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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章四十六 封不住的枪和固不了的雨

要说岳安城最著名的风景,那无疑是城中大大小小共计二十四个擂台,每个擂台都有他独特的名字,相对应的,这些擂台也成为此地区的地标,朝廷也就顺理成章的在岳安城划分二十四个区,方便管理。与擂台本生所代表的胜负,生死,粗暴血腥不同,这些名字有的文艺清新,有的俏皮可爱,有的读起来晦涩生僻,有的听上去不伦不类。就比如城东的一座小擂台,名叫摸鱼儿,听起来好像熊孩子在溪流间玩耍嬉戏,谁能想到这是一个每个月都要在在上面淌下来几斤血的擂台名字。

而要说城西最出名的擂台,无疑是众人脚下的这座半径六十四丈,名为“雄霸”的二十四擂台中最大的一座。

先帝渊熔年少时曾微服游历于此,那时这里此处还只是一处不显眼的小擂台,名为“浮游”,他在这里连续被败一十六场,黯然离去。之后青年时再次微服马踏江湖,待归来时在这里连胜一十六场,次年以太子之身东征梁吴,大获全胜,待归来后挟兵马路过此处,感慨万千,特赐名“雄霸”。之后朝廷便对此处大加修缮,最终变为了岳安城最大的擂台。

苏幕遮站在代表随缘剧场的人群之中一点都不起眼。他看着对面和他们几十号人比起来,显得有些势单力薄的十几个人,实际上自己也知道其中能打的没有几个。但是心中总有些惴惴不安。他觉得这次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擂台下虽然称不上人山人海,但也把整个擂台围上了摸不透风的一圈。

雨晴被谢东东嘱咐一番后,登上了台子。她的对手早已在那里静候多时了。

雨晴的身手一直都是整个戏班子中最出挑的,那一手飞枪绝活,十尺内想钉中个墙上的苍蝇轻而易举。这不光是手上的本事,还是眼神上的本事。她的师傅是来自市井的隐姓高人,当初传她绝学的时候,也只是因为她花枪耍的好看而已,想给她再锦上添点花,从来没想过她竟然以此独自走上武道,从八岁开始,从初索到修远,再踏进合一境,天资寻常的人一走就要几十年的路,她却只用十五年便走到了合一境,这放在那些大宗大派里,也要属于天才了。而且她的招式里,总有股子莫名的杀伐果断劲儿,这是那些仿佛在温室中长大的花朵身上所看不见的。

她的对手相貌普通,身材比寻常人要高大些但也高的有限,只是他给人的感觉很稳,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稳。恰好他的名字里也有一个稳字,他叫高稳。来自煜国第一步军“拓山”,身兼嘶风大将军的亲卫。

雨晴只带了三根精钢短枪,双手各持一根,腰间别着一根。不是她托大,觉得三根飞枪就可以定胜负,而是似这种高手过招,往往都只在片刻就分出胜负,带再多的短枪,没有机会出手,也只是累赘。而且她今天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分出胜负。

“拓山军,高稳。”那人站出一步,拱手道。

“雨晴。”

来自岳安府衙,专门负责记录决斗人名的小衙役急忙在册子上记录下两个人的名字。他此番前来,一是按照老规矩,擂台比武之人一定要登记在册,不许私自使用擂台。二是此事牵连太大,岳安城中各位巨头都不远牵扯到里面,这次决斗也就少了那么一个公证人。两边人最后找到了岳安府衙,然后这个小衙役就可怜兮兮的被推了出来。

之所以没人愿意淌这趟浑水,只因为这次决斗还有一个赌约。就在众人刚刚从竹园大门走出来的时候,郭奎在大庭广众之下,拦住陆曳儿,大声的说,想以此做个赌,如果陆曳儿输了,她就要给自己赔礼道歉,并且来郭府一叙,顺便共进晚餐。

陆曳儿当时便出乎她平日里给人的印象,先是放声大笑,然后冷冷的回道,“别做这种梦了,不管输赢我都不可能看着你的脸还吃的进去饭。你不是想赌吗?我用岳安城陆家的所有生意跟你赌,只要你赢了,他们就都是你的了。”陆曳儿仰起好看的脸庞,和郭奎擦身而过,再也不看郭奎那张气的发紫的脸,“你如果输了,就给我跪着爬回自己府上吧。”

