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沐玉兰带着脸色煞白的丫头婆子们从破院里出去后,府里便传开了沐玉墨有传染病的事。
更厉害的谣言就是破院有鬼,个个路过破院门口的丫头小厮避之不及,不敢往里看一眼,生怕沾着不干净的东西。
沐玉墨要得就是这种效果,没人敢来打扰她养伤养神,等她身上的伤一好,待到精神抖擞之时,才能养足精神应付徐氏等人。
一日午晌……
沐玉墨还是坐椅上盯着窗户发神,她似乎还在等着那片枫叶被微风带回来。
都过了这么多天了,她居然莫名其妙的想着前几日飞出窗外的那片枯黄枫叶……这是是怎么回事?
此刻,一个丫鬟抬腿踉跄而入,一进来脸上就写满了委屈和痛苦,额头结疤的伤口也很明显。
沐玉墨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讶到了,但脸上依然是风轻云淡。
除了某个夫人的狗腿子,她不会想到任何人了,也只有那丫鬟敢不顾她身上所谓的传染病用各种办法死缠烂打的留在她身边,只是为了监视她,替三夫人办事吧?
那丫鬟扑通一声跪在地面抽泣,她脸上的这块疤都是前几日被三小姐摔的,要不是沐玉墨,她就没有这块疤,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泪花花的眼里掠过一抹狠戾之色,随后哽咽道:“四少爷,你就原谅奴婢吧,那盒膏药是……是三夫人故意给奴婢的,奴婢本无意害你,只是那三夫人拿奴婢的爹娘来做要挟,所以奴婢才犯了如此大错将那膏药给你用的,四少爷,你一向心地善良,不会赶走奴婢的是不是?”
沐玉墨轻笑一声,确实是这四少爷太善良了,所以才造成今天这落魄的处境!
弯身摸了摸她满脸的泪水,从桌边取来一块陈旧的白布,轻轻为她擦拭,温和道:“我当然不会赶你走了,何况,我赶得走你吗?就算我赶你走了,你不也是想走就走想进就进,我这破院里没有破规矩,你又何必如此大费周折的要我留下你呢?”
竟竟只是一句反问,却字字带刺,直截人心。
为什么留下她,沐玉墨当然知道,她就是要小枝亲口说出来。
小枝慌乱摇头,抱住沐玉墨的大腿,哭腔道:“四少爷,不是的,不是的,你一定还在怪奴婢是不是,奴婢知错了,你就把奴婢留在你身边吧,奴婢求求你了,奴婢求求你了……呜呜”
四少爷要是不留下她,她回去后,三夫人会说她办事不利,将她杖毙,所以,她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留在四少爷的身边监视他。
“小枝,我从未怪过你呢,我一直把你当作我最珍视的女子,如果将来我前途无量,我必定娶你为妻,你看怎么样呢?”
沐玉墨一字一字缓慢的说着,漫不经心,时不时轻笑一下。
“什么!你这么穷怎么娶我?”小枝大声惊吼,猛一抬头,脸上露出了嫌弃的神色。
沐玉墨却把她方才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只是默默不语,垂眼看着爬在地面的小枝。
过了一会儿小枝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敬,急忙虚伪的强颜欢笑道:“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沐玉墨浅浅一笑,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颊,“我不会说假话骗你的啦,等我以后有了势力,我便娶你。”
沐玉墨眼底闪过一抹不知名的光芒,也只在那一瞬间。
话毕,将楚楚可怜的小枝虚扶起身。
小枝拍拍弄脏的衣服,继续强颜欢笑道:“四少爷说的真的吗,你真的会娶奴婢?可是三夫人不会放过你的。”
沐玉墨做惊讶状,转转眼珠子。
“对哟,她的确不会放过我,可是……再过几日,我就可以灭了那三夫人了。”沐玉墨一声轻吼,仿佛不容置疑,故意显得高深莫测。
小枝身子一颤,脸上全是鄙视,“啊?真的吗?三夫人心狠手辣,你怎么能灭了她?”
