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坞于九华神洲东部,三面环海,素有‘仙境’之称,因常有袅袅之气加之丝雨连绵不断,故被称为‘烟雨坞’。
烟雨坞不是岛屿胜似岛屿,礁石堆砌,连绵数百里有余,远观之下如同石林排阵,峰峦叠嶂,层出不穷,无论艳阳高照亦或阴霾尘嚣,坞中真容难辨,四周又有飞泻而下的瀑布奇崖,山林石林真假向错,若初到之人,连找一条进入坞中的小路都十分不易。
更奇倒不是坞中美景,而是这坞中的一只修仙门派——灵月门。
灵月门这一门派如若追根溯源,怕是要赶在仙魔大战以前,已有一千余年,此门长盛不衰的秘密说出来让人惊讶,又着实让人称奇。据传此门弟子为清一色的女弟子,一概不收男徒,而偏偏门中女弟子各个争奇斗艳,属当世绝色,有着沉鱼落雁之美不说,还都深藏不俗的灵月门绝学,仅凭这两点已经羡煞世间各大门派。
甚至,有些门派弟子为了一睹灵月门女徒的芳容擅闯烟雨坞,结果无一人出来过,久而久之,这里被世人称作‘不祥之地’也叫做‘禁地’。
这一派的开派祖师却是一个男人,名叫遮月,本是一个散修道人,有一些本事,可当逢乱世也就没什么宏图之志,常年云游,四海为家。偶有一日,遮月在一处熔岩洞窟之内见得奇兽——银鲛,这银鲛乃异化神兽之一,浑身是宝,遮月听人说起这银鲛有两大神用:一为化丹服用,可增寿百岁。二为鳞片做甲,可化险为夷。于是,遮月苦等时机,准备将这银鲛捉了。
世间事,总而言之为一个巧字,遮月碰到这银鲛虽算是一桩奇遇,可也只算得上是奇遇的开端。
银鲛既被称为异化神兽,自然是至少修行千百年,早可幻化人形,吞云吐雾,法力比遮月不知高到什么程度去了。如果银鲛杀机一起,分分钟就会将遮月打的连骨头都不剩,但偏偏这个银鲛当时不知是头脑发热,还是发春时节已到,竟然幻化成一位妙龄少女从洞窟内走出来。
遮月一见这少女如蓓蕾似骨朵,含苞待放,当时就心生情愫。遮月活了四十年,终年餐风饮露,以天为盖地为庐,一心就是修真炼道从未想过男女之事,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一下,现在一见这般如花似玉的女子怎么能按捺心中蠢蠢欲动的欲火?
当时,遮月早已将银鲛这件事情抛出脑后三里之外,一片空白,眼中只有面前这个无暇的少女。
一位四十岁的男人不论怎么说也不能形容为英姿挺拔,明清目秀了,可偏偏遮月童颜未老,看上去竟然如同二十多岁的青年一样,这也是银鲛始料不及的。
银鲛望了他好一阵子,竟被面前这男子所吸引,居然要与遮月归隐山林,找一处世外桃源相伴一生。
而后来关于遮月和银鲛的故事除了灵月门的长老知悉一二以外,外人基本都是道听途说,至于后来如何创建的灵月门怕也只有那些尚在人世的灵月长老才知道了。
遮月活了二百七十岁,可能比那异兽银鲛还要命久,创建灵月门时已经二百岁整,座下弟子本来男女皆有,共三十二位。
可其中十九位男弟子不到三年时间便绝了十一位,有的因为修炼走火入魔,有的因为积劳成疾,更甚者得了无法医治的怪病都相继离世。剩下的八位就不敢在灵月门待了,私下里疯传关于师兄弟的怪事,时间一长,弄得满世界风风雨雨。
三十年之后,遮月的座下竟然全部都是女弟子无一男徒,而这些女弟子各个都资质卓越,深得遮月绝学,遮月年纪大了,心中还是很清楚的,灵月门阴盛阳衰不是偶然,可终究没有查出因果。
灵月门而后又持续了三十年,这期间,魔道昌盛,各洲仙魔大战一触而发,战斗激烈的程度无法形容,每日都有门派被灭门,每日都有魔头被诛杀。本来对于灵月门这样的小门小派若是在神洲浩土早就被灭了不知多少次了,恰恰因为灵月门创建在了烟雨坞才躲过一劫,这个地方易守难攻,使得灵月门存活了下来,还成为了九华神洲为数不多的古老门派。
在遮月的最后十年,他意识到大限将至,是该考虑一下掌门的人选问题的时候了,他的心中早有一个人选,这个弟子叫方晴,天资卓绝,入门两年便将遮月所授的所有法术融会贯通,鹤立鸡群于众弟子之中。
这位方晴是灵月门第一任女掌门,从她以后,灵月门真的是一水女弟子,再无男徒。
