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们养不起这娃娃!”一声尖锐刺耳的女高音以爆破的声响从何大爷家中响起,入耳如天雷滚滚之音,连脚下的地也为之一颤!
说话大声的不是别人,正是何家老二的媳妇儿。
何范氏被老二媳妇儿吓得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蹦出来,靠在床头上拍自己的胸口。
掏耳朵的何乐见状赶紧溜到何范氏身边,给她顺气,“奶奶别怕。”
“何乐你别凑热闹!”老二媳妇儿见祖孙一气心中更加来气。
怎么会不气呢?老大家因为老大的关系住在了镇里,心情好了会管管老家,心情不好呢?还不是靠着她男人养活这老老小小,原本日子将就着还能过,现在老爷子又捡了个不知是哪里来的小丫头要养,谁来养?还不是要她男人来养?
更何况今年何齐要考秀才,少不得那些花费,她原还想着到时候找老大帮帮忙,没想到老爷子老太太帮不上忙就算了,还火上浇油!
老二媳妇儿越想越伤心,最后鼻子一酸竟然哭了出来,“娘,媳妇儿知道您最疼乐乐,可您也不能不管齐儿啊。”
何范氏和何乐看着这样的老二媳妇儿都呆住了,他们见过跋扈的、刁蛮的、做作的老二媳妇儿,就是没见过哭得这么伤心委屈的老二媳妇儿啊。
“奶奶,婶婶哭了。”何乐呆呆地说。
何范氏看着这样的老二媳妇儿,说不上话来,这时也怨起何大爷来。
那时何大爷把孩子交到她手里,她见孩子长得可爱,竟然舍不得放手,也算是答应把孩子留下来了,谁叫孩子长得太可爱了呢!而后何大爷说今早拉的水不够,要先去祠堂然后再去蒙山那儿拉水,现在想来何大爷就是怕老二媳妇儿闹腾才走的!不然怎么偏偏让她出去接孩子,不直接把孩子抱进屋呢?
“老二媳妇儿,你看,这娃娃长的多好看。”何范氏干巴巴地开了口。
何齐她不是不喜欢,怎么会因为一个不知底细得丫头耽误了自己的孙子呢?倒是有一点她和老二媳妇儿想到了一起去——还不是有老大吗?
“好看有……”老二媳妇儿还想撒泼,扯着嗓子就嚷,眼睛往床上一扫,看见了水遥的脸,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屋里一时静的慌。
何乐往何范氏怀里挤了挤,何范氏赶紧将何乐搂在怀里,一双眼睛盯着老二媳妇儿,心里不上不下的。
“是挺好看的。”老二媳妇儿呆呆地说,她还以为老爷子从那里捡了个野丫头回来,没想到这丫头这么白净,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上次她去县里给何齐置办衣裳,凑巧看见了县令夫人,听说是京里的人,手里牵着个小女娃,长得白净看着乖巧,一看就是权贵人家的孩子。
床上睡着的孩子,给她的就是这种感觉。
何范氏闻言松了一口气。
何乐听见后从何范氏怀里探出脑袋往床上的人那里看,这不看还好,一看惊讶得连嘴巴都长大了。
自从知道爷爷捡了个妹妹回来何乐就不高兴,三哥总说他没出生的时候爷爷奶奶最喜欢自己,等他出生三哥自己就失宠了。三哥还喜欢说在二哥大姐出生前,大哥肯定是最受宠的。在三哥的无意灌输下,何乐以为爷爷奶奶都喜欢最小的孩子,现在他多了个妹妹,那是不是自己就要失宠了?
以后糖葫芦他不能吃只能看着妹妹吃,像三哥一样?
以后吃鸡蛋他不能吃蛋清只能吃蛋黄,像三哥一样?
以后赶集的时候他不能去只能待在家里看书,像三哥一样?
……
何乐觉得天都要踏了!
于是很难得的何乐今天很喜欢二伯娘,因为二伯娘可以把那个没见过面的妹妹赶走,因为讨厌,他甚至在进屋这么久都没有正眼看那所谓的妹妹,直到奶奶和二伯娘都说那个妹妹好看,何乐才因为好奇看了眼,这一看却连魂都丢了。
在看见水遥以前,何乐一直以为村里的荷花姐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可是见过水遥之后,何乐才明白这世界上真有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三哥那句话怎么说的?
