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编辑专栏小语”第一期关于天使和魔鬼的对话获得了极大的成功，莉莉就此开辟了这个专栏并责成她们三个人负责，哼哈二将一齐抓住婷婷的手，三双黑眼睛对射着兴奋的光芒，在无言地表达着决心，一定，我们一定成功。
专栏为她们提供了一个读书的课堂，她们在这块芳草地上尽情地浏览群书，尽兴地采撷书中的花朵，打扮着她们心中的春天。她们在莉莉的指导下，思路越来越开阔，挖掘的问题也越来越深刻，她们的三人谈话所涉及的问题也越来越靠近心灵，因此，她们收获了果实。
在监狱里，没有金钱名利之实，所有付出得到的回报只是减刑，缩短回家的路，而回家的概念对她们来说其核心内容就是自由，她们渴望自由，因为她们懂得了自由的代价。
为了自由她们努力拼命地工作，以最好的劳动积分和屡屡的立功受奖获得了最好的减刑成绩。
葡萄收获的季节，小雅给婷婷送来了好几箱上好的葡萄，婷婷灵机一动，趁着夜晚加班赶稿子的机会，和二将一起，用一个漂亮的塑料桶做容器，把葡萄一粒一粒地摘下，洗净，控干水分，然后一层一层地铺上白糖，酿成甘美香醇的葡萄酒，专为庆祝减刑用的。
八月的天空是透明的，太阳每一天都带着笑容出现，当你是天使的时候，你就会映着光芒看见美丽的翅膀，七彩闪烁，当她们把自己当作天使的时候，她们的世界里就有了阳光，有了七彩闪烁的翅膀，在对天使的憧憬与认同中，日子就像一条清亮的小溪，蜿蜿蜒蜒却轻松愉悦地向前流淌着。
“三八妇女节”对于女子监狱来说是胜过于春节大年的最期盼的节日，因为这一天又是“减刑假释”规模最大的一次，新旧年交替时，女囚们总是盼着春节快些过去，3月8号，她们的心中只有这一个节日。
这是新世纪的第一个3月8号，也是婷婷和马骏结束“青年时期”进入“而立之年”的第一年，无论怎样计算，都是一个新阶段的开始，这个新阶段叫做30几岁而不是20几岁，就应当现实地叫做人到中年而不应当还赖在青年时代。
她们俩一起惩治“面板”的时候刚刚19岁，20几岁在哪里？人生的黄金时代竟然被省略了，一个删节号……，没有了，一个完整的序数，从1——10，就像一支呼啸而过的箭，“唰”的一闪到了靶心，射中了那个0，然后再从1开始……30岁的3月8日对她们都非常重要，的确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她们三个人全都减刑，而且是减得最好的一次。不仅如此，这是马骏的最后一次减刑，之后她就可以按照裁定，在四个月零七天的时候释放回家了；婷婷经过这一次减刑之后也只剩下一年八个月零七天的时间了，一个从死亡线上活过来的人，竟然死而复生地回家了，这是多么令人欣喜的事情啊；小可心呢，不仅可心地减了二年，而且她要代表全体减刑人员发言，现身说法，去感动与会的所有人员。
一大清早她们就起床了，趁着人们都在睡觉的时候，她们以赶稿子为由躲进电脑室，可心观风，马骏协助，婷婷动手，找出了藏着的一个电熨斗，插上电源，把三个人的斑马服熨得平平板板，就像出席峰会的元首的正装，她们穿上之后，立即挺直了腰板，互相打量着，满意地晃着脑袋微笑着。
“一旦总编看见了问在哪里熨的怎么办？这可是违纪的。”小可心担心地说。
“你以为她不知道啊，咱们总是穿的板板整整的，她可不糊涂，比谁都精，就是不说就是了，她的高也就表现在这里，不是什么大原则的事情，她会处理的非常协调，这叫胸怀。”马骏说。
“对，马骏说的有道理，没关系，我们像个样子，体体面面的，也是给莉莉部长脸上增光，我们是她的骄傲，她是爱我们的。”婷婷说。
“今天晚上咱们庆祝的时候邀请莉莉，她能不能来？”马骏想法更大胆。
“我说不能，这么多年莉莉连咱们的一口水都没喝过，借一袋方便面还要还回来两袋，吃饭更不能来了。”可心说。
