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孤冢死寂不知时,活死人。山外,二分明月映灯火,夜央休。东出西落成朝暮,不过一日有余。
昨日,季然斜背篓午后便归,等人齐了便将叶君枫落难之事说上一说,字字伤感句句苦楚,哭得悲怮欲绝,使人听得比真的还要真上几分,另那同行几人直扼腕叹息说可怜了一条性命。
然而,晚饭桌上菜色齐全,个个是酒肉穿肠再世佛。季然本还想端着那副哭丧嘴脸聊表悲痛之情,结果见众人如此看得开再加几人劝慰,便也跟着吃起来。见那菜色可口还顺带灌了两碗米酒。同行十余人,无一人提一声搜寻探救,无一人想一下敛回尸骨,约莫是酒肉太香都忘了。
今日清晨,十余骑齐出岐文山界,威风之余谈笑间,江湖人。
与此同时,洞内深处,碎石滚落带起几许回音,在这寂静山洞中略显突兀,本以为只是寻常碎石,不料那突兀之声不消反增更响几分,事出反常叶君枫自然要查看一番。
赶至拐角声源处,光线变得略黯淡了些,恍惚见一黑影从那拐角处的一小洞钻出却又一闪而过隐没了身形,相当之快,只能看清似是游行而走。叶君枫警惕起来四下观望,抽出那门中配发的玄铁短剑护于胸前,也不知这又是哪路神仙来找自己的晦气。
叶君枫蓄势以待不敢妄动,怪物颇谙战法与之比起了耐心,应该是想寻找机会一击必杀。忽然地上想起阵阵摩擦声响,暗处一道黑影突袭而至,一股腥臭恶气刺鼻,是张血盆大口。叶君枫反应极快,脚尖发力退后两步朝一旁闪躲而去,才堪堪避过这致命一击。那怪物发出“咝咝”声响,与叶君枫对峙而立,这才看清竟是一条身长十丈,水桶粗细,全身片片青黑相间鳞片残绕的青磷巨蟒。
这青磷蛇无毒、喜捕生食,村后苍棘山便有过,后被村中人做了蛇羹叶君枫还分到过一小碗,甚是鲜美,不过如今这条若是要做蛇羹怕是没有能装得下的大锅了。那巨蟒见一击不成,似有些怒了,口中发出尖锐怪声以更快速度向叶君枫扑来。但如今的叶君枫岂还是那乡野小儿,纵身一跃高过三丈躲过蛇头,空中翻转身子,内劲流转注入那玄铁短剑中,借下落重力对着巨蟒七寸命门狠命一刺,如行云流水带过。
短剑正中那七寸命门,但意想不到的是竟带起一串火光划过,未入蛇皮分毫,反倒是短剑却在火光划过后卷了刃口曲了刀身,当真是个刀枪不入。这一举动彻底激怒巨蟒,只见蟒尾作横扫落叶之势,带起千斤之力向叶君枫甩去,瞬息而至,叶君枫还未待有何动作便被重重甩出数十米开外,恰巧被砸落在石棺旁,砸得那石棺都后移了数米,只觉口中一甜鲜血喷射而出,此番又伤的不轻。
叶君枫此时心中都不知该作何感想,脸上泛起一抹苦笑,这刚从鬼门关踏出又要入蛇口,当真造化弄人,好在经历生死后心态较之前可谓截然不同,不会再怨天尤人,只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搏上一把。
那巨蟒又张开血盆大口袭来,叶君枫抓起石棺旁三尺青锋便对着那蛇眼刺去,巨蟒见状连忙避过,却被那长剑割了条寸长的伤口,疼得发出怪声。想不到这剑锋利至此,心中当下叫了声“好剑”,他虽不会使剑但柴倒是砍了不少的,如今手握利兵也是战意甫生,口中喝一声:“好畜生,今日我俩便好好斗上一斗,看谁果了谁的腹”。
说完便行周天之法竭力调动丹田内的灵力与体**劲混合,汇于拳间一点,只觉体内经脉深处气血暴燥狂涌,叶君枫也顾不上许多,对着那蛇头便纵身一跃全力轰去。这巨蟒也是动了真火,使出全身力气冲撞过去,疾如闪电化为一道黑影。一声巨响,周围气流翻涌,叶君枫再次被重重弹开撞在石棺上,鲜血不断咳出,这出拳右手怕是折了。
但这回不同的是那巨蟒被生生弹出数丈开外,额骨中间一处已然凹陷下去一些,看来也是受伤颇重。巨蛇发出撕裂般的惨叫,蛇眼中血色甚浓,再次像叶君枫扑来,看来今日不将叶君枫入肚誓不罢休。叶君枫伸手抹去嘴角血渍,发出一声冷哼,眼中竟透出异样兴奋的光彩,疯狂调动丹田丝丝灵力和着内劲,以十成力道猛然打出赤炎掌。掌再次正中那凹陷处,而叶君枫再次被重重弹开,这回双手都折了。
