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星空下奔跑的老头
那边老头子看似漫无目的实则正在快速接近苏家的飘着，这边苏秀衣再尽量回忆老头子的模样，为奶奶描述。
按照苏秀衣的描述，那老头与苏秀衣的爷爷苏典相貌不同，但是老太太也说不准，毕竟四十多年过去了，苏典到底在外面发生了什么，谁都不得而知。
当下两人也不再琢磨，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关于当年苏典在张三身上所下禁制的事。
老太太张三一脸追忆：“当年你爷爷天人之姿，几乎可以说的上是横空出世，八岁修炼，十三岁筑基，再之后又过了三年又凝结了灵池，三十一岁在这雾隐城创下苏家的基业，四十岁厌烦了平静的生活，外出闯荡去了。”
苏秀衣心想这老头子放荡不羁爱自由啊，偌大的家业，就这么说放下就放下了？
这时候老太太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补充说道：“忘了说，老头子二十一岁娶得我，那时候啊，你爷爷算得上是英俊潇洒，老太太我也是茫茫江湖里一朵飘来飘去的娇花。”
说这话的时候，老太太一脸的心满意足，而苏秀衣则是一头冷汗，老太太还挺会造句。
老太太神情有些黯然：“后来，有了这份家业之后，老婆子我就操持着整个苏家，慢慢的就荒废了修行，而你爷爷依旧是一日千里，那时候恰逢他遇到瓶颈，后来就跟我下了个约定。”
苏秀衣道：“什么约定？”
老太太道：“约定的内容就是我要拼了命地好好活着，等他回来接我，而他呢，不入知北境是不会回来的。”
苏秀衣哑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太太突然一拍大腿：“你奶奶我当初傻/逼啊，就是对他太有自信了，以为他顶多过个十来年就会回来吧，所以我说你走吧，我等着你，你不回来我就不出这个苏家。”
苏秀衣疑惑道：“哪里傻了？”
老太太痛心疾首道：“小子，你要记住，一个人傻/逼不可怕，可怕的是你遇到一个志趣相投的傻/逼，两个人一拍即合最可怕，你爷爷当年也嚣张的不行不行的，说了一句好，说完就在苏家周围下了一层禁制，这禁制对旁人没有效果，但是唯独对我们两个人有效，这禁制以血脉之力为引，称为血神禁，当年你爷爷在我俩体内各自施下血神子禁，而将血神母禁施在了苏家外围，苏家子弟就成为了血神母禁力量的来源，就这样，每一位苏家子弟都是一块砖石，最后构成了一座牢笼，而这座牢笼他进不来，我也出不去。”
这一刻苏秀衣简直无话可说，这对老夫妻真是太能折腾了。
但是随即他想起了什么，于是问道：“那你说让我帮忙，难道说我能解开爷爷的禁制？”
老太太也有点不确定的说道：“当年你爷爷所下的禁制是根据一部叫做血神禁的秘籍学来的，这血神禁分为封身禁、追神禁、燃魂禁，无一不是需要自身血脉为引才能施展，当下苏家这些孩子里只有你和你爷爷的血脉相似度最高，所以如果是由内而外的话，你应该是可以的。”
苏秀衣转念一想也是，苏典只有一个儿子，也就是苏秀衣的父亲苏狂徒，而现如今苏狂徒下落不明，苏秀衣是苏典唯一的嫡亲。
于是当下苏秀衣点头道：“孙儿明白了，那就请奶奶你传我血神禁吧。”
老太太仔细打量自己这位孙儿，如果不是因为血脉感应的关系，她真的不敢相信这就是三年前那个只知道寻欢作乐的兔崽子，什么时候这孩子变得如此杀伐果断了？
很显然这三年来在苏秀衣身上发生了什么，张三不得而知，但是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句话张三是深知的，所以也没有多问，而是摆摆手道：“血神禁不是一天两天可以练成的，这个先不急，奶奶问你，你为何化作这副模样回到苏家？”
苏秀衣正色道：“如果孙儿说是为了报仇您会阻拦我吗？”
老太太一挥手：“小屁孩子的事情我才懒得管，再说了我孙儿被欺负了，难道不该报仇吗？”
苏秀衣点点头没有多言，血肉亲情他没有什么怀疑的。
老太太还想要多说些什么，但是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差不多该到了巡防小队换班的时候了，于是也就不再多言，而是把一本古旧的册子塞到了苏秀衣怀里。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儿子！你给我出来！”
听闻此话，苏秀衣与张三几乎是同时一颤。
苏秀衣心想，这声音，就是那疯老头子，只是他先前不是在找什么叫张三的姑娘，怎么如今又要找儿子了？
张三心想，这语气，该不是那死老头子回来了，只是他不找我怎么还要找什么儿子？
当下两人急忙走出屋去。
打开房门的瞬间，苏秀衣呆立当场，只见天空之上一层血红色的屏障蔓延开来，看上去无穷无尽，几乎就要笼罩了整个天空。