而遮月这时明白,作为新任掌门,必要传承灵月门独有法术,而这套法术正是爱妻银鲛所创,叫做‘灵月心境’,只可惜遮月并没有学会,而凡是修习这套法术的弟子早在百年前都已死的死亡的亡,逃的逃,从那以后遮月将这本心法封存在灵月台的密室之中。
想到自己阳寿已尽,遮月决定闭关辟谷直到生命终结,与银鲛地下作伴。在一个月圆之时,遮月整理妆容,告别座下众弟子,将灵月门信物‘灵月佩’交给方晴,并赐法号‘晴月真者’之后,进入灵月台密室之中。
密室之内,灯火通明,遮月看着密室之内收藏的众多物件,想起了他的爱妻银鲛,手中摩挲着银鲛自创的‘灵月心境’,睹物思人。
闭关第一百天,遮月静心感悟,虽想到那本灵月心境为何没有一人参悟成功,莫非是这法术有什么修炼禁制?还是银鲛未将所有修炼法门全盘传授?想到这,遮月打开了在此之前从未打开的法术。
粗略的翻开,里面记载的修炼要领,法决,修炼方式都没有任何问题,毕竟两人终身为伴,遮月十分了解银鲛的法术核心,这记载的一字一句没有半分偏差,可怎么会……
当遮月翻到最后一页之时,他才彻底醒悟,最后一页记录这样一段话:
“银鲛不负月郎,创灵月心境之法以供后人参详,我本异兽所化,与君一世相伴此生已无憾,灵月心境集我族法术传承,然并非人人皆可修炼,若恒心意念不足非但无所成就,反害其身。”
遮月缓缓地将其合上,他明白这本心境之法并非简单的法术绝学,而是帮助他甄选弟子的入门法则,如果弟子不能以恒心毅力来修炼,后果将会十分惨痛,虽然这种方法未免太过苛刻,但也可理解为银鲛爱他的另一种方式。
他将心法翻到最后一页,恭敬的摆放在身前,盘腿闭目而坐……
一百年后。
烟雨坞乘风崖下,湍急的瀑布冲刷着礁石,天空阴气沉沉,一片片的黑云就在崖间盘旋。
原本清澈的溪水此刻倒映着天空的黑云,连同溪水一同染黑,浑浊不堪。
临近溪水浅滩之上躺着一位衣衫褴褛的少年,溪水荡漾出一圈圈水波,水波扩散开来,不断击打那少年的身体,昏迷中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可仍旧没有苏醒。
这少年不知躺在岸边多久了,身上的衣服和肌肤都已经泡得发白,使他看上去眉目更加清秀,俨然一副书生模样。
“姐妹们,快点啊,如若再不快点赶不上晚修,师傅就要骂了。”莺啼般的声音,带着几分调皮的笑意,出自一个少女之口,她看起来颇为可爱,头发上随意扎着两个黄色蝴蝶结,身后一行四五个均是年纪相仿的女子,她们手中拿着木盆,准备在晚修之前沐浴打理。
其中一个蓝衣少女头发悠长,散开来可及腰间,她第一个来到溪水边,将木盆放在脚下,刚准备宽衣,就听到其余姐妹议论起来。
“苏蕊妹妹,我听说前段时间神风宗的大师兄又跟师傅提亲来了。”
“还带了不少礼呢!”
“是啊是啊!我们的苏蕊妹妹现在可是抢手货哦!咯咯咯!”一群少女哄了起来,针对的正是那头上扎着蝴蝶结的少女。
那叫苏蕊的女子脸上泛出淡淡的红晕,娇羞地说道:“冰心师姐,你快管管她们啊!我不洗了,哼!”
“你们也都少说两句,看把你们羡慕的,我们苏蕊妹妹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多一点男人追也是正常的,是不是啊?”那蓝衣女子话中带着三分挖苦,玩笑的说道。
“你,你讨厌!不理你们了!我去那边洗,懒得听你们八婆!”苏蕊嘴一嘟,就冲对面走去。
“哟,还来脾气了,哈哈!”
“小心那边有色狼哦!”
苏蕊转过身来做了个鬼脸,“色狼也比你们好!”
她一个人来到对岸,找了一块光滑干燥的礁石,尽管烟云坞从来没有男子敢擅自闯入,可出于女子的防范心理,她还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之后,才解开自己的裙带。
对面的师姐们早已脱个精光在水中嬉戏起来,她们看到苏蕊如此这般小心谨慎,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哼!你们取笑我。”苏蕊一边嘟囔一边将衣服一件一件丢到那礁石上。
“那个大师兄,跟猪头一样,以为有神风宗做靠山,本公主就会嫁给他?休想!”
