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人间欠他四千年
酒足饭饱之后，已经月到中天，四下里一片安静，偶有一两声蝉鸣应景，小苏酥坐在先前苏秀衣坐的那个躺椅上，一脸期待，而苏秀衣则是握着一把短刀一本书站在了院子中间。
那把短刀有着蛇皮刀鞘，但是却不妨碍冷光四射，正是三年前苏文清欣喜之下遗落的蛇纹刀，那把刀被苏酥带走，如果三年前苏秀衣没能活过来的话，她就把那把刀用来作报仇。
只是后来苏秀衣活过来了，那时候正是在两人最艰难的时候，没钱吃饭没钱买药的时候，苏酥卖掉了这把刀，两个人才得以存活下来，后来苏秀衣清醒，小苏酥修为日渐高深，开始外出接一些杀手的任务，两个人慢慢的有了钱之后，又费尽心机把这把刀买了回来，现在被苏秀衣握在手中。
对于苏酥与苏秀衣来说，这并不仅仅是一把刀，而是过去的屈辱，他们要把过去的屈辱还回到这把刀的主人身上。
若是苏文清知道了这一切，不知道又会作何感想。
而苏秀衣拿的那本书，那是西元前刘汉著的《天启列仙传》。
“天启六十五年三月十七，剑神李讳莫欲往天界寻找妻子莫小茉，于天山之巅大战血海人屠木红尘而后一剑开天，天界之门大开，剑神李讳莫深入天界三百丈，后被一紫衣女子击落凡尘，随即八十一道天雷滚滚而下，剑神李讳莫及其佩剑“公子浮生”被击为碎片遭无数修士哄抢。”
“剑神李讳莫座下黑狗苍苍身具佛家“十六坐卧金刚秘法”及道家“法天象地”种种神通，为保剑神尸体遗物，苍苍与十方修士战于天山之巅，力毙合欢宗宗主霍三娘，并取其大小两仪还丹，后终寡不敌众，重伤垂死而退。”
“后有人见苍苍于昆仑山日照瀑布，疑似苍苍将剑神遗骨及大小两仪还丹借昆仑紫气炼做一颗碧落金丹。”
“而后苍苍与碧落金丹流离人间，不知所踪。
剑神李讳莫之师破瓦观掌教天真老人于天山之巅结庐而居，日日熬汤，吟诵《招魂引》。
剑神李讳莫一剑开天，致使天人两界壁垒破碎，天界长生气溢往人间。”
“长生气乃修炼中人梦寐以求之物，是修为高绝之人破镜求长生必须之物，然如若境界不足，实为刮骨毒药，贸然吞之，激发潜能透支生命，燃百年岁月于一旦。”
“三天之内，长生气混迹于人间“真武灵气”之内，致使人间四十万修士燃为飞灰，修炼界进入最黑暗时代。
三月二十一日，血海人屠木红尘悟道于北荒十万大山之中，一念之间，牵引人间四十万修士冤魂之力化为己用，一脚轰开修罗地狱之门。并身化血海镇压地狱怨灵，牵引地狱灵魄之力融入人间。”
“自此，天地人三界贯通，苍穹宇内之灵气，“长生”“真武”“灵魄”天地人三才齐聚，谓之曰“元”
我辈十八万万苍生皆可修行！
自此，人间进入大修行时代。”
这就是这个世界对四千年前那件事的记载。
看完这些，苏秀衣叹了一口气，只不过眉眼间多了一丝豪迈：“四千年前有李讳莫剑开天门，木红尘脚踏地狱，江湖何曾少豪气啊！哈哈哈！”
苏秀衣把手中的书向外一抛，而后大喝道：“小苏酥看好了！”
小苏酥看着苏秀衣大笑，然后扔书，然后才开始演练，不由得一翻白眼：“你个半身不遂，不装逼能死吗？”
而另一边，握着手里的短刀，苏秀衣缓缓的闭上了双眼。横刀当胸，横斩，起手！
于此同时，苏秀衣引动了识海中李讳莫留下食剑录，脑海之中一篇图文自动浮现。
轰！苏秀衣脑海中一阵颤动，这一瞬间，他几乎忘记了自己！
一瞬间，苏秀衣有一种错觉，他就是那四千年前剑开天门的李讳莫，周围的世界变得是如此的清晰，手中的蛇纹刀是如此的亲切，而他心中，却是荡漾着一股股的豪迈！
其实当时李讳莫临走之前，不经意间留下了那么一丝神念，被苏秀衣连同那食剑录的心法一起引动了。这事恐怕他自己都没有想到。
