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多年后,我没有想到,我还可以再见到那个少年--王源。
他脱离了那张稚气的脸,棱角分明,眼晖就似一团黑墨化不开来,白暂的脸上,褪去了懵懂的神情。
我们坐在外环的一家咖啡厅里,我跟老板关系很好,这是一家私人咖啡厅,咖啡做法是祖传秘方,味道独特,只接待熟人。老板是个很年轻的女子,穿着白色的长裙,披着齐腰的绸缎般的黑发,站在吧台后面,煮咖啡。
我张张口,想要挑起话题,却不知道又该说些什么。
“霖霖,你最近好吗?”王源抬起头,如墨般的晖子怔怔的盯着我。
我本来想说,过得还行,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我看见王源的脸色变了变,我下意识的低着头,想要挽回点什么。
“霖霖,当初是我对不起奶奶。”王源的眼睛亮亮的,他轻轻的说。
“没什么,也没怪你。”我平静的对他说,极力想要掩饰我内心的情绪。我的脸涨的发热,我突然感觉这间还算小的咖啡厅有点容不下我,我想逃,内心有个声音在大声的咆哮:陈霖!你有点骨气!
“你怪我了。”王源低下头,有层薄薄的雾气笼罩在他的眼睛里。
“我没有,当时奶奶本来就生病了。”我佯装满不在乎的样子的撩过垂过耳边的头发。
我早就不怪他了,人死不能复生,这是我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懂得的道理,就算恨他怪他,奶奶也不可能回来。我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如果要让我在痛苦和仇恨中度过的话,那我的余生难免也有些可悲。
老板端上两杯蓝山,咖啡的香气飘了过来,我一下子清醒了很多,那白色的雾气笼络在王源的周围,我眯了眯眼,有点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眼角却在被灯光照射下闪过一层波光。
我站起来,把我的手机号写给他,对他说:“你有什么事情的话,打这个电话,能帮的我尽量帮。”我都快被我自己的行为感动到了,我多么吝啬的一个人,却能平静的说出这样的话,也许是因为对象是他。
我提起帆布袋子,拉开门走了出去,至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我真是很有骨气!
很小的时候,我就很喜欢王源,奶奶第一次带他来家里的时候,我就心想,我长大以后要嫁给这个人。
他白暂的脸上布满了冷漠,一双漆黑的晖子静静的看着我,奶奶牵起他的手拉过来对我说:“霖霖,这是王源,以后住在我们家。”奶奶笑的一脸慈祥,那时候我还不懂,不明白奶奶满脸慈爱的笑容还隐约藏着一种叫做愧疚的神情。
我们当时的家境已经非常不错了,父亲是做生意的,奶奶是教师,退休后学校仍会给她支付养老金。我们住在这座小镇中心,那栋很漂亮的三层小白楼就是我家。
我从来没有见过王源的爸爸妈妈,他的眼睛里总是弥漫着忧伤的气息,令我疼惜。
可是初二那年,奶奶为了出门寻找离家出走的王源突发心脏病过世,从那以后我再也妹见过他。
我父亲难过了很久,一直颓废,我母亲改嫁,嫁给了一个暴发户,那时我固执的认为,我所有的不幸与遭遇都是因为王源。
现在想想我真是有些傻气。
破残烂瓦是你,白衣少年是你,谁又不曾年少。
周末,我正躺在床上补眠,林晴一通电话把我从梦里打醒,我压着脾气咬牙切齿的对她说:“你最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真的很重要霖霖!我被Roads录取了!”林晴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却又带一丝丝疲惫。
“那就好好做啊。”我揉了揉眼睛,继续躺下,顺势拉开边上的窗帘,阳光打进来落在白色的被套上,我对着窗户上的自己的倒影,努力的傻笑了一下。我当时有多么难看?谁知道,头发乱七八糟的顶在头顶,满眼睛的眼屎,看上去滑稽可笑,我像一只小丑,坐落在舞台中央,生来就是为了取悦观众。
玻璃上的我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昨天被计划折腾到两点才疲惫的从公司回来,幸好还剩一口气,要是晕在路边了,我还要付很多救护车的钱。
犹豫了一下坐了起来,我就是有这样的阿Q精神,随时保持这似乎看起来很乐观的样子,说的好听点叫乐观,难听点,这叫没心没肺。
我挑了内衣冲进厕所,洗了头,洗了澡。
我站在花洒下,花洒淋下来的温水一条条淌过我的脸,我难过到想哭,我知道很矫情,可是眼泪还是不止不住的往下滚落,随着我的洗澡水一起流入下水道。
我是一个精神很反常的人,有轻微的精神分裂,我很易怒,我没有好脾气,怎么多年来,我没有想过要改变一下自己。
离开南城后,有过几个爱的人,又遇到了很多对的人,可是依旧没有人能代替王源在我心中的位置,他像一片干净的泉水,我不忍心去破坏这样的美好。
毕业之后,我进了Roads,在这里做编辑,Roads也是C市最好的公司,我的月薪不一般,足以养活自己,有时候还会多点闲钱。
在我把电话给王源后的第三个星期,他始终没有打过电话来找我帮忙,我甚至觉得那天我说话过分了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不找我。
手机这时候突然在口袋里响起,我心底涌出一股我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慌忙接起,才发现原来是林晴。
巨大的失落感填满了大脑。
“是你啊。”我的声音听起来意外的沮丧。
“什么叫是我啊,你好像不想接我电话的样子。你是不是在等谁电话?”林晴的娃娃音从电话那头传开,我打开了免提,她的声音听起来更甜了。
我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没有!我没有等王源电话!”我下意识喊出口,话一出口,我立马后悔了,人家又没说我等的是他,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我又没说你等王源。”林晴在电话那头狂笑,笑的我心里发毛。
“干什么有话快说!”我咳了咳,掩饰住刚刚的尴尬。