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破庙内,赖无常将半截神像挪开,果然露出一个通道入口,村民们陆续收拾行囊进入通道,只有白晞风一人呆呆地看着通道,眼神里满是茫然。赖无常轻抚着他的头发,问道:“晞风,你可愿意跟随于我?”
声音不大,但白晞风听得真切,不由得身子一震却又默不作声,似乎并没有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一旁的李郎中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傻孩子,还不赶快拜见师父?”
白晞风如梦初醒,一下子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九个响头,大叫师父。赖无常将其扶起,随和地问道:“一会儿等村民们全部进了通道,为师也要带你离开,现在你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去做?”
听了这话白晞风先是摇了摇头,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便说道:“师父,我要去戚叔坟前告别。”
在得到赖无常同意之后,白晞风出了破庙向后山走去。
鬼云村三面环山,南北两边十几里外各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村子被夹杂其中,周围空地种有农田,山峰之上有清澈的溪水流经此地,村后有一座十几丈高的小山,翻过这座小山,便进入了天陨谷。
传闻此地数十万年前乃是朱天第一高峰,后被天外陨石击穿形成山谷,相传深入谷中必遭不测,曾有无数高手身陨谷中,成就了其八险之一的凶名。即便如此,依旧有修士会冒险前来碰运气,寻找传说中的天心陨铁以及各种珍稀灵药、灵宝。
与天陨谷不同,鬼云村附近土地肥沃,四季如春,从未发生过自然灾害,人们世代生活在这里,农耕牧渔倒是过得逍遥自在。
白晞风很快来到后山之上,停留在一棵结满紫红色果实的树前,戚叔便是葬在此处。白晞风跪在坟前,回想自己多年来身患绝症,整日嗜睡,若非戚叔恐怕其早已身死,如今戚叔所种果树仍在,却是物是人非,不禁百感交集,眼泪不自觉的滴落。
不知不觉间,树影移动,已是正午时分,白晞风依旧跪于戚叔坟前,此时却是出奇的清醒,若是平日恐怕早已“睡痨”发作,昏睡过去。
低沉的叹息声从身后响起,白晞风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眼前一黑,身子不自觉倒向一旁,一道青色身影闪过,轻轻将他扶住靠在树旁。
“竟然能将无生果树枝桠嫁接到普通的李树,这样的手段简直闻所未闻!”赖无常凝视果树,喃喃自语道:“为了人族的安危,为师只能这样做了,希望你以后不要怪我。”
说罢便将手一挥,戚叔的坟应声炸开,露出里面的黑色棺木,打开棺盖,却发现并无尸首,只有一只巴掌大小的枣红色木匣放在棺木正中。赖无常全神戒备,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匣,只见里面静静地放着一柄三寸长的黑色小刀,刀身纹络浑然一体,朴实无华,入手只觉细腻温润,既无锋无刃,又无灵气波动,好似一件小孩玩的玩具。
赖无常一言不发,眉头紧皱地注视着手中的黑色小刀,以他的眼力自然不会认为这就是一件凡物,过了许久只见其轻叹一声,暗自思忖:“竟然是这件宝物,被人放在此处,不留一丝一毫禁制,却是不知是何算计……”
此宝名为解玉刀,号称弑仙圣器,传闻其无坚不摧,十万年前被鬼尘所获,并以此宝作为阵眼,重现了传说中的古今第一奇阵,乾坤阴阳大阵。
如今鬼尘禁制被破,这件异宝被人放置在空棺之中,必定别有用心,赖无常紧盯着它,思来想去依旧毫无头绪,只好将其收入怀中,带上白晞风返回村子。
等到白晞风再次醒来,已是次日清晨,破庙之内一如既往,半截神像依旧端坐原位,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此时神像四周已被赖无常布下六气大阵,想要开启下面的通道唯有解开禁制,除了赖无常本人便只有其交予李郎中的符箓可以,其他人唯有轰破禁制才行,这也为村民的安全提供了保障。
一股浓郁的肉香传来,白晞风深吸了一口气,便已瞬间清醒,只觉腹中一阵饥饿,咕噜噜地向他抗议。
“晞风,为师为你煮了肉汤,赶快趁热喝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只见赖无常身前一口砂锅中泛着滚烫的汤水,香味正是从其中传来,砂锅下面并无木柴,却燃烧着赤红的火焰。
赖无常在汤中放了少许盐,用勺子舀了舀,盛到碗里递给白晞风,微笑着说道:“这是在外面的群山之中打到的灵兽之肉,却是难得的大补之物。”
香气扑面而来,白晞风不自觉地咽着口水,舀起一勺热汤,小心翼翼地吞下一小口,瞬间困意全无,只觉一股暖意从胃里涌向四肢百骸,又喝了几口后身体逐渐有了力气,肉并不像平时所食家禽家畜,肉质细腻,入口即化,全部吃完之后气血蒸腾,毛孔开合却并未大汗淋漓,浑身说不出的畅快。
吃完之后,又休息了片刻,赖无常从包袱中取出一身淡黄色衣物,对白晞风说道:“你为戚叔守孝三年,身上的麻衣以后不必穿了,现在去洗个澡,把这身衣服换上。”
半个时辰后,白晞风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出现在破庙之中,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双目清澈明亮,略显稚嫩的脸看起来很是清秀,披散的头发也不再蓬乱,只是略显消瘦的脸庞看起来就像是某些大户人家病怏怏的公子哥。
赖无常取出木梳为白晞风束发,以前白晞风年幼总是披散头发,如今年纪渐长若还这样确实不合规矩。
“师父,这身衣服真好看,我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是专门为我准备的?”白晞风捏着衣袖,兴奋的说问着。
听了这话,赖无常表情一滞,为白晞风梳着头发的手也顿住了,叹了口气,道:“这本是为你最小的师兄准备的,如今他也用不上了,给你穿上竟如此合身,也是天意。”
白晞风眨了眨眼,奇怪地问道:“为什么用不上了?”