食剑录是一种修炼之法，严格来讲并算不得是功法，它更像是一种理念，专为经脉晦涩之人设计的一种理念，往前推个四五千年，那时候李讳莫还没有剑开天门，三界还没有贯通，人间之人只能是修炼武道，武道之中尤以剑道为最，在浩如烟海的剑道修行中呢，有一门闭剑术，修炼者不修真气也不修体魄，只是修炼剑气，剑气积攒在体内，日积月累锤炼肉体。
只见苏秀衣双眼轻闭，嘴角带笑，慢悠悠的武起短刀来，而后越来越快……到最后，院子里都起了风声。
一丝丝若隐若现的意境从苏秀衣手中的短刀上散发出来，那是幽远的、亘古的、沧桑的气息，穿过千年的时空扑面而来，仿佛时间的长河就流淌在那一把短刀之上，随着轻微的舞动，在空中凝刻下一道道时间的痕迹，小丫鬟苏酥一时间不禁看的呆了。心神不由得开始摇曳。
“嗡~”刀身上传来清脆的颤鸣声，苏秀衣竖刀向下，刀尖未及地面，那地面上的青石板上就已经隐隐出现了一个小孔，待得那刀身再下三寸，轰隆一声，院子里以苏秀衣为中心，方圆三尺轰然塌陷，远远看去，远远看去如同一个大大的土碗。
苏秀衣一脸傲然道：“一剑仙人跪！”
话毕不过一刹那，苏秀衣突然一阵眩晕，跪倒在地。
而另一边，刚刚被苏秀衣脚下轰鸣之声惊醒的苏酥，眼看着自己精心打理的院子里出了一个大坑，呆呆的长大了嘴巴。
小苏酥怯怯的试探道：“少爷？”
没有声音。
当下小苏酥有些急切：“少爷！”
“这呢~”一道微不可查的声音在土坑里响起，十分虚弱。
“小苏酥，快到碗里来，你家少爷在这呢……”
苏秀衣在土坑里就势躺下，仰面看天，最后长叹一口气，还他妈一剑仙人跪呢，就这副身体，空空如也，能有刚才那一剑，也完全是凭借着李讳莫那一腔剑意，还有苏秀衣这副身体的所有体力。
只是感受着在食剑录的心法运转之下，自己的体内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剑气在缓缓游荡，苏秀衣的脸上终于好看了一下。
好在，李讳莫留下的功法没有问题。
苏秀衣倒在坑里，仰望星空，心中不由得颇多感慨。
“四千年过去了，师尊他化为一缕残魂，去了北海，倒是不知道那有情有义的苍苍，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说到苍苍，想来自己心脏里那颗石头，就是碧落金丹了，也不知道落在那苏文清手里，现在又如何了。”
一时间苏秀衣的思绪就飘远了。
四千年的时光，沧海桑田，江湖里不知出了几位豪杰又有过多少败类，当年的那些人，天真老人还有苍苍，甚至木红尘，现如今都去了哪里？这人间少了李讳莫，是不是真的少了些什么，又或者其实再风华绝代的高手都抵不过时间的流淌以及世人那颗脑袋里的健忘？
“老天爷啊！你欠我师父李讳莫四千年，你还欠我苏秀衣一个公平，何以我与世无争却招来杀身之祸！”
这般想着，苏秀衣就被苏酥搀扶着坐在了躺椅上。
“少爷，你这身子还是有些孱弱。”苏酥有些担忧地说道。
“无妨，我准备等到下个月初再去潜入苏家，算起来还有小半个月的时间，应该够我修炼出第一道云纹了。”
人间界的修炼分为云梯、筑基、灵池、奇骨、造化、知北、逍遥七大境界，其中云梯境是基础。
云梯境的修炼，所谓精气神，武者练气，炼体者化精，修道者修神，云梯境共有五重，武者与修道者修为每增加一重，都会在体内形成一朵云气，而炼体者修为每增加一重会在体外形成一道云纹，云气与云纹的形态都与修者所修炼的内容有关，苏秀衣经脉尽断，修炼的乃是李讳莫特意留下的食剑录，算作是炼体一脉，所以他会说是凝练云纹。
苏酥说道：“少爷，咱们全部的积蓄也就只有三千两了，明天我给你再买一株山妖参如何？”
苏秀衣有些怅然地说道：“这三年来，你赚的钱少说也有五六万两银子了吧，自己没花多少，反倒是在我这个无底洞身上全部投入进去了。”