沐玉墨一手托着下颚,抬头两眼含情脉脉的瞅着小枝,诱惑道:“夜里来我房间,我悄悄告诉你~你先出去吧。”
小枝尴尬的笑了笑,脸上跟本就没有一丝少女的害羞,反而是挂着一丝嫌弃,“奴婢……奴婢知道了,奴婢告退。”
小枝俯了俯身子,慌忙跑出去了。
沐玉墨两手握在背后,看着小枝落荒而逃的背影,随即噗嗤笑出了声,她这现泡妹妹的伎俩是越来越牛掰了呢。
小枝真的以为她沐玉墨会娶她?可笑至极,她自己都是女的,怎么会娶一个爱慕虚荣的女子。
她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给以后的计划做防护垫,既然小枝选择了为三夫人做事,那她也就不会给小枝留任何的情面,就算以后小枝反悔也迟了。
一路小跑的小枝匆匆的出了破院,还不忘对着破院门口小声骂了一句:“穷鬼!”
她虽算不上京城第一美女的美貌,但也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想娶她,门都没有,且不说个子比她矮一截,就连钱都没有,什么作为也没有,她才不要嫁那种怂包,只有那些有钱又有势的男人才配娶她。
固然他沐玉墨一张脸蛋长得白白净净,那在京城也是人人唾骂,人人厌恶的对象,京城最胆小的男人,她要是跟了他去,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况且,三夫人知道了非打死自己不可。
还口出狂言妄想灭了三夫人,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处境,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还想灭了三夫人,这是她从小到大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玉心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两手放在腹间,款步而进。
她一进屋,就瞅见沐玉墨一手捧脸,坐在那张椅上对着一个破烂不堪的铜镜……
描眉!
玉心无奈摇摇头,她的哥哥真的是个娘娘腔啊,居然对着镜子开始画眉了……是想变成女人吗?
玉心垂头丧气的走了过来,低声询问,“哥哥,你真的想要娶小枝丟下我吗?”
方才她躲在门外听得可是一清二楚的。
沐玉墨画了画眉尖,眉毛也越画越粗,甚至她还在脸上多点了几颗黑色的麻豆,丑陋无比。
对着镜子的自己轻轻笑了笑,“等我出人头地的那天她就有的好日子过了,妹妹,其实你不用在意,我说娶她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哥哥,你这一个月来,你变了好多好多,你不会是嫌弃心儿了吧?所以……”
后面的话硬生生的变成了哭泣。
沐玉墨皱了皱眉,这姑娘怎么总是喜欢哭,就不能安静点?勇敢点?
缓缓起身,抬头望着玉心,这身高……玉心高她半个脑袋……叫她一声弟弟都有了。
把眉笔放到了她的手心,垫起脚擦了擦玉心的泪水,又冲她一笑,“妹妹,你怎么又说这种话,我永远不会嫌弃你的。”
这偌大的丞相府中,唯一一个相依为命的,她又怎么会嫌弃?
玉心握着眉笔,热腾腾的泪水滴到了手中,垂了垂眼帘,“哥哥,那为何你要说娶小枝这话?”
“你把头低下来,我告诉你。”沐玉墨招了招手,示意让她把耳朵靠过来。
玉心吸了吸鼻子,瞪着水汪汪的眼睛靠了过来。
沐玉墨扯着她的耳朵,在耳边嘀咕了好一会儿……
玉心也因她的话瞳孔缩大缩小,有惊恐,有惊喜,还有意外。
“哥哥,这办法行得通吗?”玉心再次询问,显然有些底气不足。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沐玉墨眨眨眼,似笑非笑的反问道。
“嗯。”
暮色降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冷风在外呼呼的吹……
房间里还有闪闪的烛光,两人在屋子里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小枝如约而至来到了沐玉墨的内院,刚准备敲门而入,就听到了房间里有人在谈话。
急忙顿住了敲门的手,爬在门前,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声音。
“到时候呀,三夫人必定中招!”
“哥哥,三夫人的秘密是什么呢?”
