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你来我往,萧衍攻得迅速避得灵活,虞玩之凶狠老辣,起初倒还斗了个不相上下,可是萧衍之前喝了酒,又和侍卫们打了一架,三十余招过后体力便有些不支了何况左肩受伤,原本就有些不灵活,虞玩之瞅准空挡又是一记重拳穿过萧衍的格挡打在了萧衍的伤口上,疼的萧衍眼前一黑。
不等萧衍反应过来,虞玩之得势不饶人,又一记重膝顶在了萧衍的胸口,萧衍只觉得肚子一阵剧痛接着整个人便如腾云驾雾一般飞了出去,眼前模糊不清。未等眼睛和脑子反应过来,萧衍借着本能拼力往边上一滚,果不其然,一只穿着革马靴的脚重重地踏在了刚才自己在的位置。虞玩之没料到萧衍反应这么快竟能躲开,愣了一愣,趁此机会,萧衍捂着肚子挣扎着站了起来。
虞玩之见萧衍已经站了起来,赞赏地笑了笑:“还能站起来,倒是块硬骨头。不错,你向本将军跪下行礼认个错,本将军就饶了你。”萧衍吐出一口血水,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却不答话。虞玩之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够优待这位萧公子了,不料此人竟如此倔强,摇摇头“真是个公子脾气,既然不肯认错,那就上来领死吧,你不懂礼数没有教养,大闹我骁骑将军府,我纵然将你当场格杀,陛下面前我也自有说法。”
萧衍咧嘴一笑,只觉得今日这般胡闹倒是当真痛快,只可惜政令已下无力回天,可怜了那些即将被殃及被发配的百姓了。一念及此萧衍又对面前这个固执到偏执的白痴将军恨意陡生,竟摆出了一副攻击的架势,要和虞玩之再打一场。
如果萧衍认错或者逃跑,虞玩之都不会觉得惊讶,可是此刻他竟然还要主动和自己打,一个在帝京两年声色犬马诗酒风流的公子竟然如此有种,虞玩之不禁心中有些佩服,如此有种,死了倒是可惜。心里这般想着,虞玩之嘴上便多问了一句:“;论年纪我本是你长辈,论职位我是骁骑将军,你便平日见我也要向我行礼,今日只不过是行个跪礼认个错也不肯吗?”
萧衍面无表情地摇摇头,虞玩之性子本就暴烈,方才是惜才,此刻却是火气上涌,挥起铁拳便要上前把这桀骜不驯的年轻人打得跪倒在地为止。谁知方一动身,便硬生生地止住了,前方远处,一名不算高大的黑衣精壮男子疾步行来,眨眼便到了眼前。
凶神驾到。
侍卫们发现,平日里性格暴烈的虞玩之面对这个黑衣人时气势竟是弱到了极点,他们却不知道虞玩之此刻心中正是悔意滔天,光记得这萧衍有个和自己平级的父亲,因为平级,下手才敢这么狠,偏偏却忘了这个萧三公子还有个凶神大哥。
虞玩之此刻手脚冰凉,侍卫们不知道这男子的来历,他却知道。当年还是刘宋年间,自己与萧顺之将当时受伤的的萧道成如今的太祖陛下护在身后,萧顺之自己却腿上连中数箭,三个人在脱离了战场的逃跑过程中遭遇鲜卑人一支百人小队的追杀,眼看着要被追上,危急关头萧融骑马赶到,长笑一声便拔刀冲了进去。那场景,虞玩之毕生难忘。血肉横飞,残肢遍地,片刻后一支百人队竟然无一人还站者,有多人甚至是被生生撕裂的,鲜血将萧融的白甲染成了红甲,这似乎也是萧融之后为什么坚持穿黑甲的原因,白甲染了血不好清洗。
说起来,萧融这个凶神的名头还是本朝太祖御口亲封的,虞玩之从回忆中醒来,看到萧融面带玩味地看着自己,强行按下心中惧意,一拱手说“萧贤侄,你于我也算有恩,令弟大闹将军府的事我也不会再计较,你领着他走吧,我也不会报告给陛下。”虞玩之虽是粗人却也会审时度势,此时他便想借着陛下来压一压萧融,让他不要太出格,谁知话音刚落,眼前一花,一记重拳已经打在了胸口上。
