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了怔
挥开她的手
踉踉跄跄地退后
她又笑着扶着他说
我开玩笑呢
他才松了一口气
她把他扶回寝室
回去的路上眼里一直在渗出眼泪
第二天又和他称兄道弟
22岁他对她说兄弟喜欢她
开始故意撮合他们
她不冷不热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
他说你们试试吧
她说好
人生的第一场恋爱
竟然是喜欢的人让她接受一个不爱的人
她的心是有些冷的
开始下意识疏离他
后来她和那个男生和平分手
他实在受不了她心不在焉冷淡漠然
分道扬镳前问她当初为什么和他在一起
她笑了笑
你知道我从来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23岁导师选定她出国硕博连读
她拿着单子的时候连指尖都在颤抖
这一直都是她的梦想
这样也好可以逐渐忘了他
她开始着手准备的时候
他不知道在哪里知道了
他突然有些恐慌
身边都是恶毒的空白
这些年她在身边早已习惯
心里空荡荡像掉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放不下身段去找她
都是她一厢情愿的贴过来
他半夜大醉
朋友给她打电话
她披了件薄衣就冲出来
他抱着她喃喃说
不要走不要走
第二天她流着泪把那张名单撕碎
打电话告诉导师她可能不能去了
不知道是否值得
换来和他终于在一起
24岁他们毕业
一起在城市租了一间小房子
感情分分合合
大概本就是性格不和
他向往激情
她却习惯平静
这样极端的两个人又怎么会长久
他开始频频和别的女生搞暧昧甚至交往
他的兄弟去找她
她却淡淡地说我知道了
继续浇窗台上的蔷薇
他又怎么不知道她知道
他身边的女生不会出现第二次
他知道她的狠手段
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温和善良
他也回家对她吼说
你凭什么干预我的生活
你要么接受要么滚
说到气时甚至拳打脚踢
最后摔门而去
背后她在抹眼泪却没有哭出声音
晚上她会去酒吧找他
低声下气给他道歉
接着和好
分手
道歉
和好
像两只带子系在一起的鞋
互相束缚牵制却分不开
25岁她在一家比较有名的杂志社做编辑
他在父亲的公司当上了经理
他们身边的朋友都陆陆续续地结婚
她也旁敲侧击地提及这个话题
他总是敷衍了事
在一次他陪着她逛街
却中途扔下她去找了另一个女人后
她唯一一次和他吵架
像疯了一样捶打他
问他为什么要这样
把房间里能砸的都砸了之后
他朝她冷笑
然后一如既往摔门而去。
她坐在残破的房间里发呆
脚和手被玻璃残碴扎得鲜血横流
那天晚上他却带了一个陌生的女人到家里来
她没有开灯也没有逃离
在客厅沙发上听着房间里断续的声音到天明
她为他做了早餐便去了杂志社
他给她发短信说我们分手
她没有来电也没有回短信
三天后她给他打电话
声音很憔悴
她说你陪我看场电影好不好
他无从拒绝
那天在电影院门口看到眼睛红肿却在微笑的她
突然间怔住了
他都差点忘记她也是美丽得让人注目的女孩
只是这些年一直沉默地站在他身边
她化了淡淡的妆
一件白色乔其纱裙
长发及腰
她像所有热恋里的女孩子一样甜蜜的挽住他的手
笑得甜的像颗糖
那场记忆尤深的电影是《2012》
她把头轻轻放在他肩上静静地看着屏幕
艾菲尔铁塔倒下的时候
她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他转头看她
有一瞬竟然想时间静止
出来的时候她眼睛有些湿
她说你能背我走过这条街吗
看不清她的表情
竟像被蛊惑了
他感觉的到背上有滚烫的液体烙在他的肌肤上
快到尽头的时候她说
我们分手吧
然后她跳下他的背
头也不回的向前走
他呆怔看着她的背影
那么瘦弱
想起刚刚背起她的时候几乎没有重量
像是会被一阵风就吹倒
突然有种想拥抱的冲动
却始终没有追上去
她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突然从他的生活中抽离
以为又是什么欲擒故纵的戏码
她纠缠他这么多年
又怎么可能一夕放手
她消失一个月
他只是不在乎
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不自在
依然自由自在高兴终于没人烦他
她消失两个月
他提不起精神出去玩
也没有再回家看
开始致力于工作
却会看着手机发呆
像是在期待什么
她消失三个月
他开始觉得身边像是少了
什么让自己很不习惯
习惯有一个人替他洗衣服
不会像洗衣店一样带着
一大股劣质洗衣粉的味道
习惯有一个人给他每隔
一个小时发些无聊可有可无的短信
虽然他大多数时候看也不看就删除
习惯有一个人在家里
把房子打扫的干干净净
回家就能闻到饭香
能掌握他所有喜欢与不喜欢的嗜好
一切都以他喜欢的来做得比饭店还好吃
习惯有一个人晚上睡在身边不吵不闹
半夜他把被子踢了帮他盖上
而自己为了不让他感冒蜷缩着在角落里
甚至习惯有一个人
在他出去玩的时候看着他的背影
在他到处沾花惹草后替他处理
赶开他身边除了她之外的别人
他心情暴躁地打算恶狠狠地
质问她到哪里去了
却得来电话那头的甜美女声
对不起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一怒之下摔了手机
她消失四个月
他的生日
很多人给他送礼给他办party他也没有去
鬼使神差地回到了原来他们的小房子
很整洁
看样子她是回来过
可是地上已经蒙了一层厚厚的灰
他走了一圈
发现她没有带走什么