目光所到之处，尽是一片血红色，整个苏家亮如白昼！
而老太太则是仰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天空，嘴上呢喃着：“是血神禁启动了，是血神禁启动了，老头子回来了，老头子回来了……”当下一路小跑向着外面赶去，苏秀衣亦步亦趋地跟上。
而与此同时，整个雾隐城几乎所有人都被惊动了，四面八方的人们正在飞快地赶来这里，而苏家所有人早已被完全轰动。
家主苏云顿，三爷苏飞宇，以及一应小辈全部从屋子里走出来，向着声音的源头赶去，这其中一位白衣少年最为引人注目，这少年十分俊朗，最为难得的是此刻脸上依旧是无比的平静，既没有对天空那道血色帷幕的惊起，也没有对于有人敢来苏家叫嚣的震动。
步伐迈动之间，一道道无形的剑气环绕周身，就这样在他周围形成了一片方圆一丈的真空世界。此人正是三年前在苏秀衣体内取走碧落金丹的苏文清！
当然此刻苏秀衣与苏文清并没能相遇，此刻他正紧紧地跟在自己奶奶身后，眼见着就要到了门口，门口就是血色帷幕的边界了。
只见血光照耀之下，一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头子正在疯狂的攻击着那血色帷幕，只是任凭老头子修为通天，那血色帷幕没有丝毫动摇。
几乎是在苏秀衣与张三两人到达门口的同时，一道疾风吹过，空气中满是锋利的气息，下一刻一洗白袍的苏文清出现在两人身前，紧随其后的是家主苏云顿还有三爷苏飞宇，再之后的就是苏家玄黄两大侍卫营了。
看着在自己门前撒泼的老头子，苏文清目光一寒，喝道：“何人在我苏家门前撒野？”说完一道尺余粗的黄金剑气激射而出，那剑气如若无物一般地穿过血色帷幕，哧的一声打在了老头子的身上。
隐藏在人群中的苏秀衣看到人群最前方的那道身影，很显然苏文清现如今已经有了一份未来家主的威势，要不然这种场合，怎么也轮不到他说话，苏秀衣的心境没有多少波动，只是在看到那道金色剑气的时候，苏秀衣的瞳孔一缩，双拳狠狠地握在了一起。
那道剑气只是有着碧落金丹的气息。
老头子被这道剑气打的一个踉跄，然后愣在那里，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突然老头子怪叫着跳了起来：“这是那条灰毛狗的气息，说，你是李讳莫的什么人？”
苏文清目光一凝，随即傲然道：“传人！”
“不要脸！”一道声音突然在苏秀衣耳边响起。
苏秀衣转头望去，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苏酥已经趁乱混进了人群中。今天苏酥没有什么事情干，小混混那里也已经整治的差不多了，过几天就去找那熊初墨谈谈把他的丐帮吞并的事，所以其实她今天是来看看苏秀衣的，却不想一来就看到了苏家门口这热闹的一幕。
苏秀衣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平息情绪，而后继续看了下去。
门外的老头子突然又是一阵怪叫：“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是来找人的。”
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苏家的子弟们莫不是一个个面带骄傲，看来这疯老头子是被咱们文清少爷这个剑神传人的身份给吓怕了。
这时候人群中开始发出阵阵的议论之声。
“三年前咱们文清少爷偶得奇遇，得到了那剑神李讳莫的传承，此事整个雾隐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可怜这疯老头子居然一句话就被吓成了这样。”
“可不是，说起来文清少爷以前的天赋也不怎么出众，先如今居然已经到了云梯境大圆满，眼看着就要筑基了，我苏家之大幸啊。”
“怎么说话的！咱们文清少爷一直都是天赋异禀，要不然冥冥之中剑神传承怎么会落到他身上？”
“对对对，是我刚才失言了。”
人群中的苏秀衣目光越来越冷，小苏酥一嘴牙齿咬得也是越来越响。
“不要脸！”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而后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鼓励，于是继续大骂。
自古以来，都是骂声淹没于奉承的，所以几乎也没有人听到人群中这主仆二人的与众不同。
人群最前方的苏文清，仿佛对这些溢美之词早已不在意，只是不经意间依旧翘起了嘴角，而在他旁边的家主苏云顿也是一脸欣慰。
而后苏云顿上前一步，把手往下压了一压，人群中刹那间鸦雀无声。
“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苏秀衣与苏酥两个人还手牵着手头抵着头声声的骂着。
