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这天下班的时候，钟馨到百货大楼买了一些学习用品，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
七点多了，一进门，儿子马上过来缠着她追问：“妈妈，你刚才干什么去了？去约会
了吗？”
“没有，妈妈去百货大楼给你买衬衫了。”钟馨把手上提着的袋子递给儿子，她
边换衣服边回答。
“你没有去约会？”儿子不相信似的问道。
“妈妈给你买衬衫去了，你看这不是？”钟馨拿出刚买来的衬衫递给儿子，想让
他试穿，看看是否合适。
“我不需要新衬衫，穿旧的就行。”
“旧的衬衫已经小了，妈妈才去给你买的。你来试穿一下，让妈妈看看大小合
适不，如果不合适，妈妈还得去换呀。”
儿子不情愿地过来了，一边试穿一边问：“妈妈，你真的没去约会吗？买衣服用
不了那么长时间啊。”
“怎么，乐乐，”钟馨不禁问儿子，“想妈妈了吗？”
“嗯，妈妈，你刚才真的没去约会？”儿子不放心地再三问道。
母亲拿着空碗筷走出来：“乐乐一直埋怨我，说我支持你去找男朋友，你才没有
回来的。”
“放心，妈妈不会离开你的。就算妈妈去约会，你在妈妈心里的位置也不会变。”
钟馨温和地说。
儿子却异常坚决地说：“不行，不许你带男人回来，你要是敢带他回来试试，我
就把他赶出去。”
母亲说：“你妈妈还年轻，难道让她一个人生活？以后她老了怎么办？”
儿子更生气了：“都怪你，你怎么知道我妈妈以后是一个人？难道我不是人吗？”
“你以后要工作，等你一娶老婆，谁照顾妈妈？”
钟馨急忙打断儿子的话：“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乐乐，你别担心，妈妈不会
离开你的。”
母亲摇摇头：“可是，碰上一个如意的人，很难啊。”
钟馨盛了饭，坐在桌旁吃起来：“你怎么知道他如意？你又没有见到过。现在离
婚的人中，又有几个是好人？”
母亲洗好碗筷，抖着手上的水珠，意味深长地瞥了钟馨一眼：“嚯，那你也不是
好人喔。”
“是啊。”钟馨咽下饭菜，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使劲捶着胸脯，生气地说，“我本
来就不是好人。”
“过去怎么说你的？让你改改你的坏脾气，你就是不听。现在你想要嫁人，别
人也不一定愿意娶你哩。”母亲得意地说。
钟馨知道母亲又要借题发挥了，她现在也懒得再和母亲吵了，她急忙吃完饭，
走回自己的房间。
母亲并不理解她的心情，跟着走进去：“多亏了你哥哥，你才能有今天，你脾
气那么坏，也让你哥哥没面子。”
钟馨何尝不知道哥哥的好？为了这个，她曾无数次在心底发誓，将来有机会一
定要加倍偿还哥哥的人情债，可当母亲拿它来做要挟时，钟馨就不能忍受了：“我怎
么坏了？我哪里坏了？”
“你坏的地方多得数不清。”母亲瞪着眼睛，“不要动不动就吵嘴，要虚心听一听
别人说什么。”
仿佛要把这些话钉在钟馨心里似的，母亲的话格外刺耳，钟馨心烦意乱地翻动
书本：“你知道什么呀？”
“知道楼上是怎么说你的吗？”母亲撇着嘴巴，理直气壮地说，“在别人眼里你
脾气不仅暴躁而且古怪，连个朋友都没有。哎哟，每当听到别人议论你，我都抬不
起头来了。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再怎么着你也……”
“你有完没完啊？”钟馨翻身坐起来，扔掉书喊道，“谁让你去听别人的闲话了？
我才不管别人是怎么看我的。”
“你看看你，像个炸药桶似的。”母亲咂咂嘴巴，“在家都这种态度了，在学校不
是更凶恶吗？”
“是啊，我就是这样凶的人，你还不是要和我一起生活？”钟馨明知这样说会让
母亲伤心，却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倏然，母亲脸色变了，钟馨揭她的伤疤就好比要把她赶走一般，她还不能容忍
这种事情，自己在这里也帮了钟馨不少的忙，她怎么能这么残忍？难道这就是自己
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愤怒、委屈一股脑儿涌上母亲的心头：“都怪我命不好。”
钟馨吓了一跳，她知道自己深深伤害母亲了，但她仍然没能管住自己的嘴巴：
“委屈啊？可以搬去和儿子住啊。”
仿佛天塌地陷一般，母亲再也忍不住了，泪水涌出眼眶，钟馨的老脾气上来了，
对此她没有信心征服。但作为母亲，不管怎样都不能在钟馨面前服输，再说，这么
多年来，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母亲声音沙哑：“好啊，早知道你心眼坏。”
钟馨暗暗叫苦，她知道母亲一流泪那就不是一般的糟了，自己确实太过分，母
亲说的话虽然有点刺耳，但她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啊！就让她一回吧！可是，钟馨仿
佛中了邪，她继续着：“谁让你瞎掺和了？”
母亲彻底寒了心，唉，没错，这就是自己的女儿。母亲哀戚地摇摇头，不能幻
想钟馨能发善心来与自己和解，更不能幻想她能给自己养老送终。母亲虚弱地叹气：
“唉！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钟馨胆怯地走开了。钟馨承认自己是坏女儿，没错自己就是坏女儿，可是有什
么办法呢？虽然她有心想学好一点，可是不知为什么，每次一和母亲争吵总是管不
住自己的嘴巴，唉。
母亲回自己的房间去了。望着母亲寂寞的背影，钟馨默默地说：“是我的错，对
不起。”
母亲坐在父亲床前捂住脸痛苦地抽泣。
钟馨有心向母亲认错，但她的脚却像生了根似的迈不动，而且她也没有认错的
习惯，她只能寄希望于儿子，这时候儿子就是最好的调解员，所以她马上向儿子求援：
“乐乐，乐乐！快过去安慰外婆，外婆哭了。”
儿子心领神会，他过去搂住母亲，睁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外婆，你不要难
过了，不要难过了。”
这一招真灵，儿子的纯真和柔嫩小手的触摸让母亲恢复了平静，回想过去，每
逢钟馨和母亲争吵，都是儿子充当调解员，他不仅能让母亲安静下来，也让钟馨有
所收敛，正是碍于儿子在场，钟馨的炮火才不至于太猛烈。母亲慈爱地搂着儿子：
“乐乐，你真是个好孩子。”
钟馨松了口气，幸亏有儿子，否则今天的场面真不知该怎么收拾。晚上睡觉时，
钟馨问儿子：“妈妈是不是很坏？”
“都怪妈妈不好。”钟馨幽幽地说，“妈妈其实不想和外婆吵嘴，可不知不觉就吵
起来了。”
“外婆也过分，总是唠唠叨叨的。”儿子转了转眼珠子，以与他年龄及不相称的
口吻说道。
“唠叨不能成为吵嘴的理由。”钟馨哑着声音，“我们要尽孝啊，妈妈这样子，真
是天大的不孝。”
“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