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反派死于话多。
徐言此时便仿佛那些作死的反派前辈一样，在明明已是占据上风的情境下，非但不乘胜追击，反而就此立定，喋喋不休一大通，好心好意的把自己的能力啊底细啊一五一十的告诉给对方，还顺便给了人家攒气回魔放大招的时间。
金小菲在一边看着都替他着急。
不过傲慢嘛，自然就是这样。
听了杰安德的“豪言壮语”，徐言也不见恼——也不知是压根就没把这人放在心上自然谈不上在意，还是因为这个人其实也没有愤怒——只是轻佻的眯了下眼睛表示不屑。
话说回来，金小菲突然想到了之前房东的话：
“所以理由呢？你不因傲慢而感觉只有自己能拯救她，不因愤怒而刻意阻止卷入无辜人的魔法结社，那你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贪婪而想获得更多的满足感？还是因为****而幻想着那女孩对你感恩戴德？”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平时的徐言没有傲慢和愤怒，但贪婪和****都是还在的。而除了面前所见的傲慢，徐言应该还有至少一个愤怒的人格才对。
徐言偏着头，傲慢的问：“那么你准备好了吗？”
杰安德微笑，“还差几分钟。”
“哦，”徐言闻言将枪尖下垂，“那就再等等吧。”
等你妹啊！！！这样人家就已经有几万个魔法阵了，再等等你是要闹什么鬼啊！！！
金小菲几乎忍不住要蹦出来指着徐言的鼻子大骂一通，不过看着那一张淡漠轻佻的脸，少女不知为何，终究选择沉默。
不同于金小菲的抓狂，杰安德反倒是轻轻笑了起来，“你果然和我预料之中一样。”他的眼神接着一变，“那就这样吧，来吧，我准备好了。”
徐言半虚着眼睛，“那好，我这一枪，要刺你的左肩。”
说着话，银色的长枪轻轻滑动，仿佛被人不经意间向上一提——
若按徐言所说，只要枪尖动了，那么不论如何防御，不论相距多远，只要在视线之内，他立刻便会连人带枪一同出现在目标面前——
然而没有。
一阵夜风吹过，徐言还是立在原地，没有动弹。
“哦？”徐言歪了歪头，“是幻象吗？”
原来这东西还自带防伪的功效啊——
****
小安打开了是公寓的门——
看到了Pale正在客厅的沙发上打游戏——
“哈喽——小安我回来了哦——”小安说——
然后她一头栽到了地上——
没有了Pale的力量，没有了苍白者的庇护，如果不及时回到Pale身边，哥特萝莉的精神会因无法忍受的痛苦而崩溃掉——
这不是耐力与毅力的关系，而是大脑本身的保护措施。
所以必须快点回到Pale那里。
这是小安告诉金小菲的事。
但有一点哥特萝莉并没有说。那就是即使及时回到了Pale的身边，也并没有什么用。
因为关键并不是距离，而是特殊力量。
特殊的力量，只属于谜之生物的谜之力量。
小安，安如故的身上缠绕着二十七种不同的诅咒，相互牵制、相互缠绕。如果将这些比喻成数学公式的话，这其中的复杂程度足以让从毕达哥斯拉、欧几里得、阿基米德到陈景润、华罗庚一群数学家相继累到吐血。这不是绳结套绳结精妙到解不开，而是热翔垒热翔完全掺到了一起，不说分不开，连动都让人不愿意动。
七种即死，十二种命运，还有八种则是纯粹的折磨，这些东西任何一个都是让人求生不能的玩意儿，如今全都压在了一个小女孩的身上。
任何人都无法破解的诅咒——不，甚至是神灵，都会面临着这个束手无策。
然而，她遇到了徐言，而徐言，请动了房东他们。
事实上，无论是房东还是Pale，对于救人都没有什么心得。所以才需要那件裙子。
承载了房东的特赦，使即死类不再奏效；
加持了艾尔兰斯的剑斩，使命运就此消失；
寄宿了Pale的力量，使一切痛苦就此隔绝。
所以，哥特萝莉不会死亡、不会劳累、不会痛苦、一切预言与观测的魔法都对她无用。
