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天意不可违,今天舒晴鸿算是见识了。
不知是Z市的餐厅太少了还是怎地,这回又在遇上赵大帅哥与女王。
舒晴鸿其实只想安安静静吃个饭,早知如此,就不拗着姜允忱非不去吃大餐了。
正被服务生带去桌位的两人,恰好被上洗手间归来的赵渊堵住。
“你们也来了?”赵渊惊讶的说,人在左边的拍了下跟在后头的舒晴鸿的右肩,笑的仿佛一大朵盛开的向日葵,而丝毫没发现又被姜老在心里狠狠的鄙视一番。
舒晴鸿精准无误的逮到使坏的赵渊,眼前一亮,“你不是逛街?”说着已经四下望去,既然小跟班儿在了,女王应该也在吧?
“逛完了就来吃饭,一起吧?”赵渊操着一双星星眼望舒晴鸿,绽放着比盛开的向日葵还灿烂的笑脸。
废话,当然是看舒晴鸿,难道看姜老那张棺材脸,想都不用想就是被拒绝的命。
可惜舒晴鸿太识大体了,望着男伴征求意见。
姜允忱轻微的挑了挑眉:逛街?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两人已经串通过情报了?
“文婙也在吧?”姜允忱推了推眼镜,云淡风轻的看似随口一问。
姜允忱两眼裸视1。0,除了对电脑时候带的防辐射眼镜,其余时候都是作为一种道具存在。
舒晴鸿眼前一亮,崇拜万千的感叹,“真厉害,这都能猜到,我都忘了提醒你。”
兴奋过头的舒晴鸿没留意赵渊脸上细微的变化,更不知两人已经开始过招,初步断定是姜允忱赢定了。
在姜允忱目光如炬的打量之下,浅浅的红晕爬上赵渊耳后,直到他收回视线了才能畅通的呼吸。
“她在哪儿?”
赵渊火速带两人去了包间,到了门口,舒晴鸿开始扭捏起来,毕竟即将面对的是个完全不认识又被奉为女王的人。谁知一向温文尔雅的姜允忱丝毫不给她喘息或迟疑的机会,大手一扯,人便跟着进去。
这意思?是罩她,还是破罐破摔?
哇,视线刚触到文婙,舒晴鸿立刻眨着一双星星眼:女王看起来好和气,真是不辜负文静之名。
姜允忱没好气的捏了舒晴鸿一把,示意她收敛一些,别像个第一次见肉骨头的小田园犬,垂涎三尺又怯生生的不敢动作。
“文婙,舒晴鸿。”姜允忱简单介绍一下,接过服务员新送上的餐具,帮两人摆好。
文婙与舒晴鸿点头示意,脸上一直挂着温和可亲的笑容,敛去惯常的冶艳与骄傲,仿佛邻家姐妹一样清新可人。
“叫我文婙就好了,你是……”她悄悄瞄一眼赵渊,“小鸿?”
舒晴鸿笑着点头,心中带着说不出的尴尬,儿时的昵称怎么好像变成了人尽皆知的诨号?
赵渊一脸苦恼的翻着菜单,一边苦苦思索着:刚才已经招牌菜来一遍了,再来一遍是不是会被打死?旁边的服务员一脸谨慎的站着,大有等他到地老天荒的架势。
“看想吃什么?”姜允忱接过赵渊呈上的菜单铺在舒晴鸿面前,一边翻页一边一本正经的推荐,“想吃什么?千万别客气,要不老板们会不开心。”
两个老板维持笑容,私底下面面相觑——某人反客为主的能力真是多年不曾退化。
舒晴鸿含蓄的笑,推了推他,“我只负责吃,点菜这种体力活就不做啦!”说完继续与女王眉来眼去。
姜允忱有种自讨没趣的无力感,尤其看着赵渊一脸憋笑的表情。
笑他?
