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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揭盖子

阿斯卡和雷蒙会合了前来接应的队伍,一行人刚回到叹息长城十里之外的易水台,便看到了前来迎接的第二拨人马。

冰龙斯卡萨每隔30年会苏醒一次,经过不长的时间后再次沉沉睡去,每当这个时候,总会迎来阿拉德大陆无数英雄的屠龙壮举。他们在此辞别亲友,饮下浓烈的美酒,唱着豪迈的歌曲向斯特鲁山脉深处进发。然后,就像歌中唱的那样,“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摩恩是虚祖国北方行省总督,身兼黑旗军副帅,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汉子此刻慈祥得犹如一位人畜无害的邻家大叔,然而满脸的笑容也掩不住一双鹰目里的桀骜。他身后是一条金、银和钢铁交融而成的璀璨河流。这些骑士为数一共三百,由王国引以为傲的最精锐的贵族骑士所组成,冰冷的北风拍打着他们头顶的雪鸡尾羽,一个个肃穆得犹如王陵旁伫立的石像。

摩恩远远地就跳下战马,发出声如洪钟的呐喊,然后一把将公主抱在怀里,“阿斯卡!见到你真好!尤其是看到你那张冻得发红的小脸蛋。”总督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她一番,似乎生怕公主身上少了什么零件,然后朗声笑道,“我宣布,今晚将是狂欢夜,庆祝我们虚祖最美丽的花儿和最锋利的剑获胜归来!”

卡尔森男爵上前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叔叔,这次我们还带回来一些您意想不到的消息。”

摩恩把大手一挥,“一切都等到明天再说。我说过了,今晚是狂欢夜。”

阿斯卡轻蹙着眉头,她十分不满摩恩的说辞,可又无可奈何,只得将话题转移开。“摩恩叔叔,这位是雷蒙·安格斯,多亏他救了我们。”

“异乡人,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感激!”摩恩对着雷蒙点了点头,他看到了雷蒙撩起了头发,以及那只鬼气森森的血红色左手。基于贵族的身份,他保持了完好的贵族的矜持同时,也表达了自己最真挚的谢意。“在叹息长城,你将赢得一切属于你的回报,荣耀、金钱、美女……”

“我想要一条龙筋当腰带。”雷蒙说。

“龙筋?”摩恩笑得差点直不起腰来,用他蒲扇似的大手狠命锤着雷蒙的肩膀,差点没把他给拆散了。“风趣的小伙子,我很喜欢你的玩笑。”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开玩笑了?”雷蒙此言一出,整个队伍都静了下来。风振在身后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襟。卢克西把手揣进斗篷里,攥紧了一柄匕首。

“你们好像都很怕他?”雷蒙用右手食指戳了戳摩恩的肩膀,眼睛环视四周的骑士,“就因为他是个权臣?所以你们就任由他欺负你们的公主?”

“雷蒙,你喝醉了!”风振大喝一声,想要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风振大叔,你也怕他吗?据我所知,你可是平民哦。”雷蒙依旧不依不饶,“叹息长城最锋利的剑,说的就是你吧?总督大人的侄子?”他一把攥住卡尔森受了伤的左臂,把他从人群中揪了出来。“风振大叔,这柄剑是什么德性,你最清楚。”

“阿蒙,够了!”阿斯卡一声娇叱。

“你们都不愿揭开这个盖子,那么就让我来揭。”显然公主的话对雷蒙也不构成约束力,“在公主和黑旗军统帅面前,你这个总督兼副帅算哪根葱?哪儿轮到你来发号施令?还狂欢夜,玩下马威吗?”

摩恩脸涨得通红,“异乡人,神赐予我们谦逊的美德,但你不要把它当成软弱!”

“呦呦呦……就你?还美德?”雷蒙一脸的戏谑,“难道你不该问问冰魈为什么会出现在离长城这么近的地方?难道你不该调查一下都有谁知道公主出巡的路线?难道你不该疑惑,收到信鸦报警之后,为什么隔了半天才派出搜救队伍?”

风振脸色一变。这些疑问不是他没想过,而是不敢想。这些问题一旦挑开,一个处理不当,也许就会引起黑旗军的分裂。

“雷蒙,我要和你决斗!”卡尔森似乎觉察到自己被叔叔当成了弃子,有点儿气急败坏。

“我好怕!”雷蒙一耸肩,“可惜你还不够资格。”

“仓浪”一声脆响,“情人之泪”出鞘,卡尔森褪下一只雪白的手套丢向雷蒙。“我!虚祖王国男爵,黑旗军左军都统卡尔森·摩恩,向雷蒙·安格斯提出挑战!是男人,就跟我打!”

雷蒙看了看阿斯卡铁青的俏脸,踏上前一步,把那只白手套踩在脚底拧了拧,“说你没有资格,你就是没有资格。”他甩了一下满头的红发,就像满头的火焰在跳跃,“你独自面对一头冰魈被刺穿了左臂,我孤身打跑了5头冰魈;你的一条命只值50枚金币,我是注定要屠龙的男人;你一个小小的男爵,我是虚祖王国未来的大公。你说,你凭什么跟我打?”