只有他们以前的照片
和她自己的一些个人用品
窗台上的蔷薇好像很久没有人浇灌
有些枯萎的痕迹
他突然觉得这间小房子很空
空到连每一次呼吸都有回音
而无法想象曾经那些年
他的生日他和朋友私混时
她一个人枯坐到天明
把没人吃的蛋糕放进冰箱
把给他的礼物放在桌子上
然后疲惫地上班
他站在没有开灯的房间
突然有一滴一滴的炽热的液体脱眶而出
他这才意识到她像空气一样存在于他的身边
没有存在感
抽离的一瞬间却差点窒息
可是他是何等高傲的人
即使这样也不愿意低头认输
26岁她消失第五个月
他却接受了父亲的安排
和另一个女人的商业联姻
他们飞速地订婚
甚至炒作在报纸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将于十二月结婚
他抱着最后一搏的心态
等待着她的主动认错求他回来
他就能以高姿态勉为其难的接受
可是两个月却缈无音讯
婚礼那天选在圣诞节
他记得她以前曾经对他说
希望有一天能和
他在下雪的圣诞节教堂结婚
一起走过长长的红地毯
头上飘上雪花就能到白头
他曾不屑地嗤笑她很久
整整一天他都心不在焉
今年圣诞刚好在下雪
漂亮的新娘挽着他的手走着的时候
他眼里却一直出现她微笑的样子
来宾里也没有她的脸庞
在交换戒指的那一瞬
他像是如梦初醒
对着眼前陌生的女人扔下一句对不起
然后在一片惊呼声中飞奔出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只是在那一瞬他觉得
该和他交换戒指的人只应该是她
他欠了她太多东西
多到用一生才能勉强偿还
16岁他知道她喜欢他
却不以为事地当成炫耀的资本
从不回应
17岁他没有拒绝她
只是因为他觉得被她喜欢挺好
逃课不用被抓到值日也可以懒得做
看她看见自己羞涩的样子挺好玩
18岁他可以在外面随意挥霍
因为只要有她自己不用怕没钱玩
虽然知道她打几份工
却可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19岁他以为可以摆脱她
却没想到她竟然和他在一个学校
不过多了个跟班
他也可以随时以任何方式甩掉她
也不以为意
20岁他容忍她在身边
失恋时可以随时随地
有个人陪他喝酒解闷
不开心时也可以
有个人当树洞陪他刺激
甚至追女生也有个好帮手
更何况这么多男生羡慕
21岁她对他说出
都心知肚明的那三个字
他没有想到这一桥段
他怕被束缚的感觉
想着的却是以什么手段推开她
22岁他终于找到一个
完美的理由把她从自己身边推开
有百分百的把握
他知道她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虽然身边好像空了什么
却自以为是的自由了
23岁偶然听说她要出国的消息
那一瞬间不是没有诧异的
甚至有些紧张
说不清什么感觉
觉得她理所当然地该在他身边
于是装醉把她留在身边
他知道她一定不会放弃他
虽然事后知道这是她的梦想
有些淡淡的可以被忽略的愧疚感
于是他和她在一起
24岁25岁他却无时不刻地
在后悔当初的决定
于是变着法子折磨她
不高兴就骂她打她砸东西
比以前还要放浪的生活
看着她的眼泪看着
她的憔悴看着她的难过像上瘾了一样
她对于他的所有意义
仅限于保姆
陪睡
发泄对象
无偿善后者
跟班
连朋友也没有算上
他知道她每年他的生日都会一个人等到清晨
他却从来不记得她的生日
他知道她工资不多
却要每次都把钱用来给他买名牌衣服
自己却穿地摊货
他知道她害怕走夜路有夜盲症
每次回家都会摔很多次
但是他懒得去接她一次
他知道她有胃病会经常呕吐
他却没有在她疼得
走不动路的时候给她买过一次药
是她死撑着
他知道她闻到芒果的味道会过敏
却因为自己想吃
逼着她做沙拉
他有很多知道的事也有很多不知道的事
他都不想去探究
而她习惯付出他就习惯接受
而这样常年累积下来她
早已像一粒蛊深深埋在他体内
此刻病如膏肓才恍然醒悟
而解蛊的咒语是我爱你
找了很多她以前会去的地方
也去过杂志社却得到她早就辞掉工作的消息
打了很多遍电话
这回直接是您拨的电话是空号
恐惧从内心一点一点渗出来揪住他脆弱的心脏
最后走回到以前的小屋前
敲门也没有回应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远远有一个打着伞的身影从白茫茫中走过来
他的心如擂鼓
来人却并不是她
是个长相清秀的眼睛很红肿的女孩子
看见他有些诧异
她从包里拿出一件东西交到他手里
仔细看是一封薄薄的信
女孩呵着气问他
你就是顾溢先生吗
你果然来了啊
他皱了皱眉
那女孩接着说
这是简生两个月前
让我在今天到这里来交给你的
没想到你真的在啊
他感到自己心里像是开花了一样
他声音颤抖
那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女孩瞬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他
随后慢慢地说
你不知道
看到他一脸呆怔她接着说
七个月前她到医院检查出的胃癌晚期
六个月前她到医院住院
两个月前你和你的未婚妻
订婚她让我把这封信给你
昨天晚上她去世了
七个月前她第一次和他吵嘴
平静地看完一场电影
然后和他分手
六个月前她辞去工作
带离她的一切回忆离开他的生活
两个月前是用了多少的悲痛
看到他订婚的消息
写下最后一封信
12月24日是怎样
在平安夜终于抽离他的生命
他颤抖着打开那封信
眼泪打湿黑色钢笔娟秀
曾在他作业本上频繁出现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