“都没意见?”姜允忱不动声色的随口一问,又是被无视的彻底。
半小时之后,除了姜允忱,谁也笑不出来。
“这是什么?”赵渊第一个发难,那好大一盆的东西绝对是美食界小清新所完全无法承受之红。
文婙刚看到了也有些吃惊,唔,这种程度的辣,别说赵渊了,就连她这个号称无辣不欢的人看了都发悚。
众目睽睽之下,姜允忱夹起一块鱼片,半途转了方向,送到赵渊面前,淡淡的诘问:“不是都没意见,我可是很民主的。”
赵渊乖乖的接过来,一脸委屈的在所有人的目光关照之下吃下去。姜允忱见状,满意的挑了挑眉,视线从赵渊隐约可见红肿的嘴上移到文婙脸上。
反抗吗?别做梦了。
“味道怎么样?好吃不?”文婙故意无视赵渊的惨烈,为了不祸及己身还故意在他伤口上撒了把盐。
问的这句话有多么昧着良心,恐怕也只有本人知晓。
“唔,好吃哎!”文婙举止优雅的小口小口的吃,眨了眨眼,双眼亮晶晶的扫过三人,重点当然是同性别的舒晴鸿。
“真的吗?”舒晴鸿果然上钩就在她埋头猛吃的时候,文婙下意识的瞅一眼姜允忱,心中大呼过瘾。
Bingo,那个一直置身事外的始作俑者一定没想到报应来这么快。
这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原因无它,当然是太辣了。两位爱辣的女同胞倒是饱了口腹之欲,男同胞们可怜的遭受身心双重折磨。
眼看就要脱离苦海,文婙不知哪根筋抽了,想出一个鬼点子,美其名曰贯彻实施姜允忱一贯推崇的节俭的传统美德。
“谁打包?剩着怪可惜的。”完全不懂节俭怎么写的女王大人一脸诚恳的发问。
这话一出,姜允忱已经明白她不会就此罢手,于是一言不发的静待后话。至于赵渊,就更不可能打包,他可对辣味过敏的很呢。至于舒晴鸿,刚一口吃掉最后一条干瘪四季豆,战斗力持久的有些吓人。
她倒是双手赞成女王的提议,打包带回家简单,可怎么二次加工就难了,更不说这之后漫长的清扫过程。
“既然都不打包,那就吃掉吧。”文婙开心的推了把玻璃转台,“停谁面前谁吃,不许耍赖!”
女王的淫威之下,谁敢耍赖?
转台停下,舒晴鸿乖乖的夹一筷子牛肚,完全不知饭场已然成了战场,硝烟四起。文婙笑眯眯的看着舒晴鸿,视线不忘瞥一眼姜允忱,只不过视线才刚过去就被冻了回来。
“小鸿转!”女王玩的颇开怀,“大力一点。”
转盘停下,居然落在姜允忱面前。
姜允忱太阳穴一紧,面无表情的吞下,下一个幸运儿顺理成章的变成是祸躲不过的赵渊。
将近十五分钟的游戏过程里,除了开头两三分钟的刻意为之,其余时间都是不死鸟三人组的博弈,偶尔误伤牵连舒晴鸿。
“好了好了,不玩了。”文婙嘟着嘴难得示弱的喊停,实在不忍看赵渊被辣的满脸通红,五官扭曲的模样。
姜允忱微微勾起一抹笑,闲适的说,“是该回家了,我们走吧。”说完带着舒晴鸿如同一阵清风飘走。
“你还好吧?”文婙头疼的望着抱着杯子大饮特饮的赵渊。
赵渊一脸痛苦的弓着腰,两眼水汪汪的仰望俏颜,“胃里有点热,多喝点水就好了吧?”
