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中午，张一凡等人跟着游客组成的大部队开始朝着栖霞寺进发。
来栖霞寺上香祈福的人实在是太多，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放眼望去，全是后脑勺，耳边的嘈杂的喧嚣，让张一凡异常烦躁。浩荡的人群经过半个小时的蜿蜒蠕动，终于到达了栖霞寺的正门。
高耸的庙门，大红廊柱琉璃瓦，朱漆庙门青石路，门上悬着一块儿金字匾额，栖霞寺。
信徒们满腔热情的往里挤，寺庙里，无论前庭后院，满满的都是人。
张一凡看着这一窝蜂似的人群，脑袋瞬间就爆炸了！莫名的烦躁感充斥在心头，转视沈莞和苗青青两人，已经是手牵着手向里面走去，见两人没注意自己，张一凡思量了一下，觉得没什么大事，转身挤出人群，向着后山走去。
栖霞寺的后山是本地的著名景点鸡冠峰，山势巍峨，林木俊秀，此地因形似鸡冠，所以得名鸡冠峰。
看着眼前美景，张一凡的心终于平静下了，心情舒展，恨不得大吼一声。
“施主，上香的话请去前殿，这里不接待香客。”
就在张一凡想四处转一下，欣赏一下这鸡冠峰的美景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他。
“这里不是景点？难道还有不对外开放的景点？”
张一凡转过身，只见一个老和尚站在自己身后，身上穿着灰布僧袍，甚至还打着补丁，看上去年岁已经不小了，但是人红光满面，一点也不显老。
“站在远处看，这里才是景点，站在这里，只是一处庭院。”
老和尚也不恼，淡淡开口说道。
张一凡看着老和尚，嘴角一翘，露出一丝嘲讽，转身便走。不过不是向外走，而是向后山的大门处走去。
“施主，上香的话请去前殿。”
见张一凡无视自己，自顾自的向里面走去，老和尚也跟了上去。
“老和尚！你看清楚！外面的那些人，才是你们的信徒，而我！只信我自己！如果你非要说我是信徒，那你就当我是佛！”
老和尚狗皮膏药一般跟着自己，张一凡瞬间恼了，转过身指着前殿冷声说道。
“阿弥陀佛！佛曰：每个人生来本来就是佛。”
听着张一凡大不敬的话语，老和尚突然笑了，宣了声佛号，淡淡说道。
“……。”
张一凡直接被老和尚一句话噎住，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阿弥陀佛！相比前殿的人们，老衲倒是觉得施主更像是信徒。”
见张一凡不说话，老和尚双手合十，面容带笑，缓缓说道。
“呵呵，你看我哪里像是信徒？还是我骨骼惊奇，天生与佛有缘，准备度化我一下？”
张一凡被老和尚一句话给气笑了，这世道，和尚都会看相了吗？
“现在学佛的人，迷信的多！来庙里烧香拜佛，为了什么？为了升官发财，为了求保平安，都为了这个，偏了。”
对于张一凡的嘲讽，老和尚一点也不在意，依旧挂着笑容，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张一凡顿时一愣，嘲讽的神色也僵在脸上。
“什么是迷信？信佛难道就不是迷信？”
收敛笑容，张一凡开始正视眼前的老和尚，反问道。
“迷信，就是迷惑而信，对自己信仰对象并不了解，盲目的信奉。很多人自称信佛，他们烧香磕头，求神拜佛，甚至到寺院里吃斋念佛，求得菩萨保佑，保佑自己心想事成，这些人信的不过是迷信，而不是佛，他们的思想偏了。”
听着老和尚的话，张一凡陷入了沉思，这个说法是他第一次听到，与自己所知的完全相反。
“佛学，讲究的是因果定律，何为因果？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万事万物有因有果，佛告诉我们一切都要靠自己。自己便是你信奉的那个佛，求神拜佛是迷信，万事万物靠自己便是信仰。”
老和尚见张一凡听进自己的话，眼睛一亮，顿了顿继续说道。
“佛法是师道，是认识自己，是识道，这世上本来就没什么神明，我们所供奉的不过是自己的信仰罢了，你把菩萨当作神明去膜拜，那就是迷信。”
“好你老和尚！差点让你绕进去！”
张一凡听着入迷，眼睛一亮，不知是懂了，还是明白了什么，顿时回过神来，笑骂道。
“看来施主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或者是自己的佛。”
老和尚仿佛天生对所有语言攻击免疫，无论张一凡怎样说他，依旧是风轻云淡，倒是像极了曾经的张一凡。
