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云芸妖姬听到白梵的呼救声后,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冲出去,而是驻足原地,冷静的看着。
瘦小的身躯,沉稳的直面着广阔的天地。
下一秒,有元力,无形的波动了。
紧握着木剑的左手,随着云大师逐渐严峻的神情,凝实而缓慢的放松着。
木剑,浮在了空中。
霍然间,悬浮于掌心之下的明亮小剑,如飓风一般,飞速旋转起来。
云芸妖姬动手了。
“布剑为心,裂九丈方圆,九丈之土,剑幕,牢笼。”
祭出那剑,伴着口诀,瞬间幻化出剑影叠叠。虚虚实实的剑影,密密匝匝的飞剑,纵横交织出了一张滴水难入的剑网囚笼。
剑笼,隔绝了一切。
剧烈震荡的剑气之外,是云芸妖姬浑厚的无形元力,正以步步蚕食的方式,一丈又一丈的对这片天地进行着覆盖。
遮住了苟延残踹的凌秋水、包容了杀意凛然的青一一、也囊括住了颓堕委靡的刀小玉。
唯独在收纳七十丈外的白梵时,无形元力被稀释了。
毫无征兆的凭空消失。
云芸妖姬隐隐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眼前这个白梵,或有古怪。
然而,云芸妖姬只是刚生出这个念头,还来不及做进一步试探时,一股骇人的力量,沿着她释放出来的脉元波动,无情而又贪婪的疯狂汲取起来。
那是。。
气灵涡旋!
死气之旋吸食的力量太过强横野蛮,以至于连同云芸妖姬体内的元丹之气,都被强行抽走了一道最为纯粹的元力精华。
“救我,云教习。。”白梵还在苦苦哀求着。
他,绝对不是白梵!
云芸妖姬很果决的做出了判断,既然有了判断,那么接下来的事,就好办的多!
“天怒,九幽指!”
九幽千机指,云芸妖姬最强的杀伐手段。
云教习这是动了杀心,她要杀了白梵。
这是所有人的心声。
可是没有一个人胆敢阻拦。
春秋巡天也不例外,但是他,还是毅然决然的挡在了云教习身前,如山一般!
杀机起于一瞬间,时机更是不容等待,能摄走自己本元命丹的力量,绝难易与。
生死敌对,真正的千钧一发,刻不容缓!
这该死的春秋小子,触怒了自己最难饶恕的武者禁忌!
云芸妖姬的面色,在一息之内变得青黑如墨,泛起冬霜的眼眸,却是死死的注视着远处的白梵,呼出的下一口气息,都变冷了,
“理由,不然,死。”
面对云教习强大的压迫之力,春秋巡天毫无畏惧,直视着那道闪耀在她指尖的黑光,漠然的回道:
“白梵正在被强行夺舍。您要做的,是在他的意志与他的天兵护铠完全被死气之灵吞噬之前,不遗余力的帮他守住最后一道清明,而不是被您的九幽千机指,无情轰杀。”
听罢,云芸妖姬彻底恼了,恼火攻心!
可是这个理由真的很顺。
顺畅的令她险些怔神。
有些词穷,有点语塞,还有那久未出现,烙印在她记忆深处,叫人难以启齿的挫败感。
春秋巡天最令云芸妖姬感到憎恶的地方,就在这里。
一个实力低微如蚁的东西,奈何偏懂如此之多的玄机。
还有他那颗,与正义毫无瓜葛,却滥发慈悲的心。
一字曰书,不是什么好东西!
杀与救,一念之间而已。
可是杀生,要比救人,要简单的多。
云芸妖姬是真的很想犹豫片刻,好好的想想这个该死的问题,可是时间不允许。
指尖的黑光,终究还是散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云芸妖姬飞速掐点的双手。
她的手真的很小,手指也不算很长,却格外的灵敏。
皙白的十指,交叠间勾出的虚影,美轮美奂。
三息的时间,有玄红色的柔烟,飘然而生。
“千指,缚神诀!”
