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袭事件发生后,编辑部里面的教授们每天都过得胆战心惊,只要涉及到研究资料的都封得严严实实,若非教授们许可,半点资料都别想从档案库里面提取出来。舒梓工作的时候最不喜欢受约束,几天下来,第一个发飙的人便是她,但鉴于她的家境和能力,以及往日的为人表现,教授们也就劝她习惯一下,毕竟抄袭事件兹事体大,对涉事教授以及榕清学院的名誉来说都是重创。
我抬眼瞧了大门紧锁的会议室,顾卓正拿着一份周教授递给他的资料,脸色凝重地分析着。由于会议室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外面的人只能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看着里面的人张牙舞爪,眉飞色舞的辩论到了我们这里也就是一抹空气般吹过。
正当我看得入神时,方绍桐忽然一个转身,幽深的眸子直勾勾地对上我的视线。我怔了一怔,慌忙得躲开,佯装忙碌地翻录桌面的资料。
“方社长!”舒梓突然大声叫道,我头皮莫名地发麻,眼睛继续盯着蚂蚁般大小的古文字,紧接着舒梓稚嫩的嗓门又在我的头顶响起来,“方社长,编辑部现在都列的什么规矩,教授不在资料都不给查,那让人怎么工作?”
“你需要什么资料就先列个清单,一会儿我批给你。舒梓,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就暂时忍一忍,等这件事过后,我再跟教授们商量商量。”方绍桐温柔得安抚道。
我闷闷地扁了嘴,不满地在心里抱怨,美女就是美女,即便抱怨都是被人心疼着,不像我们这种姿色平庸的,干得差强人意都要被骂。
片刻,两根嫩白如玉的手指在我桌前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我抬起头,提着一颗心,傻笑道:“方社长,有事吗?”
方绍桐蹙了蹙眉,面无表情地吩咐:“到我办公室里,有份资料需要交给康盛集团。”
“康盛集团?”我愕然地反问。
“有问题?”方绍桐挑眉,一手仍旧插在裤袋里。
我摇了摇头,“是康盛集团的总部吗?”
“你觉得快递到展览馆的费用高还是让你报销路费的费用高?”方绍桐鄙夷道,末了还瞪了我一眼才扭头离开。
我不满地怒视着他的背影,手里拽着手机,不悦地跟在他的后头,心里嘀咕着:越是有钱的人越是抠门。
方绍桐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似乎听到我的嘀咕,走着走着便突然转过身来,让我遂不及防地整个人狠狠地撞到他的怀里。秦眥舫正好和顾卓从会议室走出来,不可避免地看到我的囧样。
我捂着生疼的额头,满腔怒火地抬眼瞅着他,吼道:“你怎么走路不带眼睛呀,说转身就转身!”
方绍桐好整以暇盯着我暴跳的模样,两手环在胸前,一字一句道:“顾鸢,明明就是你想投怀送抱却非要我后背长眼防着你。”
我气得脸一红,磨着牙吱唔不出半个字来驳斥他,而看在秦眥舫和顾卓眼里却成了奸计被拆穿而害羞脸红。
秦眥舫走到我的右侧,愁容满面地叹了一口气,满是岁月沧桑的手掌轻拍了我的肩头,惋惜道:“小顾呀,既然已经放弃了就不要再留恋了,对你们都不好,也不公平。”
我眼皮一跳,感觉身后一片白茫茫在上下欺负,而舒梓这个唯一的黑发人正睁着杏眸瞪着我的脊背。一脸疑惑的顾卓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地看了我一眼:“姐,我们可能需要就您的私生活好好谈谈。”
我两眼一翻,恨不得扒了他的脸皮,但一向以淑女姿态示人的教养让我不禁压下心中的不快,头一昂,快步地向前走。
夏日的阳光从老式的西洋窗照进来,撒在地面上五颜六色,水般的剪影在砖红色的地面上暗暗浮动,走过时,剪影便有一半折在腿脚上。等待方绍桐开门的时间里,我垂着脑袋,自顾欣赏着这一小段路程的风景。小乔说我是个很容易发呆的人,不是因为喜欢做白日梦,而是思绪很容易被周围的一景一物所牵动,过于善感,又过于敏感。直到后来的某一天,我才真真切切地告诉她,自己是过于沉溺在无关紧要的事务里,看似敏感,其实比谁都迟钝。
临进方绍桐的办公室时,我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赶上来审问我的顾卓,只见他绕在舒梓的身边,看似调查问题,实则居心叵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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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盛集团的总部位于市中心,交通便利,各式商业圈环绕,是块人人争抢的黄金腹地。不过近几年,地产业衰败,康盛集团也大不如前,这块令人垂涎的腹地也跟着掉了身价。我揣着怀里的文件,站在金碧辉煌的大楼门前,抬眼仰视四十多层的高楼,日光下金色的墙壁几乎要亮瞎我的双眼。
“顾鸢?”熟悉的声音鬼魅般在我的身后响起。
我想佯装耳聋地往前走,但教养催使我回头,咧着不甚白皙的牙齿,皮笑肉不笑地朝一脸颓败的范丘峰行了一个微鞠躬的礼。
“好久不见,近日可好?”我礼貌性地问候。
范丘峰许是见我双颊红润,气色饱满,颓败的脸笑得跟冬日里的落叶一般黯淡无光。我的身子不禁颤抖了一下,有时候把自己装得很幸福确实比拿着刀捅人更伤人,只是至今我自己也不知道把自己养得红光满面算不算得上幸福。
“不好。”范丘峰直视我道。
我耸了耸肩,出乎意外地建议:“那您吃多点穿多点。”
范丘峰哑然地瞅着我:“你确定?”
我默然地上下扫视他,以他现在如此丰满的身材再吃下去估计也就成了被宰的猪。沉默了一会儿,欣欣然道:“那您多点健身,身体好才是真的好。”
“顾鸢,你真狠!”范丘峰磨牙道。
我的心情原本就不太好,听了这么一句话,还是从范丘峰嘴里吐出来的,火气便嗖嗖地直往上冲:“姓范的,本小姐可从没有招惹过你,咱们那不算事的事到底是谁整出来的?”言毕,三寸高的高跟鞋中邪般地往他脚面上一踩一拧,而后不顾他杀猪般的叫喊声,昂着身子,手里拽着文件袋直接往大楼里面大步迈进。
如果说范丘峰是小人,方绍桐便是真小人,当我气急败坏地踩进康盛集团的大楼时,方绍桐正两手插在裤袋里,气定神闲地站在二楼的扶梯上端详我的怒火。
“顾鸢,您就这么喜欢勾搭男人?”方绍桐戏谑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文件搁他怀里,边走边讽刺道:“方社长请放心,本小姐再喜欢勾搭男人也不会把手伸到您这尊太岁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