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姐在十岁以前就是个小霸王,她到处捣蛋调皮,跟所有的男孩子有含糊不清的关系。而我一直跟在她身后,如果她要玩皇帝与公主的游戏,我就扮演她身边端水的丫鬟,或者递送东西的大臣。她常常掌控着主导权,故事由她编,人员也由她安排,她挑选当天喜欢的男孩子扮演皇帝或者王子,而每个皇帝或者王子都会喜欢她,听她的话,即使当天扮演公主的是另外一个人。
我跟我的姐姐从来不对盘,因为我总是听她的话,但是她对我的话总是聪耳不闻。我请求给我当一次公主,但是她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要是在家的话,我就更没有地位了。我们的爸爸妈妈的眼里只看到他们白白净净的大女儿,她可爱,美丽,又会说好话。而对于像从黑暗世界里走出的我,他们则差一点不让我进家门,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想承认有我这个多余的女儿。
十岁以前,我跟我的姐姐睡在同一个小房间里,同一张床上。有时我们各睡一头,有时我们睡在同一头。不知道是谁夜里跑到了对方的那一头,总之关于晚上是怎么睡的,我俩都不太记得。
我们的妈妈肖麦莉长得又圆又矮,她有着一头浓密的黑发,但她的皮肤又白又干净,我跟她长得很像,个子小小,眼睛也小。妈妈每天早上七点都会来叫醒我们,夏天她为我们穿衣服,冬天用电热毯为我们温暖被窝。
姐姐深的妈妈的欢心,因为她不但会自己穿衣服,而且总能够帮妈妈的忙。可我却笨手笨脚,每每我拖到最后,爸爸总要在餐桌上奚落我一番。他是个大个子男人,长得瘦,笑起来的时候总是比哭还难看,他总是得低头弯腰的打量我,好像我是另一个地球的生物。但他会把姐姐抱在臂弯里与他平等对视。
十岁以前,我和姐姐上同一所学校,她永远比我高一级,当我在幼儿园数积木的时候,她已经和男孩子在干涸的沟里头打着玩儿的了,她有一大堆好朋友,而我的朋友大多是她朋友的弟弟妹妹。
我们上学尽管有前有后,但是所有的老师都一模一样,因为镇上的小学只有这一个,他们常常一个人带几个班。她的语文老师可以教我美术,而我的体育老师也是她的音乐老师。我和她放学的时候必须一起回家,这是爸爸的规定。她有时候想彰显她大姐的身份,故意在要到家时搀住我的手,就是为了做给爸妈看,看看她是有多么的爱护我,好博得他们更多的欢心。
我们的镇上有很多同龄的小男孩,多是跟她一般大,他们上同一个班。其中有一对双胞胎兄弟分别叫哈维和哈吉,他们总是到我家来等她一起上学,有时候天还没亮就在外面等,一等就是几个小时。哈哈家住在离学校很远的地方,几乎在镇子的最边上了,但是两个兄弟上学总是没有迟到。我听说这都是因为我姐,因为他们怕万一迟到,我姐就不愿意再和他们一起玩了。每一次我们四个人一起走路,我姐总是假兮兮的抓着我的手,两个哈哈就分别走在我们两边,他们的眼睛里都只有她,从来都看不到与小灌木一齐的我。
我姐欺负我的地方还不止夺走我身边所有人的注目,有时候,她甚至明目张胆的推我,夺走我的玩具,裙子。
“猴子,你不爱穿粉红色裙子对不对?给我穿吧!”
“可怜的小老鼠,小耗子,白色的洋娃娃跟你一点儿也不搭配,给我吧!”
“你这只泥鳅,滚回你的烂泥地里,不要在我面前碍眼。”
她有时候脾气暴躁,就把所有的不如意都发泄在我身上,她撕过我的书,就因为我比她多得了一个优。爸爸多看我一眼,她就在夜里不注意多踹我两脚。好朋友跟她不告而别,她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摔我的东西……
在纳米镇度过的童年,我们并不总是一帆风顺,没有半点责任。爸妈时常会找点儿事情给我们做。春天,我和她必须照看二十来只小母鸡;夏天我们就得跟在大人后面到田里去捡麦穗,而且必须捡一麻袋才行;秋天,我们两个得为了掰下田里的玉米弄得伤痕累累;冬天我俩也不得休闲,爸妈会让我们擦洗家里的大大小小的家具,叠齐所有人的衣服。
我承认这些事情中她总是做的最多,她也常为此骄傲自满,认为自己是爸妈的好帮手,凌驾在我之上,而我的位置则跟家里的大黄一样无足轻重。
大黄是我爸爸养的一条土狗,她的岁数跟我姐一样大。因为爸爸实在太爱我姐了,于是在她一出生就寻了这只跟她同一天出生的狗。而我的出生则没有任何意义,既没有一条狗,也没有一棵树能够证明。
我和姐姐的生活总是充满了各种的不协调,她喜欢到处跑和跳,尽情的挥洒汗水。而我则更喜欢坐在阴影里。
她总是有一些新奇的想法,逗得身边的人或者捧腹,或者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她也发明很多新奇的做游戏的方法。比如倒扣着家里的所有凳子开火车,比如,用床单做嫁衣,又比如在床上玩纸片人。她撕的纸片人总是又好又漂亮,长辫子的小姑娘,身体健硕的男人,身材臃肿的老大妈,还有身份高贵的夫人,顽皮的小孩子。而我只会折一种,头发如鸡冠的傻大个。
她除了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比我多和好之外,她没有其他的优点了,反正我是看不到。十岁以前,她处处领我前头,好像我永远也长不大,我在她身后只学到一个词叫听话。我的生活暗无天日,而她却每天像朵向日葵似的精神饱满,这就是我最不喜欢她的原因。
她是足月才出生的正常小孩,而我却是个意外出生的早产儿,这一点也让我恨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