一声厉言,神通再现。
雷同之术,巡天是见过的。
云教习施展出来的千指诀术,相较天都祭出的威力,要小许多。
但将白梵捆成肉粽,绰绰有余。
云教习谨小慎微的控制着缚神术,旋即腾出另一只手,突然收回了木剑。
执剑挽花,看似极为随意的对着空气舞了几剑之后。
木剑脱手,向西射去,快若流星。
带着无穷的杀意,直逼白梵的天灵。
贯穿了,自上而下。
如杀蝰蛇一般,木剑扎入了白梵的脑顶,只有剑柄,裸露在了宛若红绸的烟云之外。
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后听“突”的一声闷响,就连剑柄也没入了白梵的躯体。
而后,一道冗长却极其清晰的“滋”音,逐渐响起。
这种响声很熟悉,好像母亲在煎肉的时候,经常会发出类似的声音。
有风突起,飞沙使人迷离。
那被红烟密裹,经木剑灌顶的白梵,直愣愣的定在了那里。
云教习凝着指诀的手,悄然坠落。
缚神诀也随着云教习,垂落于腿边的右手,失去了作用力。
当红烟被风沙卷走,当白梵的面容重现。
那诡异的滋声,却戛然而止。
遍布裂痕的天兵护铠,不出意料的消失殆尽。
那是白梵倾尽心力,为自己量身定制的九件不世天兵。
曾令他无比自豪,更是始终坚信,在未来,它一定会随着自己的成长,化为史上拥有最强防御的胖子套装。
可现在,它为了保全自己,跟随红烟一并而去。
若人有心,天兵,会为你生情。
接下来,是一段好长的安静。。
难道战斗,结束了麽。
缘何仅动用了两招制敌的云教习,会生出如此之多的汗珠,打湿了她脚下那一片沙地。
除了云芸妖姬,无人知其因。
原不想做这顾人周全之事,尤其在齐天戈壁即将入夜之时。
都是被那个春秋小子搅和的。
出于某种无奈,云芸妖姬只好撇下了杀的念头,选择了救。
既然要救,便要彻底。
想要保全白梵,继而逼出占据他体魄与神识的死气之灵,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动用自己至高无上的生命之力。
云芸妖姬的命,真的很高贵。
渐渐的,白梵的胸膛有了平稳的起伏,那是他在呼吸,他活了。
或者,白梵本就没有死去。
同所有人一样,春秋巡天凝神屏气,目视着前方。
静静的等待着那团死气。
出现了,它竟然以人形的姿态,与白梵并肩而立。
高矮相等,胖瘦如一,只是遍体漆黑,七窍皆无而已。
残阳如血,浇灌着死气之灵。
忽的,它动了。
悠悠然扭起了黑乎乎的脑壳,可没人能分得清,它那浑圆的脑袋,究竟哪在前哪在后。
只是每个人的心中,都明白,它懒洋洋的动作,是真的很享受昼夜交替前夕,新一轮蓬勃于天地之间的斑驳元气。
直到有条裂缝,出现在了人们的眼中。
缝隙开在了它的头部,不大却很醒目。
许是没有五官做为映衬,显得它那张不断张合的小嘴,可笑至极。
它在干嘛。。
是说话麽。。
可为什么我们听不到声音。
但是云教习与大懒虫的神情,却随着那一再闭合的缝隙,愈发的凝重凛严。
有那么一个瞬间,诞生了太多的情绪。
难以置信的云芸妖姬,霍然转首,看向春秋巡天的眼睛,是那样的不可思议。
似一道天降之火,坠落在了云芸妖姬的心间,锤碎了她早已淬炼如铁的心境,然后火势,无尽蔓延。
眼眸深处,动了震惊,惊于费解,解至惘然,茫到不安,安在警惕。
然后,一切都归咎在了熟悉。
那感觉,好遥远。
遥远得令人陌生,但确实叫人无法忘记。
忘不掉,所以,熟悉。
字无音节亦无声,通晓诸元心自明。
人形死气,讲得是鬼语。
太始天地中,最高等的语言。
那是苍天之语,也是大地之音,是自然界最元始的呼吸。
但一些人,总是一厢情愿的称其为神语,尤甚者,尊为神谕。
再度凝视死气之灵,它说十一年前,它降生在了这片天地。
不知吞食了多少生灵,才有了如今的造诣。
它一丝不苟的讲述着它的过去,一点一滴。
它孜孜不倦的憧憬着它的未来,笑泪相映。
如果不是春秋巡天的突然打断,也许它会永无止尽的说下去。
可春秋巡天,也是出言无心。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一定会管好嘴巴,耐心的聆听。
哪怕这道死气之灵,在哭泣中,诉说着它曾有一个十分乖巧的女儿,姓春秋,名灵。
.....
.....
天将夜,夜隐杀机。
当夕阳完全潜入西山,黑暗彻底笼罩大地,蛰于地底,伏于云端的妖兽,逐渐苏醒。
嘹亮的号角,吹奏起今夜的血腥。
角声极为高亢,但吹动号角之人,显然有意的摈弃了几多凌厉。
只留下了那清远悠扬传入耳中,煞是好听。
闻其音而知其意。
看来,主宰今夜的猎兽大军,落到了后唐帝国的武者手里。
与别国的武者争抢妖丹,是云芸妖姬带他们来齐天戈壁的最终目的。
而那道想要夺舍白梵的死气之灵,并没能如愿以偿的安然退去。
它抽走了云大师的元力精华,还害得云大师浪费了好些生命之力,不管它的原身是谁,也不管它有怎样的遭遇。
既是害人,就要存着被害的觉悟。
对此,春秋巡天深表苟同。
等待学员再一次调整完毕,云芸妖姬准备带着他们直闯齐天戈壁腹地前,终是没能忍住她心中的好奇,以鬼语询问着春秋巡天,语气还是那样的冷漠,说道:
“那个谁,你为什么会鬼语。千万别告诉我,你是在书本中学的,因为书本里,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看着云教习祭出了剑幕牢笼,将每一个人都护在了其中。
他们知道,这是打算去戈壁核心处玩命了。
春秋巡天耸了耸肩,有意的用一种调皮的口吻,同以鬼语回答道:
“你不觉得鬼语听起来,不是很雅致麽。我呢,曾有幸进入到苍天有语之境,与心清无音中,掌握了神之音。你听,即押韵,还霸气。”
云教习,登时无语。
剑网凌空,结成了一颗剑球。人在球中,快速挺进。
所过之处,哀嚎声此起彼伏。
凡是被剑气扯入的魔兽,顷刻间,便被剑阵割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