此话一出犹如惊雷,不光是在场围观的群众和郭奎一行人,就连随缘剧场的众人也震惊不已。谢东东眉头一皱想上前再劝几句,只不过被陆曳儿挥手退去。

郭奎心里一发狠,咬牙承诺了下来。这可是实打实的利益,岳安城繁华富庶只比上京差上一筹,这座城中陆家全部的生意,那可真一笔令人叹为观止的数目。

雨晴与高稳三十丈外站定,彼此打量着。高稳来自军中,又手中空无一物,看样子所有的功夫,都是近身才能施展开来的。而雨晴那日在岳安城门外施展的那手飞枪,已经想他们证明了她所拥有的远程攻击手段,是以想来高稳会在开始前以最快的速度贴近雨晴近身搏杀。雨晴也在心中做好了准备。

随着小衙役的一声开始,两个人的决斗正式开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高稳并没有在开场前就极力的贴近雨晴,反而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四平八稳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雨晴一步一步向他挪过来,转眼间已经把距离拉近了二十尺,这种距离,已经进入了雨晴攻击的有效范围之内,可是他依旧不动,叫人很是费解。

高稳身为嘶风将军的亲卫,除了平日里随大将军四处行走耀武扬威外,一旦登上战场,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职责,就是保护大将军的安全。他之所以最受大将军的重视与喜爱,除了他谨慎沉稳的性格外,还有就是他师门独有的功法——《固步封海》最擅防御,尤其是应对阴箭冷矢十八般暗器,带着他在身边,就像是带了一面会行走说话思考的盾,可以放心把安危交付给他。

飞枪,高稳虽然从来没在战场上见过,但是对他来说,都一样是飞来的东西,尤其还是个女人,臂力还胜得过梁国的神臂弓手不成?军营行伍中素来瞧不起女人,即便是嘶风将军的亲卫也不外乎是。

十八丈、十七丈...雨晴还在一点一点的接近高稳,距离越近,飞枪的威力越大,准度越高。只是高稳虽然在明面上依旧严阵以待,可是依旧在心中有些鄙夷雨晴一小步一小步挪过来的样子,实在小家子气。自己如果想要抢攻,自然一开始就来了,又岂会在你行进中途突然暴起做那小人行事?他在心中不禁又看轻了雨晴几分。

十丈、九丈...雨晴还在一点一点的缩近他们之间的距离,这让旁人看得一头雾水。如果说飞枪最佳的射程,大概是十丈左右,但是雨晴本就是合一境的高手,肯定不能以常人记。此时的距离应该足够她把飞枪发挥出最大的效力,而且她此时每向前一步,都会多加一分风险在里面。要知道军中的搏杀术,那都是以杀人为目的,尤其军中身经百战的高手,传闻当你们对视后,能从他的眼神中看见猛虎饥渴想要择人而噬之感,那是在江湖人士身上,很少能看见的。她本就是擅长远攻之道,想必近身功夫总要差些,这剩这点距离,如果这高稳一旦暴起,只怕她很难脱身,若是此人心狠手辣,恐怕她就此便要香消玉殒。

六丈、五丈...高稳额角上一滴汗滑落下来,他和雨晴四目相对,那双细长的眸子里面没有任何情愫,只有浓重的杀机。高稳随嘶风大将军多次出入战场,只是少有冲锋陷阵的时候,然而那些真正出生入死的军中的高手,他则见过好几个,那些人长相气质谈吐举止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就是那双偶尔会变得冷漠的眼睛,仿佛那具小小的肉身中,居住着一只巨大的恶兽,它漠视任何生命,且与死亡同行。而他面前这个女人,也有着同样的眼神。他面对这样的眼神,竟然心中萌生了退意!他一边暗自羞恼,一边提高警惕,但是随着雨晴距离越来越近,他感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导致脚下的固步封海势也隐隐开始有不稳的迹象。