“你懂什么，这是两回事，咱们的每一点好事莉莉都像自己的好事一样高兴，再说了，这是咱们的最后一次减刑，是值得庆贺的大喜事，饮水思源，咱们能有这么大的进步，减这么多的刑还不多亏了莉莉的工作吗？我们诚心请她她会来的，咱们试一试呗，我真希望她来，拿到裁定后我就可以倒计时了，从150天开始，我都不敢相信，我们要分别了，我会想你们的，我也会想莉莉，我去请，莉莉会给我面子吧。”马骏说，转而一想又变了，拉着婷婷的胳膊，像个小孩子似的嗲着声音说，“还是你去吧，好不好？为了我们大家，你就准备准备台词，争取一下，行不行？你就答应吧，好吗？”每到这时婷婷就失去了选择权，剩下的只有一条路，按照她说的做。
“我试试吧，不一定成，你的算术真该好好学学，什么150天，还有125天，早着哪，现在就弄得就像要告别似的。”婷婷说，“如果咱们三个人都能像预期的那样拿到裁定的话，不用请莉莉也会来的，她对咱们的事情比咱们自己都着急，有了好事她会乐得蹦高，说不上她还会拎两瓶啤酒来呢，信不信？”婷婷兴奋的眼睛明亮如星。
三个小伙伴先自我陶醉了一把，互相拉平衣襟衣领，迈动着笔直的裤线，像护旗的水兵那样，排成一排向会场走去。
会场涌动着难抑的潮汐，每年的3·8减刑大会都要演绎成各种形式的教育大会，成为服刑人员的一个真正的春节。
高个子法官拿着一摞裁定走到麦克风前面站定，他推了推眼镜，泯了泯嘴唇，以报喜鸟的神态开始了宣读。
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婷婷和马骏高兴的隔着几排人群在传递喜悦。
接着就是大会发言，可心的发言是狱里的样板，她本身就是监狱对外宣传的演讲员，每一次她演讲的时候都能吓哭一些人，本来嘛，一个如花似玉的漂亮少女却身陷阴森恐怖的牢房，这种反差的本身就给予了人们构思恐怖故事的想象空间，所以，她讲演的内容、语调只要稍加修饰，就会戏剧化的增强教育的感染力，让善良的人们由怜悯而生爱，由爱而生爱心，由爱心而生正义感，这就是教育者本身所不具备的，也是教育的衍生意义。
可心声泪俱下的在整个会场呼风唤雨，兴风作浪，坐在小矮凳上的女囚们全都低下头唏嘘着，洁净的水泥地面一瞬间就汇合了百条溪流，千片声浪，这些曾经叱咤风云舞枪弄棒的女人被剥夺了自由之后感情就会变得特别脆弱，或暴躁易怒点火就着，或一点毫不相干的诱因就哭成一片，这两个极端都是不可理喻的。
为了增加悲伤的效果以感动这些失去了自由的女囚们特殊的神经突触不让其麻木，监狱事先没有告诉可心就把她的爸爸请来了，当可心涕泪横流地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主持会场的狱政处长拿了一块纸巾走到可心面前对她说：“林可心，擦干眼泪，此时此刻你最想见的是谁？想见你的父母吗？”
她想弄一段即兴台词以增加舞台效果。可心抬起带着泪水的长长的翘睫毛，一见平日里惧怕的狱政处长竟然距离自己这么近，恐惧让她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她直愣愣地看着主持人，根本没有听到她的问话，也不能理解她的动机，还以为不让自己哭，于是，她赶紧抢过纸巾，胡乱擦了一下眼睛转身就往台下跑，一头撞进了一个人的满怀，她吓慌了，慌的六神无主，不迭声地说着：“我有罪，我有罪，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她一边说着一边想夺路而过，可是那个人却死死地抱住她不松手，可心在懵懵懂懂中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哭喊，她猛然清醒过来，定睛一看，便放声大哭起来，“爸爸，爸爸……”