再反观那巨蟒,这回退出两丈多远,痛的在地上翻滚,看来也是受了重伤。此时叶君枫丹田内灵力早已耗竭,体内脉络也被震得错乱尽断,气血翻涌不断吐出大口鲜血。见那巨蟒一时半会也动弹不得,赶忙抓起几块玉石,按大周天之法运行灵气,修复脉络筋骨汇集灵气于丹田。
运行大周天调息一番后,再次内视丹田,却见那灵气入得丹田处却被那刚刚萌芽的种子吸收,只留得丝丝灵力,便觉得十分郁闷,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稳定了脉络气血调整好了身体,睁眼见那巨蟒貌似也好上不少,正蓄力作下一轮进攻。叶君枫这番并不与这巨蟒硬拼,只是与之灵活缠斗,拳拳打在伤处,剑剑锋芒都割在七寸,给其慢慢开口,直至斩入皮肉之中。终于,在这几十回合的缠斗后,叶君枫找准机会,对着皮肉绽开的七寸处便是一剑深刺,将这巨蟒彻底放倒。
等这巨蟒死得通透叶君枫才敢上前仔细探查,蛇额头之上竟微微耸起两处角包,在这所谓的“灵气充郁之地“也不知呆了多久,莫不是真是要成型的山中精怪。自打落于这崖下也不知多久滴米未进,全靠那玉石灵气滋养才不至于饿死,如今蟒肉倒是有了可如何下口还真是问题。
使出全身解数终将蛇皮剥开,本打算在那七寸处掏出个蛇胆滋补一下身子,无意中却发现蛇胆旁竟还结有一褐色小丹,倒真是让叶君枫意外,书文中常有异兽凝妖丹成人形的魔怪轶事,莫不是今日自己撞见的是条未成型的蛇妖?当下多想无益反正这应该吃不死人,便连着这蛇胆兽丹一起吞服而下,只觉得丹田热胀,体内气血翻涌不息,赶忙再次入定吸收这兽丹功力,待收功之时经脉再次有了蜕变,身体也愈发强健。
此间事了,便见得那巨蟒爬行而过的山道隧洞,不由摇头苦笑,这将军也忒倒霉,好容易建了个孤冢于山体之中,也不知是山势变动还是年久失修竟被当成个蛇窝修出这么条蟒怪。想着此处即使入口那必然也是个出口倒不如探探是否能通入山中,便一头扎进爬行了会,终在一峭岩出有了个出口,刺眼.十分刺眼,但也好看得很。
重见这大千世界,再享到旭阳和风,舒服,从未有过的舒服,原来活着竟这么好。享受一番暖阳回了洞中,拿起之前出口处捡的几件残衣碎甲,嗯,应是那个倒霉将军的,可怜的给蛇过了腹,可怜呐。
将那残衣破甲收敛一番入了棺便当作是给这将军做个衣冠冢,再将这洞穴打扫一番暂住下来。往后便是日日勤修苦练,与山林百兽为伴,殊不知这是他今生最为惬意的逍遥时光。
初时,叶君枫炼身,以《道卷》所载炼气之法相辅,或潜寒潭之底闭息,或逆山路推石而上,几番险有性命之危,只一月,浑身力道翻了几番,这一月,只以山泉野果熬饥。
第二月,叶君枫练掌,林中日日撼声如雷,腰肢粗细树木十折七八,只一月,气血充盈深厚,掌法已是精熟,这一月,开始了生薪煮火。
第三月,叶君枫练剑,无一剑式剑诀,全凭手中青锋猎獐兔豺狗等灵巧活物,由最初难猎一二到日猎担余,尽在腕抖剑出之间,后便是异禽猛兽也可猎得,只一月,用剑浑然自成,不敢遑论剑道却有了几分剑意,这一月,日日吃得熟肉。
转眼已是三月过去,如今功力自然大为涨进,日日修炼受那灵力滋养,灼伤面貌也已修复,较之前却似完全变了个人,不说俊美但较之前青涩秀气全褪多了几分阳刚明朗,身子也似拔了节一样长高不少。
收拾一番行李,对着那衣冠冢拜了三拜,便径直离开了。世间人心何其可怖,然深渊爬出的恶鬼却是丢了心、失了魂的,寒骨眠霜草如何,得成大道又如何,都是孑然孤身往下走去,只是..还会有如石棺这般好的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