“你这些话，无非就是告诉我佛教里没有迷信，依教奉行，自己所获的利益都是自己决定的，长篇大论，就是为了给我解释这个？”
张一凡笑着摇摇头，老和尚一番言语其实是为了开解他对信佛的偏见，只不过这老和尚道行很深，差点让张一凡皈依佛门了。
“施主大智慧，佛教信奉的便是自己，所以施主信自己亦是信佛，我们所拥有的一切，不是佛给我们的，是我们自己修得的。”
老和尚微微点头，宣了声佛号，看着张一凡的眼光中闪过一丝赞赏。
“那你怎么不对外面那些人讲这些？”
张一凡语气中没有了敌意，这是自己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理解佛法，虽然自己不信佛，但是老和尚对佛法的理解，还是让张一凡颇为敬重。
“我说了又有何用？他们自己把自己说服了，才是一种思想上的解脱。智慧不在其他人的语言里，而是潜伏在自己的心灵中。”
“照我看，如果没有这些人前来烧香拜佛，你们整个寺院都要出去化缘了。”
听着老和尚的话语，张一凡咧了咧嘴，玩笑着说道。
老和尚笑而不语。
“原本我是信什么因果轮回的，可是一些事情有让我非常迷茫，你说我是该信呢？还是不该信呢？”
张一凡望着远处的山林，目光闪烁，有些事！固然好，但是终究打乱了自己的生活。
“人生在寻找得同时，总要付出一种代价，正确的认识得与失，人就会在得到的时候，懂得必然的失落；也会在失落的时候，懂得如何从失落中找回自我。”
老和尚走到张一凡身边，没有回答张一凡的话，反而是莫名其妙的说出一句不着调的话。
“如佛所言，自己所获的利益都是自己决定的，那么自己的人生是否也是自己决定的呢？”
“得与失无处不在，无时不有，当你失去了繁华的红灯绿酒，就意味着将获得了无染的蓝天白云；当你得到了名人的声誉和财富，就意味着失去了做普通人的自由权利。”
张一凡沉默不语，神色复杂，自己现在更像是活在一场梦里，他现在怕那一天，梦醒了，发现还是那个世界，还是那个结局，自己依旧是无能为力。
“不为贫困潦倒而苦恼，也不因为富贵荣华而欣喜，很多时候，人们总是太容易左顾右盼，往往会花很多时间去了解别人，见异思迁，却忽视了自己，忘记了原来了解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谢谢大师开导。”
张一凡侧过身，敬重的向老和尚行了一礼，心中压抑了许久的东西，在这一刻仿佛都是释放了出来，真正豁达的人，是懂得超脱。
“阿弥陀佛！眺望远处，风景迷人。走进风景，其实，自己也是风景，也在风景中。”
老和尚看着张一凡，露出一丝笑意，微微颔首，在张一凡的目光中，转身离去。
“施主，上香的话请去前殿，这里不接待香客。”
老和尚的声音再次响起，远远地传入张一凡耳中，张一凡一怔，随即笑着摇了摇头，转身便向前殿走去，没有丝毫留恋之意。
张一凡和老和尚聊得入神，待来到前殿时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香客也寥寥无几，看样子已经下山了，突然张一凡想起沈莞和苗青青两人，连忙掏出手机一看，十几个未接电话。
“喂？”
张一凡将电话回拨了过去。
“喂？小凡？你去哪里了？你在不打电话过来，我和小莞都要报警了。”
接电话的是苗青青，张一凡正在思索沈莞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时，只听电话中一声怒吼，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那边的火气。
“张一凡！你死哪里去了！”
“……。”
张一凡眼皮一跳，暗自思量要怎么回答。
“你可真行啊！你个大男人丢下我们两个就跑了！连电话也不接！”
“我手机静音，真的是没听见。”
张一凡解释道，手机是真的静音了，因为最近出版社和网站的电话比较多，开着铃声费电。
“静音？行！我和青青一回头，你人都不见了！去哪里了。”
“我被挤丢了，找不到你们，我又没来过这里，迷路了。”
“呵呵…。”
“……。”
电话那头，沈莞的冷笑声，让张一凡毛骨悚然，顿时感觉不妙。
“你现在还在山上咯？”
沈莞的情绪突然平静了下来。
“嗯，我正在往山下走。”
“正好，你自己走着回市里吧！”
“什么…。”
嘟嘟嘟…
电话直接被沈莞挂断，张一凡瞬间脸就黑了，走着回市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