说着话,他拉起阿斯卡的一只小手,“呃,对了,忘记告诉你们了。我和阿斯卡就要订婚了,到时候欢迎都来喝一杯喜酒。”

阿斯卡浑身一震。她的理智告诉自己,雷蒙只不过是在借题发挥,给自己找场子,然而还是忍不住感觉整个手都要融化掉了……也许,只有这样的肆意,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整天板着一脸机械的微笑,还有那些该死的宫廷礼仪。

全军哗然!

卡尔森脸色憋得像猪肝、持剑的手不住颤抖着;摩恩身后那些肃穆的石像也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卢克西耳朵尖跳动着,瞪大了眼睛瞧向公主;阿斯卡脸色绯红,吃惊地看着雷蒙,竟然忘记了抽回自己的手……

摩恩总督爽朗的笑声打破了尴尬的局面。“哈哈哈,不错!不错!很有意思的少年人,很像我年轻的时候。本来我只是有点欣赏你,现在,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雷蒙在心里骂了一句,“呸呸呸,本大爷可不搞基!”然而还是阻挡不住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摩恩。

“你提到的那三个问题很有道理,我会派专人彻查,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见证。”摩恩轻咳了一声,阿斯卡默默地将自己的手从雷蒙手中抽了回来。“至于今晚的狂欢,继续举行,所有不当值的官兵都要参加。不过庆祝的主题可以改一下,欢迎我们最尊贵的客人:雷蒙·安格斯!”

一阵欢呼声从雷蒙身后的平民军士中爆发了出来,因为热爱着阿斯卡公主,他们也喜欢上了这个有点嚣张的少年。雷蒙心中却暗叹了一声,这老家伙还真是个枭雄呢,这样都能忍,怎么不去做忍者神龟!

阿斯卡和雷蒙并肩入城,她低垂着眼帘,以雷蒙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阿蒙,刚才谢谢你!”声音委婉而又无比坚定。

雷蒙搓着大手嘿嘿傻笑,“嘿嘿,很乐意为你效劳,我的公主。”

“刚才的话我只当是个玩笑。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啊?刚才什么话?”雷蒙的无赖让阿斯卡一阵无语。

阿斯卡知道,这层盖子已经被雷蒙捅开了,虽然摩恩极力掩饰,但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样子。雷蒙可以一走了之去继续他的屠龙大业,而自己却只能变得越来越坚强!至于雷蒙宣称的订婚,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身为公主,她的爱情注定了不能由自己做主。

时至中午,太阳拨开云层,露出脸来。阿斯卡站在国王广场中央,转身背向阳光,看着城墙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蓝光。虽然已经在此生活了三个多月,可每当她目光触及这番景象,依旧不禁浑身颤抖。

2000年的风霜,在城墙留下无数印痕,犹如阴霾天际……但当晴日里天光直射,长城又仿佛有生命般闪闪发亮,如同一道横断天际的蓝白绝壁,直到消失于远方,好像在宣告:这里便是世界尽头。

叹息长城就是如此,有时你会忘记其存在,一如你对头顶长空和脚下大地般司空见惯,不以为意,但有时又仿佛是举世间惟一真切的存在。它比虚祖王国还要古老,它一如既往地守护着身后那片土地,阿斯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便是她要守护的家园。

当晚,叹息长城以北的黑森林里,各种昼伏夜出的魔兽惊惧于长城通天彻地的灯火,纷纷躲进了森林深处;长城以南的村落,也都自发地组织了狂欢,这些都只为了一个名字,素喃·阿斯卡,和她传说中的那个未婚夫。

叹息长城驻扎着两万名最精锐的黑旗军官兵,除去当值的战士,雷蒙至少受到了一万五千人最诚挚的祝福,剩下的那些自然是对阿斯卡心存幻想的贵族英雄们。雷蒙有些陶醉了,在如山如海的人群中,在如山如海的灯火中,在如山如海的声浪中。继而,他想到了一个问题:阿斯卡公主并没有出面澄清这个订婚的谣言……

雷蒙喝得酩酊大醉,被两个侍女搀扶进了一顶穹帐,借机躲开了卢克西的盘问。直到夜空中响起一道清越的凤鸣,他才一骨碌从胡床上爬了起来,闪亮的眸子里哪儿还有半点醉意?

阿斯卡赤着脚便从她的寝帐中跑了出来,眼睛里掩饰不住的喜悦,抬头在夜空中搜寻着什么。

摩恩总督全身披挂起一套华贵的礼服,身后站着两名宗族弟子,默默战地在广场中央等候。

不一会儿,国王广场外围便站满了人,黑旗军五大都统全数在列。斥候营管带风振为阿斯卡取来了她的雪狼皮斗篷,然后恭恭敬敬地伫立其身后。无论出身贵族还是平民,大家都保持着沉默,找寻着自己的位置,又或者像阿斯卡那样注目着南方的天空。

卢克西像影子一样出现在了雷蒙身后。“是念帝辛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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