“天机不可泄露,等过几****就会知晓的,我会向父亲那儿把她的丑事和把柄给抖出来,恐怕她的贤良淑德~也会当场变成蛇蝎心肠,那三夫人的位置只怕也坐不稳咯。”
“哥哥,我们岂不是就要过好日子了?”
“肯定的,要多洒脱有多洒脱,要多风光就有多风光,再也不会受这些凌辱了。”
屋内的谈话格外的响亮,小枝在门外听得是津津有味,片刻后,她脸色又变成苍白,眼珠紧张的转动着,手里捏着的手绢都印出了几条被指甲掐过的痕迹,特别的慌张无措。
四少爷竟然抓到了三夫人的把柄!他万一给老爷说了些不该说的,三夫人不就有危险了,那她在府里的靠山不就倒了?
她必须要向三夫人禀报这件事。
即刻,眼里闪过一丝阴险的光芒,四少爷万万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事居然被她听了去,他们两个有的好果子吃了。
她现在要赶快把这事禀报给三夫人,让三夫人多加小心这个窝囊才是。
匆匆逃离……
“叩叩叩。”
“进来。”一个温柔略显柔和的声音从里面响起。
小枝急急忙忙推门而入,进来时还带着一阵冷风,脸上挂着一丝沉重。
精心制作的紫檀木椅上,一位中年女子身着墨绿色着地妇人长裙,乌黑的长发用一支晶莹剔透的珠叉挽到了后脑勺,显得年轻十分,添了些许玲珑。
相貌却是极美的,眉目如画。
她左手放在腿前,右手托着青色的茶杯,深深的吹了吹杯中的茶水,仿佛在享受着夜的宁静。
小枝低着头恭恭敬敬的上前行了一个礼便跪在地下。
“三夫人,不好了,四少爷好像抓到你什么把柄要告诉老爷了。”
她喝茶的手一顿,终于斜视了地上的人一眼,问道:“你说沐玉墨抓到了我的把柄?”
徐氏不慌不忙的问着,眉头也没皱一下,眉心舒展着。
沉稳端庄,看似如一位温柔贤惠的妻子,实则心狠手辣。
小枝对上她的视线,怯怯点头,“是……是的,奴婢句句属实,他和五小姐在房中谈话的时候,奴婢亲耳所闻,四少爷他想用你的把柄去报复你啊”
徐氏冷冷的睨着她,酝酿一番后,嘭的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小枝惊恐一抖,跪着挺直了身子。
徐氏淡然出口,“那小杂种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他想用这招来吓唬我,想和我斗,他还没有资格!”
她猜想沐玉墨是想让自己寝食难安,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才故意让小枝上当来禀告,这么说来,那小杂种知道了小枝是她派去监视她的了,沐玉墨一向胆小懦弱,呆头呆脑,一事无成,今日怎么会想到引小枝上钩的法子?
如此算盘他怎么会想得到?难不成那小野种懂事了,长见识了?
小枝唤了几声三夫人,三夫人都是低头不言语,似乎是在走神,她眼底还藏着一抹憎恨的余光。
许久她才拧拧眉,脸上一如既往的淡然,吩咐了一句:“你继续监视她,我倒要看看那小杂种到底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小枝应了一声便扶手悄然无声的走了出去。
徐氏眯了眯眼睛,咬着唇。
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椅上,忽然一拍桌面,桌上的东西迅速抖了一番。
“小杂种!没学行你就学着飞了!”自言自语的怒吼道,仿佛沐玉墨就在她跟前。
固然她大部分不相信沐玉墨长见识了,但小枝刚才的话让她不得不相信沐玉墨长了
见识。
她真不相信沐玉墨有那个胆子敢用自己的把柄威胁自己。
但她还是心有余悸,毕竟自己在暗中的确作梗,做了许多的事,万一她真有那个胆子向老爷哪儿告状,那当时候事情必定闹大!
不防不得行,她真后悔当初在竹林里没有狠心将这两个小杂种弄死,现在成了个阻碍她的祸患,她后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