“喝水没用,我送你回家,不行吃点药……”
赵渊一把握住正准备搀起他的皓腕,止住她的话,“我没事,算他狠,这笔账我会慢慢算的。”
“千万别!”文婙义正言辞的斩杀他这个念头,“这回怪我,不该这么玩儿的,害你这么惨。我保证,下回绝不拗着你吃辣的。来,我送你回家,小心点。”
赵渊哭笑不得,文婙这么小心翼翼的模样,连他都怀疑自己得了绝症,而不是被辣的。
不过,被这么无微不至的保护着,想想还是挺受用的呢。
“还有啊,下回决不能当他的电灯泡。”走着走着,文婙意味深长的冒出这句。
这话,倒是真的,赵渊在心力默念一百遍。
离开餐厅,姜允忱先带舒晴鸿去便利店买了两瓶盐汽水解辣,然后才开始打道回府。
舒晴鸿惬意的靠着椅背,由衷的感慨,“想不到啊,文婙居然这么的平易近人,我还以为女王都很傲娇,目中无人来着。”
“嗯。”
傲娇可以,目中无人就免了,别说女王了,就算文婙成了太后,敢在他们面前目中无人,那也得掂量掂量后果,三思而行。
过了大概三分钟。
“你们关系很好啊,别说同事了,就连大学同宿舍的都没这样。”
“大学时候,我们仨一起在学生会,文婙是上届的学姐,也是会长。”姜允忱浅笑,念及旧时光阴,饶是他的内心都变得柔软,“赵渊是外联部部长,我是打杂的,俗称大内总管或后勤部长。”
大内总管……舒晴鸿一脸黑线,“亏他们想得出。”
姜允忱忽然笑了,“当时因为这个称呼,没少找他们麻烦,以至于第二年就有了新绰号。”
“什么?”舒晴鸿兴致高昂,“姜老?”
“答对了,不过没奖励。”
舒晴鸿放松的重新摊在座位上,“话说,你怎么就认可了这个称呼,可是连姜叔叔都不会被这么叫呢?某某老,这至少得是八十岁以上了吧?”
“无所谓,反正我不吃亏。”姜允忱不介意在这个问题上表现自己的大度。
某个路口等绿灯的时候,姜允忱摸过来手机,修长的手指间转了几圈后,利落的揪出联系人中的赵渊,飞快的发一条消息。
适时,赵渊正痛苦万分的瘫坐在车后座上,两眼放空瞪着窗外,任霓虹灯的流光溢彩匆匆而过。熟悉的提示音响过大概一分钟之后,他才手脚迟缓的从身后摸出手机,看一眼过后,心情仿佛长了翅膀,轻飘飘的飞扬到了天际,胃痛也那么明显。
不谢。
简洁明了又铿锵有力的两个字,确确实实的姜式风格,正所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如果不是与他相处十几年,他一定无法立刻明白这句话的内涵。
真是嚣张啊,明明害他胃疼的要命,偏偏又有个如此理直气壮的说法。
不谢,当然不谢了,他受的苦已经抵了。
行车十几分钟后,舒晴鸿开始昏昏欲睡,但她又十分的敏感,几乎在第一时间察觉姜允忱不寻常的动作,睁开迷茫的眼,眨了眨。
“怎么了?”红灯转绿,放下手机的姜允忱专注开车。
偷拍的不动声色,被拍的完全一头雾水。
“没、没什么。”
舒晴鸿的视线越过姜允忱侧脸落在无垠夜空,忽然脑中一片恍惚。望着久违的星空,S市的一切纷扰忽然像变成前尘往事一般遥不可及,亦不可追,而当下的她,只如十多年前躺在自家楼顶凉席上开启宇宙幻想的小姑娘。
一个无穷小的奇点怎么爆炸成了宇宙?质量守恒之下,那个点得有多重?密度得多大?怎么能存在?为什么爆炸?无机物如何演化成了生命?组成她身体的原子是不是曾经是恐龙的一部分?
姜允忱敏锐的察觉她的静默,认真的追问:“怎么了?”
“也没啥。”舒晴鸿闭上眼睛,防备里头的潮湿不断蔓延,软软的靠着椅背,“忽然觉得Z市不错,你们的生活都很赞,而我似乎一团糟。”
姜允忱神色一紧,失笑,“怎么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他记忆深处的舒晴鸿从小就与其他人不同,向来随遇而安,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样子,以至于见她十几岁就捧着老庄的书时完全没想法。
舒晴鸿努了努嘴,忽然看着姜允忱笑了,“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姜允忱但笑,忽然想到徐老怪电影《笑傲江湖》中的一首诗: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间一场醉。
紧跟着也想到苏曼殊的一首诗:沧海龙战血玄黄,披发长歌揽大荒;萧萧易水人去也,一天明月白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