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黎唯唯终于撑开了沉重的眼皮。
只见软榻上的裴舒迟一只手紧紧揪着衣襟初的布料,一只手攥紧软榻的边沿,整个人的脸色褪成惨白,呼吸短促得像要窒息一样。
“你怎么了?!”黎唯唯赶忙跳下床,将手覆在裴舒迟胸前的手上,他的指节泛着吓人的青紫。
“药,药呢?药在哪?!”她从来没遇到这样的情况,刹那间手足无措,慌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唯儿…咳咳……没事儿…的……”裴舒迟发出低哑的声音,他想叫她不要慌,冷静一些,但是胸口有如被烧红的铁锥钻拧的疼痛却使他无能为力,出口的话都成了痛苦的呻吟。
“什么叫没事儿!你、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叫人,你忍一下,我马上回来!”黎唯唯记起了搬救兵,连忙冲出了房间,往下人房跑去。
裴舒迟的病根儿是生来就带着的,病情向来时好时坏,下人们见怪不怪。裴府的厨房最常飘散的味道是药味,意迟斋最常见到的生面孔就是大夫。所以当黎唯唯叫醒青袖和其他下人后,大伙就各自行动了起来——熬药、叫大夫。通知老夫人以及照顾少爷。
大家都忙开了,下人房的院子里便只剩下了黎唯唯。
这是她第一次看裴舒迟真正发病,以往的他病恹恹的,偶尔也会咳个不停,但是这样好像快要死掉的他,还是她第一次见到。
她的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卯时刚过,天色透着藏青。清早的温度有些低,浑身一个激灵,黎唯唯才发现自己的狼狈。她没有穿外衣,衣衫不整头发散乱,活像一个疯丫头。
居然紧张成这样,黎唯唯嘲笑自己。
大夫正在给裴舒迟诊治病情,皱着张本来就褶子纵横的老脸,不停地叹息和摇头。
这糟老头会不会看病的?黎唯唯有些看不下去,他让她联想到走出手术室对病人家属道歉“我们已经尽力了。”的医生。
“张大夫,迟儿他怎么样了?”这也是黎唯唯最想知道的。
“老夫人……唉……”张大夫把好脉,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令公子的心悸之症越来越严重,老夫虽施以针灸之术暂时压制住了他的心绞之痛,但治标不治本,更非长久之计。这恐怕……老夫无能了。”
心脏病?裴舒迟得的竟然是先天性心脏病,黎唯唯听懂了糟老头的话。
心脏病需要的是手术治疗,裴舒迟却生在了什么也没有的古代。
大夫的话伴着娘亲的抽噎一字一句挤进了裴舒迟得耳中。胸口的疼痛渐渐平息,但他始终闭着眼睛。
居然又活下来了。
每次发病时总会出现那种濒临死亡的窒息,好像被巨大的力量挤压着,骨头都要断掉,心肺都会炸开,他无数次觉得自己可以死了,但当折磨过去后他依旧苟延残喘着,等待下一回的病发。这样的反反复复令他厌倦,三年前他就心死了。
在场的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床榻上裴舒迟露出嘲弄的表情,但是黎唯唯注意到了她一直都在看着他。
“啪!”清脆有力的声音。
“老夫人……”
“你这个灾星,我买你进来是为了什么?”衣着华贵的妇人不能接受大夫说出的噩耗,爱子心切导致她失去了该有的修养礼仪,迁怒于人。
看着初次见面就送大礼的“婆婆”,天知道黎唯唯多想“礼尚往来”。跟她妈差不多的年纪,下手却比她妈更狠——打人不打脸是黎唯唯家家教的核心思想。
她是裴舒迟的娘,她是老人家,她是爱子心切,她不是故意的!黎唯唯逐条找理由说服自己,双手默默握成拳。
“娘,这不关唯儿的事。”他不想看到黎唯唯因他而受到牵连。
这当然不关我的事!黎唯唯狠狠的转向裴舒迟的方向,她很想吼他,非常想,但是碍于有人在场,她忍了。
“唯儿?”老夫人稍稍被儿子转移的注意力马上又回到黎唯唯身上。“你不是叫梅红吗?”
梅红?这名字真的很怡红院。还不是头牌。
黎唯唯默不作声。
“牙婆手上的姑娘那么多,记错也是难免的。”裴舒迟出来解围。
老夫人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理由。
“迟儿,你放心,无论花什么代价,娘一定会找到神医治好你的病的,你不要担心。”
“娘,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明白,就不要强求这些了。”拖了这么多年,他实在不觉得还有其他的必要继续辛苦所有的人。
“呸呸呸,瞎说些什么,这不是强求。祖宗保佑,咱们裴家一脉单传,娘说什么也不能让裴家到你这里就断了香火,到时候我怎么有脸到地下见你爹……”老夫人又哽咽了起来。
“娘,我想歇着了。”裴舒迟闭上了眼,眼底透着浓浓的倦怠。
“好好好,娘先走了。”老夫人边走还边念叨着要他好好休息以及找神医的事。
“终于走了。”有人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