可心的爸爸搂着她的心爱的女儿站在麦克风面前，泣不成声地诉说着什么，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骨肉割离的场景，下面的哭声像铺天盖地的海啸，完全淹没了台上的讲话声，这个时候是不能发指令阻止哭泣的，因为这就是大会教育的初衷，也是人性所允许的。
大会开的很成功，每一个人全都哭肿了眼睛，包括与会的领导和记者，就像当年看《卖花姑娘》的电影院一样，即使想不哭的人她也不敢，这和阶级感情无关但是和下一次的减刑直接相关，如果被定性为抗拒改造那可就有哭的了，与其事后补眼泪还不如随波逐流吧。
莉莉和她们一起回到了电脑室，这里也是她们的工作间，坐下之后可心还在抽泣，她刚经历了和爸爸的分手，一掬掬新鲜的眼泪正在毫不吝啬地抛洒着，莉莉的眼睛红红的，她摩挲着可心柔滑黑亮的头发，半晌才说：“小傻瓜，真是个小傻瓜，好了，擦擦眼泪，不要再哭了。”
“我妈妈生病了。”可心还在抽泣的不成语句。
“没有大事，我已经问过了，她只是感冒了，另外，你妈妈怕你见了她伤心，她让我告诉你，等这个月接见的时候她就来了，好了，别哭了。”莉莉给她擦着眼泪说。
可心的父母已经离婚，但是每个月接见的时候他们都会一起来，为了让女儿高兴，他们装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离开监狱大门的时候再分手，这情况可心知道，可是她装作不知道，她总是千方百计地把父母往一起拉，明知复婚已不可能，因为她的父亲已经再婚了。
可心立刻不哭了，她眨巴着带泪的长睫毛，看了看站在莉莉身后的马骏，她正在那里打手势，可心看不明白，莉莉转过头去，看见了满脸绯红的马骏。
“你这是遇到喜事精神爽啊，小脸红红的像只苹果，”莉莉笑着说，“这次可以安心的倒计时了。”
“嗯。”马骏一到真格的时候就啥也不是了，她红着脸嗫喏着，“我们想庆祝。”
“嗯，对，我们想庆祝减刑。”可心也想起了她们的计划。
“庆祝？好哇。应该庆祝，怎么庆祝？”莉莉高兴的站了起来。
马骏急得眼睛四顾着寻找婷婷，可是，屋子里没有婷婷的身影，“我们想……我们准备了一些吃的东西……”马骏越发结巴起来。
“宴会？好，设宴庆祝，我也参加，我去给你们准备一些好吃的，再给你们带几瓶啤酒，而且还有让你们兴奋的礼物。”莉莉真是不出大家所料，她真是个天使，一个美丽善良专门给人带去快乐的舒展着白色翅膀飞翔的天使，两个小家伙立刻高兴的跳了起来，高声的喊着“万岁——”。
“婷婷呢？”莉莉转头四顾着问，“我好像开完会回来就没有见到她。”
“可能去厕所了，我去看看。”马骏说着就跑了出去。
刚一出门，就迎上了婷婷，马骏说：“你去哪里了？到处找你。”
婷婷没有理会，径直进了屋子。细心的莉莉看了她一眼，想了想，“你哭了？为什么？因为可心吗？”
婷婷不回答。
“你说话，遇到什么事情了吗？今天也是你最高兴的日子，减完之后，你也可以倒计时了，尽管时间长一点也见亮了。”莉莉说。
“见什么亮？你们只顾自己高兴，谁管我？那个法院院长讲话你们根本都没听，他说新刑法改革，死缓的刑期从改判之日算起，要服满14年刑期，我必须再多呆上整整两年，而且不能减刑。”婷婷一边流泪一边说。
“再多呆两年，就是三年八个月零七天，一天刑也不减的干呆着，天哪，你太倒霉了。”马骏也跟着流起了眼泪。
可心一见，一言未发的也哭了起来。
莉莉懵了，真是乐极生悲，怎么好端端的喜事，还没有来的及庆祝就变了呢？她还不知道婷婷说的这件事，说真的，这种事只有涉及到了个人身上才能听得明白，尤其在人逢喜事时更是听不懂了。
“你别急，还未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呢，你肯定你没有听错吗？”莉莉急着说。