然而，当Pale将自己的力量撤出，所有的、所有的疲倦与痛苦就这样席卷而来。甚至因为长久没有感觉到这些的缘故，一旦重新感知，那每一丝痛苦、每一点折磨，都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明了。
能够坚持着如常与金小菲对话，能够坚持着一路跑回来，能够忍到现在，这小姑娘的毅力与忍耐力绝对已经是超乎常人数倍的水平了。
也就是说，如果是一个普通人，被Pale这么一弄，绝对已经在外面完蛋了。
然而，即使是小安已经回到了公寓里，如果Pale不再将力量输入，那么结果还是不会改变的。
白色萝莉就这样倒在地上，原本苍白的脸上，此刻却浮出几分不正常的潮红，呼吸虽然急促，却仿佛随时都会断掉一般。
幸而Pale不是真的要哥特萝莉的命，所以一会之后，小安的状态终于慢慢恢复了正常，但小安仍是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之前的感觉，已经完全将她的每一丝潜力与精力榨干了。现在的小安，真是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愿意动、连一句话都没力气说。
沉寂许久，Pale才停下游戏机，就这么蹲坐在沙发上，偏着脑袋对小安说：“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叫你会来吗？”
“当然不知道啦~~Pale你的智慧又怎么是我可以猜的到的啊？”
“装傻吧你。”Pale萌萌的黑眼珠中散发出惊人的冷意，“瑟彼拉玛……小小正的小动作，可是瞒不住我的。”
“啊啊啊，你最厉害，什么都瞒不住你。”小安有气无力的说着。
“你既然让他把房东拉下水，就要做好被发现的心理准备。”
“我当然有准备，”这次小安不再用“小安我”自称，这也意味着这个萝莉进入了非常的认真模式，“可是啊，你应该知道，为了徐言哥哥，我可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小安猛然惊醒，“你不会想要阻止……”
“不会，”Pale重新拿起了游戏手柄，“我又不是闲的。”
****
一片荒芜。
天空那么明亮——这没有问题。
大地也那么明亮——这就很成问题了。
没错，白茫茫，什么都没有。
不，还是有点东西的。
比如说，一个白发白袍的半天使，还有她面前的几个小东西。
编号0402，通体为银灰色圆盘状，高五厘米，直径十五点八厘米，可利用空气流动进行自主运动，有极高的适应性，计算中可以在零下一百六十摄氏度至零上三千七百摄氏度之中存在至少三小时。会自动进行二氧化碳、温度差、有机构成等计算判断生命的位置并启动自带能源向其靠近。在接近后将自动每一点五秒进行一次全角度拍摄，并将图像转化为数字型号通过同型号机械进行传递，直至发射该机械的中转站位置。同时可利用其中心的红灯进行提前设定的信号传递，如果是智慧生物预计可以意识到这是另一种智慧生物的信息。预计可用来探索未知星球的生命信息探寻。缺陷是无法自主进行长距离太空旅途，需专用中转站与发射器携带。
一张空白的白色卡片。只有巴掌大小。不过对于某人来讲将这么大的专用卡片送进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至于是专用来干什么的？
西蕾尔捡起了卡片，眼睛却在瞟着不断发光的小圆盘。
以长短为信号，应该不会太复杂……不，应该说因为是向自己传话，应该是更通用的密码才对。
用摩尔斯电码试试。
短长短短，间隔，（l）
短，间隔，（e）
长，间隔。（t）
let，没错了。
西蕾尔咬破了手指，用自己的血在卡片上画了一些按钮——
她画了一部手机。
然后按下号码，再按下通话键——