虞玩之革衣在身,这一记重拳居然打的他吐出一口鲜血,缓缓倒地,昏了过去。萧融打出一拳,却不追击,扫了一眼家丁从后院召来的侍卫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膝盖微屈,整个人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全身一凉,虞玩之一个激灵,缓缓睁眼,却发现自己依然躺在地上,地上除了自己还密密麻麻地躺了数十个侍卫,基本都昏迷不醒。萧融手里拿着一个空盆子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动物。虞玩之心中恼火,挣扎着站了起来,咬牙摆出一个防御的姿势。
谁知萧融理也不理,一把将盆子扣在了虞玩之的脸上,扶起萧衍转身就走,走到一半突然顿住,冷冷地抛下一句话:“我把你弄醒就是想告诉你一句我弟弟当年说过的话,兰陵萧门,岂容你轻辱?”说完哥哥扶着弟弟,兄弟俩意气风发地踏出了骁骑将军府的大门。
萧家兄弟走后,家丁们才战战兢兢地跑过来,把将军扶了起来,虞玩之缓缓摘下扣在脸上的铜盆,鼻血已然再次染湿了前襟。虞玩之手里拿着铁盆,由家丁扶着颤颤巍巍地站在风中,原本不屈的虎目里竟晶莹闪烁,似乎涌动着泪花。
“哎呦,疼!”萧府卧房里,萧衍正龇牙咧嘴地一副痛苦模样,谢梵境眼里透着心疼,一边在丈夫的肩膀上抹金疮药,檀口一边轻轻地吹着风,吹一阵问道:“还疼吗?疼的话你忍着点啊。”萧衍原本是一副倒吸着冷气的夸张模样,此刻听妻子这般说,立马竭力做出了一个笑脸:“一点都不疼,好舒服。”
谢梵境又好气又好笑,想了想又心有余悸:“你也是,平日里好好的,今天怎么这么冲动。那虞将军也是,下手这么重,你看这刀伤的周围都裂开了,若是大哥晚去一会儿,你,你便,”谢梵境说到这里,却觉得说不下去,喉咙哽咽着,眼泪说着就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萧家兄弟拆将军府的时候英勇无比,此时却不知该如何安慰,萧融灵机一动,打着哈哈道“弟妹你不用难过,虞玩之那老匹夫挨了我一拳,受的伤比老三只重不轻。”萧衍连忙陪着笑附和道:“是啊是啊,大哥一拳下去,虞玩之少说也是个筋断骨折的下场。”谢梵境看着两个努力安慰自己抓不到重点的大男孩,幽幽地叹了口气,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兰陵萧氏,不可轻辱。”萧赜在宫里听完侍卫的报告,喃喃自语,心中竟对萧家兄弟的行为没有什么反感,相反,对萧融的这句话,竟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不过因为此事导致虞玩之称病不来上朝,检籍官也被迫更换了人选,萧赜还是决定下诏斥责一下萧家兄弟。
次日,宫里辰公公带来了皇上的旨意,“萧融萧衍兄弟,胡闹任性,擅闯骁骑将军府,打伤朝廷要员,现罚萧衍薪俸半年,禁足三个月,萧融速回扬州面壁思过三个月。”萧衍心中偷笑,这样轻的惩戒,恐怕还加重了虞玩之将军的病情吧。萧衍谢过恩后走到辰公公面前接了旨,辰公公传完旨,一手轻轻按了按沉甸甸的袖口,便回宫去了。
第二日,萧衍和谢梵境送大哥出府,萧融临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在马上回头对萧衍说:“我差点忘了,我这次来看你不是偶然,我来是要告诉你,小二的儿子叫陈庆之,过两年父亲会把他送到建康来跟你学下棋的。父亲还说,要你们两个也给庆之添个兄弟。”说完爽朗一笑,挥挥手便策马疾驰而去。
萧衍目瞪口呆地看着大哥远去的背影,喃喃道:“小二这家伙,居然被他给抢了先,那以后我儿子岂不是要管庆之叫哥哥。”谢梵境脸上红霞微染,怔怔地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