“他已经死了!”
“啊?”白晞风听得一惊,失声问道:“他怎么会死了?”
赖无常放下梳子,眼神眺望远方,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十三年前,妖族十王联合赤鹰、勘隼兄弟,带领数百名高手偷袭天乾五山,当时我在众人围攻之下,拼得赤鹰一招‘萨奇耶’咒,将勘隼击毙,却也身受重伤。当时我本应战死,却被人救下,苟延残喘这么多年,可怜我玄隐一脉门人悉数战死,竟无一人生还!”
似乎不愿再去回忆那段往事,赖无常不再言语,双手熟练地将白晞风头发梳好,在其头上挽了个道髻,一眼望去倒是有些修士模样。
再次出了破庙,已是日照三竿,赖无常决定立即启程,怕出其他变故。
脚踩干涸血液的道路,空无一人的村子一片死寂,白晞风最后回首,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鬼尘圣像依旧矗立在村口,历经十万年风霜不曾留下任何痕迹,始终目视前方,神态怡然,端庄无比,透过圣象似乎能够让人感受到十万年前鬼尘的风采,那种超凡脱俗的气质让人心生敬畏。
“小心了,为师要施展挪移之法。”
赖无常伸出手,轻轻握住白晞风的小手,眨眼间周围景物一变,四周完全被浓雾所笼罩,不知是什么地方。
白晞风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并没有去追问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现象,他却不知修士到达一定境界就会自动开启神通,以肉身飞腾变化,无所不能,挪移之法就是一种常见的肉身神通,赖无常这一施展,便与白晞风来到了百里开外的一座无名山峰之上。
天陨谷难以被人寻到,就是因为这方圆数千里群山,一座接着一座,好似迷阵一般,除了鬼云村附近,其他地方皆被浓雾包裹,寻常之人肯定会被困死在途中。
十几个挪移过后,雾气愈见稀薄,已经行了一千多里路途,饶是赖无常修为高深也不得不停下来休息,若是全盛时的赖无常,这点行程自然不在话下,如今陈伤在身,实在是大有不便。
经过了几次休息之后,二人终于出了朱天群山,继续挪移,所经之处出现了森林、河流、甚至是悬崖峭壁等不同场景,全部都无比荒凉,毫无人烟,见得最多的只有兽类,偶尔二人出现在森林深处,惊起一大片飞鸟。
就这样过了半天时间,已经翻越了上万里路,这样的距离普通人怕是要走上几年,但对于修士高手来说却不算什么,甚至全盛时的赖无常可以一次挪移万里。
赖无常与白晞风再次来到在一座山峰之上,这次赖无常却没有继续赶路,而是驻足远望,眼神中竟有些异样神色。
顺着他的眼神,只见遥远的前方,目光所到之处全部都是山丘,密密麻麻地被树木所覆盖,好像一座座翠绿的坟包,流露出一股沧桑寂静的气息,仿佛面对着一个充斥着死亡气息的世界,毫无生机却又无比恬静。
“师父,这是什么地方?”白晞风忍不住问了出来,他从未见过如此让人震撼的场景。
“安乐冢!”
赖无常双目凝视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微风掠过,将二人衣袖吹动,一股异样的感觉遍布在这个荒凉的地方,仿佛有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传入脑海。
仙之陵寝,擅入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