听，又没有了，对，幻听，一定是幻听，我安慰着自己不再多想。
“吱嘎”一声推开门，尘土飞了我一鼻子，没空瞎想，只想着赶紧找到爷爷嘱咐的东西便赶紧走人，一个瓷器花瓶，一卷壁画，一串玉珠子。我翻箱倒柜的找出了花瓶和珠子，却找不到壁画，对啊，壁画，那就是挂在墙上了啊，外面的天突然暗了下来，我骂了声“见鬼”，本借着那点微弱的光亮或许看的到的，幸亏自己有带手机，这时黑屋子又成了名副其实的黑屋子，看不见，什么也看不见，我打着手机上的手电筒，用手慢慢摸索着，好一会儿，摸到了一个卷轴，兴奋之时用手机照亮看，就是壁画，就是壁画，可是，画纸在，纸上的画呢？
耳边又想起了那个声音，七月半，为我亡。七月半，七月半，今天呢？我赶紧拿出手机翻看日历，是七月十四日，跳到嗓子眼的心放下去了一大截，可还是担心着发生什么，明天算起来就是七月半了，如果今天不拿走，明天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来的，这时我想起了那个老人说的话“会死人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不知什么力量吸引着我不让我离去，画，壁画，就剩了画纸，画呢？画的那个我记忆中的美丽女人呢？我头痛欲裂，想不出什么但偏偏要想，头痛得要死，我大吼一声蹲在地上，手机被扔到了脚边，借着光亮我看到了土地板上的黑红惹的血迹，是什么，血迹，没人来过的，爷爷吗，不会的，那会是谁，我眼前呈现出一幅幅画面：爷爷年轻时望着这幅画，满眼宠溺，是对画吗？还是那个女人？我不知道，又看到爷爷抱着画卷自言自语，说道来生你要成人，我就娶你。
我不能相信我的眼睛了，不能，这时突然一个女人，没错，就是那个，会挑动眉的画，不，是女人，立体的站在我的面前，一手掐住我的脖子，美眸之间的恨意异常强烈，薄唇吐出一句我听不懂的言语：“你爷爷负心汉，那你就来偿还，这么多年我杀了那么多男人终究难解我心头之恨。”说罢手上的力道便大了好多，我喘不过气，心想，难道就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莫名其妙的死去吗？灵机一动，我挣扎着说道：“爷爷有话让我跟你说”。
果然，世间万物都是有情的，她松开了手，把我丢进一个角落里，我条件反射的想要按着地板起身，不料摸到的是一堆扎手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人骨，我何曾见过这些东西，一时间吓得连话也说不出，她慢慢道“这些人本就该死，他们想要来带走我，可我还没等到你爷爷呢，这些被所谓金钱污浊的脏手不配碰我的那卷画”。
我咽了咽唾沫，极力掩饰心中的恐慌，说道，爷爷说他对不起你，他说他当年走时以为会回来的，可没想到一走竟是这般不得相见。我看她此时眼神破朔迷离，便趁机多说，爷爷说他这辈子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屡遭奸人窥视，若是下辈子能遇见，他定当不负于你。
她开始抽噎但终究没有眼泪，时间就那么一分一秒的过去，过去，我不敢多说话，只好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没有眼泪的哭泣和自言自语的告白，我怕极了，怕她知道我刚才的那番话是我乱编出来的，这时她突然起身，从那副卷纸中抽出一个复古的盒子，说，把它放在你爷爷的墓碑前吧。然后，她走出门，被阳光照射，烟消云散。
那画卷上终究没有出现那副画，一卷空白的卷纸，挂着，那就挂着吧，我拿着盒子，带着花瓶和珠子缓缓走出去。
回到A市去爷爷的墓地，那坟前有一株忘忧草，正在盛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