四丈!他最后心里底线被雨晴一脚踏破!高稳不愿再被动下去,终究是他率先动了。只是他一开始是以守势坐逸待劳,现在又被逼的反守为攻,已经失去了先机。

雨晴眼中一亮,终于等来了这个最佳时机。她猛然甩出右手的精钢短枪,然后拔出腰间的另一根枪,朝高稳冲了过去。

高稳面对飞射而来的短枪,脚步并未停下,上半身微微下沉,固步封海虽然名字中有固步,但未必非要站在原地才能封海!他真气遍走全身,皮肤上自毛孔涌出的细微真气,覆在体表之上。然后他双掌猛的合十,精钢短枪犹如凭空出现一般,就在他双掌之中。他冲势直接被阻了下来,掌中的精钢短枪与他掌间的真气发出如金石相蹭的刺耳摩擦声。

此时雨晴已经电射而至,俯下身来,双枪分刺高稳两肋。而先前的飞枪冲势终于耗尽,与他掌间坠落。高稳腾出双手,在胸前交叉而错,顺势抓住了刺向他双肋的两把短枪,然后手腕用力向里一拧,一股分割江海之势油然而生,隐隐能听到风浪呼啸的声音从他双掌上发出,他如此就想把双臂回位,反扯开来,卸了雨晴手里的双枪。

雨晴识破了他的意图,双脚用力的在地上一踏后高高跃起,整个腰身向后弯曲,软若无骨似是要折叠起来,她纤细的身子弯成一轮新月,双脚像蝎子的尾针一样,踩上了高稳的肩膀,夹住了他的脖子。就在他双手刚用力反扯的同时,雨晴利用腰身匪夷所思的柔韧和带来的巨大惯性,把双枪从高稳手中抽出并且身子也再次回复原样。

高稳只觉得一阵窒息,然后手中的双枪就被一股大力拽去,之后就被雨晴整个人踩在了肩膀上。他双掌泛起蒙蒙黄光,向那双踩在自己肩上的光洁小腿上拍去,没有任何人会怀疑这掌拍实后,那双看起来纤细无骨的小腿,便会当场发出脆响应声折断。

雨晴没有给他机会,她双腿不动,但是整个人就踩在高稳的肩膀上,向着他的背后俯冲了下去,然后人在半空,身子再次一曲,像一把拉满弦的梁国大弓,绷紧的双腿与腰身骤然发力,就凭借那看起来略有单薄的身体,把高稳整个人甩上了半空。

固步封海,连步都没有,又何谈封海?趁高稳在空中全无防备,雨晴在空中翻转身体,双脚落地再次以极快的速度斜斜跃起,然后超过了高稳的身体,双脚踩到了他的背上,弓起身子,手中的短枪瞄准了他的脖子。只要这一枪刺下去,不光分了胜负,也决出了生死。

便在此时,雨晴身子一软,再无法抑制体内的伤势,一口血喷出了出来,手上的枪颓了下去。高稳抓住这个机会,控制了身体平衡,然后把雨晴甩落了自己的背后,结结实实的把她摔在了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又迫使她吐了一口血。

谢东东见情况不妙,急忙大喊,“第一轮是我们输了!”

高稳看着不远处躺在地上的雨晴,面色古怪。即便谢东东不喊,他也不会在出手了。他已经输了,输的心服口服,不光是因为刚才电光石火间便被对方制服,还因为那女子竟然体内还带着伤。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就在人们不明为什么雨晴一步一步拉近距离的时候,高稳先动了,就在人们不明为何高稳先动的时候,雨晴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就在人们不明为何雨晴轻松取胜时,她吐血坠地,输掉了这场决斗。围观的群众看得一脸不明所以,示意即便分出胜负也没有往日里的掌声与喝彩,只有咔哒咔哒嗑瓜子的声音掩饰众人心中那点不宣人前的尴尬。

然而谢东东对此事心知肚明,雨晴受过伤,就在昨夜。看着此刻被罗小梨照看的她,那紧紧抿着毫无血色的唇,和牢牢握在手中的精钢短枪,心中升起无限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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