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恕很有自知之明,他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一个没什么概念的人,而具体这个没什么概念到底是个什么概念,他想了想,不知道。所以很多时候他都处在一个透明人的边缘,不太管事情,对但凡不感兴趣的东西一无所知,所幸天赋的吐槽技能实在强大以至于力挽狂澜,成功将他这块空气背景升职成了无时无刻不举着块板子的旁白君。他原本想自己终于找到了人生定位,旁白君是多么伟大多么高尚的职业。他万万没想到在漫画里,旁白君哪怕一不小心吐槽太狠也是可以把故事角色戳出血的,何况他什么都没说抡着台词板就把人拍上了手术台。
肉球曾经对他说过你真是一个有着反转才能的人,上一秒还是一枚难得一见的安静的美男纸,下一秒就能露出猥琐恶毒的腹黑面孔。可这次的反转有点让他猝不及防,平淡的大学生涯中好不容易热血一把青春一把,没料到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他对教务主任说,这次是我冲动了对不起,土狗他们没插手,就在旁边呐喊助威来着,这么英明神武的事儿其实就我一人儿干的跟他们没啥关系。他不知道教务主任传唤土狗他们过堂了没,其它还好但狗熊眼睛上挨的那一下挺狠,教务主任也不瞎,狗熊和熊猫差别其实挺大的,这片儿要忽悠过去难度真蛮大。。
但教务主任对土狗他们提都没提,只是拍了拍他肩膀,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这让他感觉心里有些发毛。
“你转学吧,我给你写好了推荐信,你自己看看。”
“哦。”
连恕有点蒙圈儿,但他很讨厌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这种软弱无力的样子,所以经常习惯性的面无表情,习惯性的吊儿郎当。当他看着教务主任晃晃悠悠踱出教室后,才想起来,还有几天就是新生入学,他可能没有机会和土狗他们一起围着一堆学妹狗腿的鞍前马后了,你看这多忧伤。
偌大的阶梯教室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想,做点什么事吧,不然感觉某些丢人的情绪有些蠢蠢欲动的样子。于是他跑到黑板前,“刷刷刷”写下几个大字。
“211都是一群大傻比!”
然后在后面加了一个小波浪,画上一个肥胖的啦啦队小人,最后撒上漫天花朵。
。。
连恕还没想明白回去怎么跟土狗他们说自己被迫转学的事情,就看见宿舍区大门口居然停了一辆加长版的VR超跑,像一头趾高气昂的狮子充满蔑视的霸占在道路正中。正想着又是哪个倒霉的土豪新生被学校经过恶意修饰的严重不实招生信息给骗了进来,礼该默拘一把同情泪,又看到俩扎眼的保镖打扮的男子一人抱着一堆行李从宿舍楼哼哧哼哧往门口来,其中一条风中摇曳的不羁的被单上那只粉红的HelloKitty让连恕油然生出一丝亲切感。
等等,这不就是我的床单和行李么!
连恕一个跨步打断他们把行李塞进后备箱的动作,搞不明白这是怎么个情况。
“你们干嘛?这些都是我的东西吧。”
其中一个黑头发的闻声努力从一堆杂物后面探出脑袋:“您好,连恕连先生是吧,是您的父母派我们来接您的,您稍等,我们很快就会把一切解决好的!”
连恕听得一愣,老爸老妈?
他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这种情况听到老爸老妈的消息,那辆加长VR巨大夸张的进气口正在他旁边发出沉重的呼吸,他知道老爸老妈有点钱但也知道绝对没有有钱到这种地步。所以以他神奇的脑洞第一时间联想到这是帮危险势力,因为觊觎父母的研究所以假借接人为名行绑架之实。但似乎又不像,哪个绑匪还会傻呵呵帮你把行李一同打包带走的?服务倒是挺一条龙。。
一旁没干过啥苦力活,抱着小山一样的杂物站到现在累得腰椎都快断裂的米歇尔见连恕居然还在发呆,实在忍无可忍一撅屁股把连恕拱到一边,倒垃圾一般一股脑儿把手上东西塞进后备箱里,长舒一口气,然后好整以暇的开始拾掇乱糟糟的仪容。这身衣服有点大,实在不太合身,但毕竟自己是个混进来的加塞货所以陈要就这么扔给他他也没脸不接。
连恕突然给怼了个大趔趄,心里再一次对这帮人的真实身份产生深刻的质疑。那个黑头发看上去是华人的起码演得比较走心,这个金毛鬼佬简直半点素质都欠奉啊!终于掩藏不住你流氓混混的本质了吧!
这时土狗二哈他们也拎着杂七杂八的东西屁颠屁颠晃了下来,看见连恕立马扔了东西冲将上来,几个人一把钳住他的脖子。
“行啊连大少爷!藏得够深的!”
