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伦这一睡直到第二日傍晚方醒,睁开先看到一点昏黄的灯火,发现自己睡在一间小室之中,一个青衫少女正坐床沿边做针线活,背对着也看不清她什么模样。
王世伦假装咳了两声,那少女转过身来,脸上露出喜色,道“三哥,你醒了!”王世伦见她削肩细腰,鸭蛋脸面,俊眼修眉,虽然年纪尚幼,但容貌精致,十足是个绝色的美人胚子,低声问道“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少女将活计随手一放,脆生道“三哥,我是婉儿啊”,王世伦随口道“怎么不叫碟儿,盆儿呢?”婉儿一怔,脸涨得通红,冷笑道“三哥倒是好本事,去见了一回阎罗王,学会调笑自己妹妹了”。
王世伦笑道“我是独生子女,我妈清白的很,可不敢乱认什么姐姐妹妹”。原来他新受了情伤,只觉得全天下漂亮的女人都是骗子,这女孩儿一见面就撒谎说是他妹妹,长大了还不定怎么骗人呢,所以出言讽刺。
婉儿见他越说越过份,神情间竟全似不认识自己一般,心里大惊,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问道“三哥不认识我了么?”
王世伦揶揄道“真是好笑!我们初次见面,我从哪里认识你?莫非就因为你长得好看,全天下所有人就该认识你吗?”
婉儿小脸白一阵红一阵,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王世伦笑道“快哭,快哭,你哭出来,我便高兴”,婉儿是个好强的性子,硬生生忍了回去,恨恨道“我偏不”。一跺脚,转身出了小室。
王世伦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除了还有些酸痛外,其他已无大碍。顺手拿起刚才婉儿放在被子上的活计一看,原来是在往香包上绣牡丹,王世伦心道“没看出来,这丫头手还挺巧”,将身子往后一靠,望着床顶寻思“这次没死真是万幸,只是这地方奇怪得很,不光用油灯照明,屋子里连一件现代的陈设都没有”。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忽然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听起来人数不少,王世伦赶忙又将身子钻回被窝里。进屋的人不光有他昨日见过的,还多了几个几岁到十来岁不等的孩童,便是王世金,王世强的孩子了。王烈领头,到床边依次给王世伦行礼,口称“三叔”,王世伦傻了眼,跟一帮孩子大眼对小眼。
赵氏往床沿一坐,抓住他的手道“三郎真不认识他们了吗?”王世伦摇了摇头,赵氏又道“我的儿,为娘你总该认识了吧!”王世伦心道“我妈可不是你这样儿”仍旧摇头,赵氏只觉得心肝被人摘去一般,嘴里“哎哟”喊疼,婉儿忙上前给她揉了揉胸口,赵氏问道“黄郎中请来了吗?”
王世强接口道“大哥已经去请了”赵氏点了点头,对着王世伦左看右看,王世伦被盯得不好意思,干脆将眼闭上,心想“真是奇怪,这些人待人接物,穿着打扮怎么跟古装戏里那么像,还一见面就说是我妈妈,妹妹的,莫非我长得跟她儿子很像?”想到此处,突然脑子一动,睁开眼急道“快拿面镜子给我!”
众人不明就里,忙去找了一面铜镜给他,王世伦一看镜中的人,虽然不是特别清晰,却分明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根本不是自己以前的样子,脸色大变,赵氏忙道“我儿怎么了,身子又不舒服了吗?”王世伦摇了摇头,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干脆将镜子一扔,又把眼闭上。
赵氏一叹,吩咐众人道“郎中一时半会也来不了,你们先去吃饭吧。婉儿,去把熬好的粥,给你三哥端一碗来”。
众人自去。不一会,婉儿便将粥送来了,赵氏在王世伦肩膀上轻轻摇了摇,道“三郎,起来吃饭拉”。王世伦本来也没睡着,睁开眼,赵氏将他往上扶了扶,接过婉儿手上的粥要去喂他。
王世伦见是碗白粥,将嘴一撇,说不想吃,赵氏哄道“我的儿,乖乖些,昨天郎中来看过了,说让你吃些清淡的食物,等两天身子好些了,阿娘给你熬鸡汤”,说完用木勺舀了一口在自己嘴边吹凉了喂给他,王世伦心想“怎么跟哄小孩子一样”脸上一红,乖乖的咽了。
婉儿道“娘,我来喂三哥,你去吃饭吧!”赵氏笑道“我不饿,看着三郎比吃什么都强”,王世伦心想“这家伙的妈真好,快赶上我妈了”想劝她去吃饭,又张不开嘴。
吃完饭,一大家子又涌到王世伦房里。这回,没过多久,王世金便带着郎中进来了,赵氏迎上去说道“麻烦黄郎中了,三番四次找你来”。
黄郎中摆手道“哪里话,哪里话”,婉儿在一旁笑道“黄郎中这次看仔细了,可别再把活人说成死人了。。”话音未落,王烈跟着嘀咕道“昨日你还说我三叔无恙了,偏偏今日就记不得人了”黄郎中脸色一沉,赵氏呵斥道“住嘴,越发没规矩了”,赶忙又将那黄郎中奉承一回,才开始看病。
要说这黄郎中也是这一带有名的老中医了,看好的病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却没想到这回闹了笑话,不过任他如何都想不明白,明明心肺受损,已经死了的人,过了两天还能完好无恙的活过来,当下使出十二分武艺,望闻问切,眉头却是越皱越深。
赵氏忍不住问道“黄郎中,我家三郎到底如何?”
黄郎中沉吟半天,才道“只怕是得了失魂症”,众人惊得“啊”的一声,黄郎中又道“各位莫要惊慌,此病不会危及性命,只是过往的事不记得罢了!”
赵氏问道“可有法子根治?”黄郎中摇头道“只怕不易,不过你们往后多在他面前说些过往的事,说不定能见效”。
赵氏听闻有些伤感,婉儿劝道“阿娘,三哥这番能活过来全仗菩萨保佑,他现在这病又没性命之忧,说不定哪天就好过来了”。赵氏连连点头,嘴里念道“阿弥陀佛,是我贪心了,是我贪心了”。
黄郎中开了一副滋补的方子,起身告辞,赵氏苦留不住,便让王世金奉了诊金,送出门去。
黄郎中刚走,赵氏就一一开始给王世伦介绍屋里的众人“那是你二哥,那是你大嫂,那是你二嫂。。“完了又问“我儿,记起以往的事了吗?”
王世伦摇了摇头,老大媳妇劝道“阿娘,还是让三郎早些歇息吧,来日方长,莫累坏了脑子”。赵氏点了点头,对王世伦嘱咐几句,便带着众人出了房间。
王世伦早就想去外面看个究竟。等众人一走,便从床上爬起来,拿起桌上的油灯,将门开个缝儿,一阵冷风吹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手里的灯也被吹灭了,他见外面黑漆漆的,只得怏怏的躺回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子时方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