“喂——”对面传来了房东的声音。
“是我。”西蕾尔说。
房东的声音完全没有惊讶或疑虑，“有事？”
西蕾尔默默解析着密码。“这里不是天堂吗？即使什么都没有，为什么我会感觉不舒服？”
“你毕竟只是半天使，天国本身又不完善，你呆的时间长了自然会感觉不舒服。”
“那么……”半天使一脚将小圆盘踩得细碎，甚至这一脚还用上了魔力，珍贵的稀有合金材料就这么变成了一撮光点慢慢消散。“你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到你的这件事解决为止。”
“你现在在干什么？”
“休息而已。”
“别逗我了，”天使以一种我已经看穿了真相的感觉说着，“你其实是个宅吧。”
“……”对面沉默了一下，“你想说什么？”
“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希望你帮帮忙。”
“说吧。”
“不要让苏瞳卷进来。”
“理由呢？”
“算是对我的补偿。”
“………………”
“怎么？使我沦落到这种地步，你难道觉得自己一点都不用负责吗？”西蕾尔漫无目的的晃着，“还是说，你真的忍心就这样放着那孩子不管了？”
“西蕾尔，”房东说，“你要明白，想让我插手世俗之事，仅仅凭这些是不行的。”
“但你其实想去的，不是吗？如果不是的话，你根本不会这么说的。”
“没错，”房东丝毫犹豫都没有，“那又怎么样呢？想让我管公寓外的事，是需要理由的。”
“那么，这个怎么样？”西蕾尔说，“试着做一个人吧。”
“嗯？”
“你不是认为神灵不应该插手凡人的事务吗？那么，你就试试去作为一个‘人’吧。不要再像这种淡然的冷漠，而是去体验人类的感情、人类的关系、人类的朋友、人类的喜悲，这样的话，对于大家应该更是一件好事吧。”
“………………”那一头沉默了一会，西蕾尔也不急着催，而是静静地等着。
终于，房东的声音再度响起，“最后，西蕾尔小姐，我不知道你是否了解，这所是公寓对于住在这里面的神灵们来说，其实更类似于防止他们后悔之后重入世间的一所监狱。”
“是啊。”西蕾尔接着说，“可按照我所知道的，你并不是囚犯，而是典狱长。那么，去管理一下被你俘虏的小姑娘，又有什么问题呢？”
****
“我说啊，”即使已经被一群纸人毫不留情的制服了摁在地上，绿眸子的小小正仍是那一副拽拽的表情，“我最近没惹你吧？”
对面的老头扯着自己的白胡子，神神叨叨的念叨着：“你没惹我？你没惹我吗？你没惹我啊——”
老头的身后，数不清的各式纸人，不住的呼应着自家老大：“没惹哦~~没惹哟~~~”
“但是啊——”老奥双手撑地，抻着脖子瞪眼盯着小小正，“你明明做了那么危险的事啊——”
纸人们齐呼：“危险啊——危险哟——危险哦——”
无数声音带着起伏的旋律重叠在一起，明明是无用的废话，硬是叫他们喊出了交响乐的感觉。
老头的双眼瞪着，连血丝都现了出来，“我们的隐居生活会被毁了的——”
纸人们立马跟上：“毁了哟~毁了哦~毁了啊~”
小小正闻言反倒是咧嘴笑了，“你以为，到了现在，这所公寓还能够从世人的眼中隐藏起来吗？连正规结社都来了，还谈什么隐居——”
****
空荡的天国。
西蕾尔再一次一个人沉寂在一片茫茫之中。
她的魔法可以绘制通讯工具，却弄不出什么游戏机来——
也不知道如果是Pale的话可不可以。
那条狗——是狗吧——居然真的在自己在这里的时候一直忍着不说话——也许是自己确实是太迟钝了？
现在一想，Pale当时找不到，其实是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玩游戏吧。
不过——
她想到了房东。
“果然，虽然冷漠了一些，还是和直觉感到的一样——”
不是什么坏人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