现如今,正道大昌,各门各派都要发展各自的势力,除了通过提升名气外,最重要的便是门派之间的联姻,而灵月门作为最悠久的一支门派,而且又有这么多出众的女弟子,自然成为各大门派联姻的首选。
半月前,神风宗的大师兄又来提亲,这是他今年第二次提亲,可还是遭到拒绝,理由还是一样,灵月门掌门净灵祖师推脱苏蕊年纪还小,不是考虑婚事的时候。
虽然被人拒婚也算不上什么丢面子的事情,毕竟是你情我愿,可三番两次的被拒心里总有那么点堵,幸好苏蕊是灵月门弟子,如果换做是其他门派,早就被双手奉上,哪里还谈得上收礼,神风宗不是历史悠久的大门派,可实力不容小视,硬碰硬的话,灵月门还未必是对手。
当然,这些不是苏蕊目前考虑的事情,她现在要考虑的是赶紧学会灵月剑法,她在门中功夫最差,而要赶上其他弟子,要很费一番功夫才行。
“水好凉啊,会不会又要下雨呢?”苏蕊头上顶着浴巾猜测着天气。
她的脑瓜是一刻也闲不住的,对面的师姐中谁最幸福,谁最得师傅宠爱,而谁功夫又最好等等事情她都时常在想,比如玉冰心,是灵月门大师姐,是掌门师傅的爱徒,偏偏她就没人来提亲,因为她的意中人没人惹得起,是长生门的大师兄慕容白。
还有她身旁那个资质不凡的丁蒙师姐,身为蓉都候的女儿竟然来灵月门当女徒,真是想不通她图什么?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天空竟然飘起了牛毛细雨。
“苏蕊妹妹,下雨了,快点哦!”
苏蕊听到召唤,可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速度,她可不能像上次一样又迟到,被罚不说,还要抄写功法。
等到最后一个师姐离开,她才匆匆走上岸边,计算了一下时间,还好,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竟然有人言语。
“哎~~~呀!”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侧耳一听,苏蕊以为是幻觉,这分明是一个男子的声音,烟雨坞又怎么会有男子进入呢?
偏偏那就是一个男子,衣衫褴褛的男子在苏蕊的不远处,因为被礁石挡住,所以在苏蕊下水的时候都没发现。
绕过礁石,仔细一看,‘啊——’地一声,苏蕊叫了起来。
她从未想过会有陌生男子来到烟雨坞,特别是在自己洗澡的时候。
那男子睁开眼,发现自己浑身僵硬,勉强支撑起身体,就在起来那一刻,他发现面前竟然,竟然站着一具赤身裸体的少女。
“你、你、你、我、我……”少年本想第一时间用双手蒙住双眼,可双手已经僵硬的不能抬起,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动不动。
“色狼!”苏蕊在最快的速度拿起礁石上的衣物,可春光已现,再挡也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她的嘴唇抖的厉害,脑子一片空白,却发现那男子还在原地一动不动,连一丝忏悔的感觉都没有,她更加气愤,可越气愤越不知所措。
“我不是故意的,姑娘!”
“你闭嘴,马上转过身去!马上!”
苏蕊趁着他转过身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穿上了外衣,进而走到少年面前,那少年刚一回头,‘啪’地一巴掌就扇在了他的左脸上。
这一巴掌积蓄了苏蕊无限的怒火以及紧张,憎恨,好像杀父仇人就在眼前一样扇了出去。
少年被这一巴掌扇的东西难辨,本来就虚弱的身体带着沉重的头颅一股脑撞到了礁石之上昏了过去。
他竟然一动不动的趴在那?苏蕊还未解恨,心中咒骂这该死的人居然不起来了。
“你给我起来,我要把你交给师傅,赐死你个死狼。”苏蕊抓着那少年满身泥水的衣服用力摇晃怒骂着,可那少年并没有什么反应。
不一会儿,红色的血顺着少年的头部混杂着雨水沾在苏蕊的手上。
苏蕊一见手上的血,瞬间全身发软起来,脑中一万个想法飘过。
虽然他是个色狼,可我就这么打死他也太残忍了,不不不,他该死,他死一万次都是活该,可我现在该怎么办?
她一手按着少年的头,想止住伤口,可这无济于事,慌乱中,她偶然发现那少年怀中鼓鼓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掏出一看,是一卷发黄的皮册子。
这时,她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将那册子按在伤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