哦,书里面有好看的姑娘!原话什么的他忘了,反正大概是这个意思。
“奶奶,我有最好看的妹妹了!”何乐一下子就开心了,也不管自己会不会失宠了,他都想好了,妹妹这么好看,他有糖葫芦也会让给妹妹吃的!
何范氏见何乐这么高兴,心更软了,丫头是他们救的,只要是个好的,将来看在他们的份上也会照顾些何乐。
何范氏也说不上为什么,比起相信何乐的哥哥姐姐,她更相信这个陌生的女娃娃,或许是因为老大老二媳妇儿太强势、太计较了吧。
“乐乐以后要对妹妹好哦。”何范氏慈祥地笑着。
“嗯!我一定要保护好妹妹,不让别人欺负她!”何乐认真地说。
他这么说不是没有理由的,他就见过有人欺负荷花姐,他的妹妹这么漂亮,如果不保护好,也会被欺负的!
老二媳妇儿见状不干了,怎么那边像一家三口,她倒是外人了?
不过这次老二媳妇儿没有撒泼,而是对何范氏说:“娘,我们出去说!”
闻言何范氏那颗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老二媳妇儿这是想说什么?想是这么想,何范氏没有拒绝,她知道养大这娃娃还得靠着老二才行。
何乐没有跟着两个大人出去,反而脱了鞋子跳上了床,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床上的小女娃。
头发是那么的黑、睫毛是那么的长、皮肤是那么的白嫩……
小何乐伸出了手,看见自己的小黑手后又背回手在衣服上揩了几下,这才再次伸出来,用小食指在水遥的小脸蛋上点了点——虽然揩了手与没揩没什么两样。
软软的脸、滑滑的脸、弹弹的脸……小何乐心都要化了。
“哥哥会保护你的!”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小何乐一边说一边伸出大拇指按在了水遥的眉间,诚挚得像是佛祖座下得圣童。
保护我?谁?
像是被召唤一样,一直昏睡的水遥终于有了意识。
沉重的眼皮被撑开,水遥没想到自己会看见一个邋遢的小孩,还离她这么近!
“你是谁!”水遥赶紧往后退,不料才动了一下,浑身就酸疼得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她的骨髓一样,水遥想起了那九九八十一道劫雷,心里一阵后怕,身上冷汗都出了,瞬间就浸湿了衣衫。
“我是你哥哥。”何乐高兴地说,不过很快他就不高兴了,因为他看出来这个好看的妹妹的脸比之前白了好多,他见过奶奶难受的时候脸就会变成白色,会不会妹妹也很难受?
“妹妹,你难受么?”何乐小心翼翼地问,甚至带着些讨好。
“妹妹?”水遥此刻内心的惊讶不亚于当年师父夸她是修仙奇才,她活了一千多年,从凡人丫头成了在仙界首屈一指的上仙,今日居然有小孩儿管她叫妹妹?
“是啊,爷爷把你捡了回来,你就是我妹妹啦。”何乐理所当然的说。
“我有这么小?”水遥不可置信地问眼前看着不过八九岁的何乐。
何乐闻言露出了担忧地样子来,如果他的妹妹是个傻子怎么办?可是一想到傻子妹妹跟容易被人欺负,那颗要保护妹妹的心又坚定起来!
于是以哥哥自居的何乐对水遥认真地点头,说:“对啊,你比我小,是女孩,所以你是我的妹妹,我是你的哥哥。妹妹别怕,以后你不懂的我都会教你的,学不会也不要紧,哥哥会一直教你的!”
何乐后面说了什么水遥根本没有往心里去,一颗心都系在了那句“你比我小”上,比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小?
“我要镜子!”
“有吧?”不放心的水遥又问。
“有,妹妹你等等。”何乐哧溜一下下了床,连鞋也顾不得穿,就去找镜子。
“不要叫我妹妹。”水遥已经在生气的边缘了。
然而何乐自顾自开心地找镜子,一边找一边说“妹妹你等等哦!”全然不顾这带着冷气的春天中自己光着的脚。
水遥:“……”
所以说她不喜欢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