“我倒希望是听错了，能错吗？那个院长能瞎讲吗？”婷婷毫不冷静地喊着，莉莉大度地笑了笑，她语气缓和地说：“不管怎么说，今天是你们的好日子，不要扫大家的兴，那件事以后再说，我会打听清楚的。”
“什么扫兴，谁扫了我的兴？我高兴不起来，以后，哪有什么以后？”婷婷完全不计后果地耍起了脾气。
“你……”莉莉刚想发作，立即止住了，她对那两个小家伙说，“你们去楼上我的办公室，把我放在桌子上的那两个包裹拿来。”
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时，莉莉拉起了婷婷的手，莉莉比婷婷大三岁，十多年了，她们俩朝夕相处，就是亲姐妹，就是夫妻，就是母女，也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如此亲密的接触，她了解婷婷的脾气秉性，她不会和婷婷顶牛的。
“难道你就一点也不为她们俩考虑吗？你太自私了，是的，我们都很同情你，可是这样就能解决问题吗？关键时刻你的表现太叫我失望了。”
“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希望，我是什么？一个被社会被法律抛弃的罪人，什么法律说变就变，也太不公平了，去年还是12年今年就变成了14年，我找谁去讲理，我自私我错了，我不该好好干减那么多刑，一直减到不能再减了，法律走进了死胡同，我也被逼到了墙根，不管我怎么干都没有减刑的机会，我必须苦熬3年半，这公平吗？”最后一句婷婷几乎是喊出来的。
莉莉一直在听着，她也是尽力想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就值得发这么大的肝火，她常年在监狱里从事这项工作，她理解自由的含义，别说两年就是两天也是不肯多呆的，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能不顾情义……咳，这个时候，在自由的大前提下，讲什么她也听不进去的，这个婷婷，她真的要前功尽弃呀，莉莉有些痛心，她站了起来，在地中间转了两圈，看得出来她在使劲压抑着自己，她很生气，那两个小家伙怯生生地站在门外不敢进来。
莉莉终于忍不住了，她也大声地说：“公平，非常公平，法律真是公平，你看看你自己，关了你11年了还是这个样子，遇到事情还是这么不冷静，还是这么冲动、自私，这能证明什么？证明你根本就没有改造效果，还是原来的德行，你也太气人了，就你这脾气，再有三年半能改造好吗？如果改造不好就是出去了有什么用？能做大事吗？你以为出去就一帆风顺了吗？再遇到事情怎么办？大喊大叫？伤害朋友？你们原本打算搞点庆祝活动，就这种心情能庆祝什么？小雅为了你们的减刑特意寄来了包裹，”两个躲在门外的小家伙一听说到包裹立即走了进来，一人手里拿一个包裹，递给莉莉，“放一边吧，还有好心情庆祝吗？你站着好好反省自己的行为，你们俩坐板凳陪着，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来找我谈，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三个人吓坏了，这是莉莉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就这样吧。”莉莉说完就昂着头走了出去。
婷婷倔强地站着，看来她还是想不通，她眼睛直视着墙角的一个黑点，笔直地站立着，翘下巴带着45度夹角直直地支撑着，眼睛红红的却没有一滴眼泪，薄薄的身板映衬着黑色的夜幕就像一个剪影，屋子里静极了，两个陪坐的伙伴哪里还敢坐，一般大小地靠墙站着，就像在那里比个头似的。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声音越扩越大，像是一个魔术师的催眠术诱因，当两个表针一起重叠在零点时，她们的脑子就被这种声音满满地占领了，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开始了打蔫，加上没有吃晚饭，饥饿袭来时，她们就开始站不住了。