“咳咳,放手。。”
连恕看到他们一个个笑得满面红光,但其实眼神里有掩不住的落寞,他想他们应该是知道自己转学的事了,只是离别的情绪太伤人。
然而事实是这帮坑货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按套路出牌。。
“蠢比你家这么有钱怎么不早说!老子都没怎么好意思跟你借钱!早知道先借个万把块花花,这点小钱你走的时候估计也不好意思提,那样我就不用还了!”
呵呵。。
二哈说其实也不晚,你剩下的零零碎碎的东西我们都瓜分好了,就是有点分赃不均,你的虚拟头盔能给我不,我那个传感器反应有点慢,每次游戏里好东西都抢不过那几个禽兽。。
连恕欲哭无泪,好兄弟啊好兄弟。。
“对不起打搅一下连先生,我们还要赶飞机,剩的时间不多了,所以。。”
连恕想说我什么时候答应跟你们走了?我真的和你们不熟啊!还有你们是有多像黑社会你们自己知道么!
可是土狗这帮坑爹队友忙不迭点头,好说好说,领走领走!然后一堆人推推搡搡硬是把他推进车里,然后拍拍车窗,慢走不送。
从头至尾连恕没能说出一句话。
车子缓缓起步,连恕从后视镜看见土狗那几个家伙勾肩搭背对他挥着手,笑得像路边在这个平凡的八月末悄悄成熟的小石榴,挂在干巴巴细枝条上,什么都不在乎,自顾自傻乎乎的龇牙咧嘴。
原来这就是离别,没有多么煽情多么不舍,他们随便拍拍肩膀,他就能够安心离去。
还以为会有多么的轰轰烈烈呢,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给人卖了,切。连恕苦笑着整个人靠在舒适的真皮椅背,望着窗外,却觉得始终有哪里一直咯得人难受。
“车里有不少好酒,来点么?反正租车的时候附送的。”米歇尔打开隔间门提着两瓶香槟跑到后面来。
连恕不禁感慨现在黑帮素质这么高,随便一个老外中文都这么顺溜,听起来亲切得像本土流氓。现在也没什么好顾忌了,要露出本来面目了吧。
“你们到底是谁,和我父母什么关系?”
米歇尔解开衬衣的排扣,翘着二郎腿蹭到连恕旁边。“同事吧算?曾经的上下属,前后辈。你以为呢?难道我们看上去像绑匪?”
连恕心里狠狠点头,就你最像!
“那我父母现在怎么样?”这是连恕现在最关心的,不然打死他也不会上这辆车。
米歇尔讪笑一声,有点心虚的说:“哦,还不错,就是忙!忙!”见连恕还是直愣愣盯着他,于是咳嗽两声然后别过脸对着窗子假装整理刘海。
“这么忙,两个多月都没有消息,我哥也一样么?”连恕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嗯,都忙,而且工作的地方干扰严重,所以信号不好,嗯。”米歇尔没有听出连恕话里有话,自顾自讲着。
看来老爸老妈还有老哥他们确实在一起工作,说来自从哥哥考入上京人文学院,连带着老爸老妈回家的次数也下降不少,这真的是很明显的事,可自己却从来没有多想,看来从那时起哥哥就已经开始和老爸他们一起工作了。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居然合起伙来瞒着自己?各种奇奇怪怪的想象开始不受控制的咕噜咕噜冒了出来。
奥,这见鬼的脑补能力为什么是个被动技能!就不能手动关掉么?
发现连恕完全没有和他从星星月亮谈到人生哲学的欲望,米歇尔只好尴尬的闭嘴,然后斜着头打量正眉头紧锁的连恕。他发现眼前这个大男生和他这几天来认识的连恕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一天到晚挂在脸上挠得人心里难受的微笑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的他冷漠的像墙头的野猫,用全身上下每一根直立的绒毛警惕着自己这些陌生人,眸子里毫不掩饰的透露着直白的倔强和咄咄逼人。
这一点真的很像曾经的连宽。。
看了看表发现时间差不多了,米歇尔稍稍起身扒开驾驶室的门,然后把头凑了进去。
陈要向他竖起大拇指,然后指指道路前方的半空。
空无一人的环山公路上空,魔术一般慢慢浮现出一个神秘的巨大黑影,随着伪装模块的解除,在阳光下渐渐展露真容。
剃刀般棱角分明的前掠翼,为原地起降提供强大动力的垂直涡轮,还有秃鹫般微微弯曲下倾的狭长机身。
从未展示在世人眼前,远超各国现役尖端机型,直属教廷骑士殿的天空守卫。
魇式战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