就在所有人刚要转头看看这两人是谁的时候，门外的老头子再一次怪叫开来：“你们都给我让开，我要找人！”
这时候苏秀衣与苏酥主仆二人也感受到了一丝异样，等到看清现状之后迅速消失在人群中了。
苏云顿轻轻一笑：“不知老人家你要找的是谁？”
老头子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苏秀衣，刚要向前一指，突然间老头子看到了人群中相对靠前的张三，随即喜笑颜开：“我要找的就是她，张三！我是她相好的。”
从刚才看到老头子那一刻，张三就一直处于一种游离的状态，一直到这一刻老头子一指指向她，老太太突然抬头目光炽烈地问道：“你是谁？”
老头子拍手笑着说：“我是你对象啊！我叫李四，我是来带你走的！”
“放屁！”突然间苏云顿大喝一声。
“哪里来的疯老头子，坏我苏家名声，速速离去，老夫我饶你不死！”言罢一挥手，玄黄两队阵列在前，就要动手。
老太太对着门外的老头喊道：“我相好的那个人叫苏典，不叫李四，他风流倜傥，不是你这样疯疯癫癫的。”
不知为何，在说这话的同时，老太太骄傲中还带着一丝失落。
谁知那老头子突然间暴走。
一拳一拳带着炽烈的光芒轰击在那层血色帷幕上。
苏云顿看着这血色帷幕，越看眼睛越亮，原本他还不知道苏家外围居然还有这样一层禁制，而看这禁制的威势，显然十分强大。一时间更加从容淡定。
与此同时，血色帷幕外的老头子却陷入了疯狂。
只见他整个人完全化作了一道流光，速度快到一个极致，拳打脚踢的轰击在那巍然不动的血色帷幕上，一边打还一边说：“那狗屁苏典有什么好，我李四！八岁就认识你张三了，十八岁决定爱你！二十一岁和你成亲！四十岁离你而去！六十岁阅尽千帆而后思之如狂！二十年来我李四奔走百万里，今天就是要带你出去！”
这一刻的老头子说起话来一点都不疯癫，只是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疯狂，整个人在几个刹那之间不知道围着苏家转了多少圈，只要所到之处无不发出轰隆隆的震鸣之声。
原本还有些巍然不动的血色帷幕突然间居然有些开始摇晃，人群前方的苏云顿等人无不大惊失色。
就在这时，老太太张三突然一拍脑袋：“老头子我知道你是谁了，我跟你走！”
她的声音不大，在轰隆隆的震鸣声中几不可闻，但是老头子还是清楚的听到了。于是在门前停下了身形。
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老太太张三一步一步的面带骄傲的走向门口。
她知道，这个人不可能不是苏典，因为门外的这血神禁只对苏典起作用，她不知道这些年在苏典身上发生了什么，让他变成这般模样，她知道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头为什么自称李四，因为张三李四本来就应该在一起，她不知道这个老头子今天能不能把她带出这个家门，带出之后又会去哪，但是她还是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满脸骄傲。
苏云顿想要上前阻拦，苏文清突然拦住了他，用眼神示意他静观其变。
老头子看着张三一步一步走过来，喜不自胜，就在张三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老头子突然挠了挠头，说道：“你先等一等，等我把这该死的禁制破了，然后我就带你走。”
老太太不疑有他地点了点头道：“我就在这等你。”
一如四十年前苏典说你等我到了知北境我就回来，老太太也是这一句，我就在这等你。
若是普通的女子，一等再等，等了四十年了，等来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居然还要让她再等，恐怕早就心如死灰了吧，但是那是普通女子，张三不是普通女子，普通女子又如何配得上他心中那惊才艳艳的苏典？
于是老太太就这样嘴角带着笑，站在门前等着。
老头子面对着他，一步一步的后退，片刻之后，老头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一炷香后老头子出现在城门外。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疯疯癫癫的老头子不会再回来的时候，老头子突然间止住后退的步伐，抬步向前……
老头子的速度越来越快，老太太嘴角的微笑越来越浓，一点荧光在老头子手中凝结，一滴泪水在老太太眼角滑落。
那星空下奔跑的老头啊，奋不顾身因为在城中有人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