“婷婷姐，我们去找队长承认错误吧。”可心以细细的声音悄悄地说着。
“我有些挺不住了。”马骏也细声细语地说。
婷婷被惊醒了，又挺直了身子，一言不发。
莉莉一直在监控室的屏幕前，她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也没有吃晚饭，她紧紧地盯视着屏幕上的画面，看着三个人的动静，11年了，她像亲姐妹一样地感受着婷婷的喜怒哀乐，她又何尝不是和婷婷一样的盼着她早一天出去呢？为了每一次减刑，她都用尽了心，动尽了脑，可是法律怎么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呢？怎么会和执行程序发生冲突呢？到哪里去讲这个理？法院？人大？能讲通吗？即便讲通了，谁去修改？什么时候修改？需要承受不合理后果的还不是不幸的老百姓吗？一个人有几个十几年，就这么被折叠起来，眼看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下子就跨过了十年，进入了三十几岁，本以为一切都好了，都过去了，开始逢凶化吉，枯木逢春了，可是，怎么还会再起风浪，而且没有一点预兆？咳，这对于权力者来说根本是什么都不算，他们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压根没有和活生生的人联系起来，只是修改了一个括号而已，（不含2年），就这么简单，就是这么简单呀。莉莉潸然泪下，她感到无助的苦恼，怎么办？自己还能做什么？修改法律？提出意见？只能承受，承受生命之重，用生命去承受不是自己的错误，她擦了一下眼泪，轻轻地拍了拍眼睛，不让自己露出一丝泪痕。
婷婷的发作也让她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种难以制服的野性的力量，潜藏在本我里面的原始冲动，还是那样的原始和野性，难道真的给“天生犯罪论”提供实证依据吗？十几年的监狱隔离，她眼看着婷婷的原始冲动情结在脱敏状态中渐渐平复，声调降低，语速减慢，表情和悦，走路的姿势和速度都发生了柔和的变化，尤其小雅的成功又给婷婷解除了后顾之忧，让她有了很好的基础出去大展才华，干一番大事业，以弥补失去的岁月，可是，这一切难道都不能改变……难道真的是魔鬼附体，不能驱除赶走而是潜伏在了没有光照的角落？莉莉为自己的这个想法觉得荒唐而摇了摇头，可是暂时没有更好的想法来取代这个荒唐的念头，魔鬼缠身，这个魔鬼在最后的时刻又跳了出来，向婷婷也是向自己发出最后的挑战，幸好出现这么一个叉头，否则还让它蒙混过去了，一旦出去，一旦面对那么大的事业，面对新的困难，她就这个样子，怎么让周围的人们接受？小雅会包容她，忍受她，可是大家都会痛苦，都不会开心，她自己也不会幸福，不会快乐，她还会产生逃回监狱的念头，甚至在重要关头她真的会选择回来，这样的例子还少吗？太多了，太多了，好好的一个人出去没有多长时间就又回来了，而且一次比一次坦然，这就是那股力量的作用，这股力量游荡在监狱大墙之内，阴魂不散，很难制服，它变化不定，左右逢源，神通广大，计谋多端，常常以憨态欺骗人们，可是一遇时机就不是它了，它眷恋监狱，因为这里是它孳生的土壤，这里是它成妖兴妖的地盘，也是它的归宿，所以它附着于人体，拉拽着意志薄弱的人蜗居在黑暗的牢里，不肯出去，它害怕阳光，害怕和谐，喜欢打仗和暴怒，婷婷就是被它钳制住了，表面看来婷婷很厉害，难道不正是它在兴妖吗？