小苏酥打趣道：“本姑娘天赋异禀，那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断是不需要那些外物相助的。”
虽然看着小姑娘一脸臭屁苏秀衣很想打击一下，但是想到苏酥现如今的修为，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姑娘的天赋……嗯，只比本少爷差那么一点点。
回到雾隐城的第一个夜晚，主仆二人都没有太强的睡意，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偶尔你起来刷一套剑法，我起来弄一套刀法的，一直到了深夜。
第二天清晨，苏秀衣醒来的时候，苏酥已经把早饭端上了桌，一碗鸡丝混沌，一碗酸辣米线，还有十几个小包子，主仆二人吃的心满意足。
吃过饭后，就是刻苦的修炼，苏秀衣三年卧床，没日没夜的只能在脑海里观想李讳莫留下的种种传承，有朝一日终于能够将其付诸于行动，自然是修行不辍。
约莫到了中午时分，苏酥外出归来，带回来一株几乎耗尽主仆二人全部积蓄的山妖参。
那山妖参一尺来长，暗黄色，晶莹剔透，体内仿佛还流淌着粘稠的汁液。
苏秀衣轻车熟路的掰下一根须子，放入嘴中，浓郁的香甜和磅礴的药力抵挡了一上午的劳累，于是整个人又活力满满的修炼去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十来天里，苏酥做饭，苏秀衣修炼，苏酥午睡，苏秀衣修炼，苏酥外出，苏秀衣修炼。
这一天，苏酥正坐在门槛上百无聊赖的玩蚂蚁。
突然院子里的苏秀衣停下身形，叉着腰对着苏酥喊道：“门槛上的女侠，可否与我一战。”
苏酥蹭的一声窜出去，人在空中，手上已经搓了剑指。
该死的少爷，十几天来没有一刻消停，老娘我忍你很久了！
下一刻，院子里剑气四射。
苏秀衣一边怪叫着：“苏酥你不要脸，你没有压制修为。”一边玩命的挥洒着剑招。
苏秀衣所修炼的一剑仙人跪系列，是一套叫做斩仙剑的剑法，霸道无匹，所向披靡，而苏酥使用的优昙剑法则是平和中正，剑气流转间错落有序，隐约形成一朵优昙花的模样。
终于某一刻，苏秀衣一个不慎，被苏酥抓住空挡，只见她玉手一转，空气中残留的优昙剑气霎时间汇聚，形成一朵三十二瓣的优昙花，优昙剑气花一闪而逝，下一刻没入了苏秀衣的体内。
“好了够了！”苏秀衣怪叫一声，随即盘膝而坐。
还未尽兴的苏酥停在场间，一脸的不爽，最后又坐回到门槛上。
不过不爽归不爽，苏酥还是对于少爷正在修炼的这个什么食剑录感到有点好奇的，这食剑录不仅能够炼化自身的剑气，居然还能吸收外来的剑气。
此刻的苏秀衣，正是在炼化来自苏酥的那一朵优昙剑气。
只见他盘膝而坐，体内剑气激荡，引得地上的灰尘以他为中心，不停的向四周飞散。
而在苏秀衣的头顶上，正是苏酥那一朵优昙剑气，水晶一般凝练的剑气此刻正溃散成丝丝缕缕进入苏秀衣的体内。
就这样约莫过了有小半个时辰，苏秀衣的体内突然传来咚一声轻响，那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很洪亮，宛若洪钟大吕一般。
随着这声轻响，苏秀衣头顶那原本就濒临崩溃的优昙剑气顷刻间荡然无存，而在苏秀衣的背后，却是嗡的一声凭空出现一道光圈。
第一道炼体云纹凝结！
那云纹通体由银白色的镂空纹路勾画而成，十分漂亮，云纹旋转之间，一股极其锋利的气息飘荡开来，将苏秀衣身后的土地切割出一道一尺深的沟壑。
苏秀衣紧闭的双眼突然张开，那云纹消散于无形。
苏秀衣嘴角一勾，第一道云纹凝练而成，就可以修炼那一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