降妖除魔的任务还很艰巨，完成这个任务必须靠婷婷自己的觉悟，她很聪明，如果她能意识到这一点，能找到妖怪藏身的洞穴，她就一定能把它消灭，自己的任务就是帮助她找到、识别这个狡猾又凶残的妖魔鬼怪，一定要救出婷婷。这股妖力散居在婷婷的细胞中，要想抓到它消灭之，就要让它成形，这次法律的修改就是提供了这样一个诱因，诱它成形，诱它兴妖，越疯越好，这样她自己认识和省悟的就会越深刻，驱赶起来就会越彻底。好，好，好极了……莉莉看了一下手表，半夜1：45分了，显示屏上的婷婷还在那里倔强地站着，那两个小猫也在墙角站着陪伴，说实在话，这三个小家伙真是不错，莉莉对她们的工作表现非常满意，她们处理的稿件，无论是文学水准还是文字水平都是系统一流的，多次受到狱局的嘉奖，就是因为这样，她们的减刑才出现了超越法律的现象，谁错了？谁都没有过错，九九八十一难，菩萨一算，最后还缺一难，就是这么回事，过了最后一关就成佛，否则功亏一篑，还是回花果山当猴头妖怪而已。
“你说小雅姐姐会给我们寄来什么礼物？”可心实在困的不行，开始精神溜号，她看着桌子上的包裹，悄声地问马骏。
“不知道，你现在还有心思想那些，没心没肺，拿什么也不给你，婷婷姐心里不好过，我也不好过，我真想和婷婷姐换。”马骏说着就哭了，而且哭声很大，可心立刻也哭了，一边哭还一边说，“对不起，我错了。”这就是人体极限的作用，应当说，又困又累又饿，她们受不了了。
婷婷也开始低下头抹眼泪了。
莉莉走了进来，她们一见哭得更厉害了，莉莉走到桌边坐了下来，说：“都过来坐下吧。”三个人乖乖地围着莉莉坐下，“饿不饿？”莉莉问。“饿。”马骏老实地回答。“我也饿。”可心跟着附和。“今天晚上咱们就当除夕过吧，你们俩去把包裹拿来打开。”莉莉说。
“哇，太好了，过年了。”马骏高兴的一个高蹦了起来，可心跟着，俩小家伙一人抱一个包裹来到桌边，开始拆包。
小雅真是一个美丽的天使，她做事认真细腻，为了祝贺她们的减刑，不仅给每一个人都做了精美的内衣和睡衣，而且还有一大包高档食品，马骏和可心兴奋的去抢自己的礼品，莉莉把里面的几本精装杂志拿出来递给婷婷，说：“你看看这个。”又对俩小人说，“你们俩去我办公室，把桌子上的蛋糕拿来。”
“蛋糕？”俩人一起惊呼起来。
“小雅为了给你们助兴，通过电话定购，特意让邮政礼仪给送来的，你们呀，太让人失望了。”莉莉说，“去吧，拿的时候小心点。”
蛋糕是三层的金玫瑰奶油蛋糕，高贵典雅的色泽，凸显着名牌产品的价值和品质，浓郁的奶油香气顿时将夜色涂抹的如梦如幻，好像点亮了神灯，照出了一个银色的宫殿。
“来吧，婷婷，你来切蛋糕。”莉莉把塑料刀叉递给婷婷。
婷婷正在专注地看着手中的杂志封面，这是思婷时装公司主办的“天使时装杂志”创刊号和第一期的合订本，封面是小雅身穿自己设计的天使服装的明星照片，经过艺术处理之后的小雅真是倾国倾城的惊艳之美，大家全都被这张照片的美貌惊呆了，连奶油的香气都不得不退避下来，秀色可餐看来是真事。
扉页是思婷的致词，莉莉收起杂志说，不要看了，暂时放一放，我们先切蛋糕，吃过夜宵之后，由可心给大家朗诵这篇致词。
“每人许个愿然后再切，好，开始。”莉莉说着自己带头先闭上眼睛开始了许愿。其他人全都模仿着做了。
一分钟之后都睁开了眼睛，莉莉说：“你们愿意说出来自己的愿望吗？”
“我祝愿婷婷快乐。”马骏先说了。
“我也是。”可心说。
“我，我知错了，我愿自己不再犯这样的错误。”婷婷羞涩地说。
“好，我们一起感谢天使，来吧，美美地饱餐奶油蛋糕吧。”莉莉以她特有的快乐的声音说。
一颗硕大的星星在铁窗钢棱上闪闪烁烁地跳耀着，带走了她们的愿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